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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时,苏木走出医院,叶浔恰好提着东西在正门口与他碰面。月光柔美,周围静谧无声,空气里掺杂着点点热气,苏木不疾不徐地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手里提着的几份餐盒,顺带牵着她的手,他讲:“要去附近的公园坐一坐吗?”
她的手心里因着刚才一路小跑过来,满是黏腻的汗渍,而与此相反,他的掌心却是干燥舒爽,她顿觉不自然,想挣脱,奈何对方不给她机会,反而握得更紧了。
“公园的夜景很美,五月份了,喷泉也应该开放了。”苏木牵着她,朝着医院正前方不远处的公园走去。
叶浔盯着他的背影,月光在身上洒下柔和的一层银光,他的白色衬衫发着光,衣领子上的领带已经不知所踪,扎进西裤里的衬衫也露出来一角,显示出一股凌乱而又禁欲的气息。或是她看得太专注,他转过身来望她的时候,没能及时打住,双眸相接,久久凝望。
突地,身后的喷泉乍起,直冲而上,音乐也伴随着紧跟其后,霓虹灯也闪耀登场,不知何时,周围的人群突然多了起来,开始围着喷泉大叫大笑,抑或是情侣在拍照。
叶浔错开他的目光,佯装自然地讲:“那一块有长椅,我们去那边坐吧。另外,苏逸知不吃了吗?”
他淡淡地回答:“他不吃了,想来也吃不下。”顿了顿,他续问,“你不饿?”
叶浔指指包装盒,小声答:“里面有三份。”
言下之意就是给每个人都买了一份,这下倒好,两人吃三份,定是要浪费了。
苏木点头,将包装盒里放置不久,温度恰好的清粥拿出来,他下意识地就蹙眉,叶浔察觉到,遂问:“苏医生,不喜欢喝粥?”
苏木不言,拿出来,顺带打开盖子,动作轻轻地小抿了一口,味道很淡,过了几秒后才开始有一股淡淡的甜味在口腔里弥漫,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吃。
叶浔扭过头,憋笑,他的动作让她莫名地觉得她仿佛是做了一件极其恶劣的事情,在逼着他犯罪。
公园的人愈加多了,围绕在音乐喷泉的周围,喷泉有暂时地停止,在等着下一首歌曲响起时才跳起它优美的舞姿,这时倒是有胆大的人,站在舞台中央,罔顾众人错愕的目光,竟然开始尽情地跳起华尔兹来,挥霍着满腔的热情。
紧接着,音乐响起,倒是极尽配合她的舞步,无半分不适,周围的人陆续露出惊喜,有模有样地学着她,拿着身边的人充当舞伴,尽情释放心情。音乐喷泉也像识时务一般,并没有打开中间的开关,放任那个女子在其中跳舞。错落有致的水柱与女子的身影交错相映,迎来不少人的掌声。
叶浔看得出了神,清润的目光藏在袅袅的雾气中,不知所踪。黯淡昏昧的灯光时不时地划过她的面颊,深浅不一的颜色将她的脸显出别样的美丽,细长卷翘的睫毛,浓淡恰宜的眉毛,就连额前无意翘起的一撮绒毛都泛着柔柔的涟漪。苏木从她的眼里找到一丝期待与渴望,似乎是……
“要去吗?”他开门见山,径直问。
“啊?”
“跳舞,要去吗?”苏木放下手中的饭盒,直身侧头俯视着她,将她脸上所有的表情纳入眼底。
叶浔错愕,脊背紧绷,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眼神闪了闪,正欲从嘴里说出的卡被卡在半道,一群玩滑板的小朋友朝着这边划过来时,没有控制好速度,直冲冲地朝着苏木的方向奔过来,眼里还有着惊恐,生怕撞到人,可是已经来不及调整速度了,这是一个下坡道,难以调节。
她只好一把拉住苏木的手往身前带了带,却不料用力过度,重心不稳,她作势就要往身后的花坛里倒下去,苏木的反应迅速也没来得及即使调整姿势,被她连带着也往下倒。
两臂撑在她的耳侧,他的呼吸就在她的面前,两张脸隔得极近,鼻尖相抵,叶浔下意识地就闭上眼睛,侧过头,屏住呼吸,现在是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更何况……他的脸轻轻的移动了一下,温热的唇瓣擦过她的鼻尖,似乎还停留了片刻,似是留恋,随后他的唇寻到她的额头,烙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叶浔眼皮颤了颤,无意识地咬着下唇,想睁开眼又不敢睁开眼睛,脸颊已经是红地能滴出血来,好在夜色掩去了几分窘迫,她只能努力捏紧拳头,缓慢地吸气。
两人之间的气流愈加了灼热了,就在叶浔即将喘不过气时,苏木起身,拉着她一言不发地就往喷泉那边走。奄奄一息的心脏终于如获重生,她的脸色恢复正常,但仍留下淡淡的绯色,眼神水润莹亮,她盯着二人紧握的手,一丝丝甜意开始涌上心头。
然而接下来叶浔发现了一个要命的问题:她根本不会跳舞,就连基本的舞步也不怎么会,最多只能依葫芦画瓢,一连十几个动作下来,苏木的脚已经被她踩了不下数十次。
叶浔急切地说:“苏医生,还是不跳了,我们回去吧。”剩下来的每一秒都让叶浔觉得度秒如年,加之苏木并无责怪她的意思,这更让叶浔羞窘。
苏木不理会她的说辞,只是徐徐道:“叶浔,不要专注看着脚下,太在意固然会犯错。”
清洌嗓音入耳,倒真像是老师在教导学生,叶浔动作更僵硬了。陡地,音乐即将落入尾声,搭在腰间的手掌将她用力地往他的跟前一收,她与他又是紧贴。
这都是今天的第几次了……
—
周围是轰隆隆的掌声,不多久,掌声消失,人群陆陆续续散尽,空气里徒留静谧与高亢的虫鸣声,月色不知何时悄然无息隐匿,灯光也歇息了,只有遥远马路上的灯光照亮这里,微弱无力。
叶浔站在他身侧,余眼在不经意间看见他的衬衣上的斑斑血迹,长长的一道,颜色鲜红,正在一点点的晕开,看起来有些骇人。叶浔脑子一空,脱口就道:“怎么受伤了?”
苏木实话答:“前几天在诊所里出了点儿意外。”然后没想到在花坛里摔的那一跤,刚结痂的口子又裂开了。
叶浔抿嘴,二话不说转身就要去找附近的诊所,却被苏木拦住脚步,他温和地说:“先送你回去,我不急。”
“不严重吗?”
“算不得很严重,回去消毒重新包扎一下就好,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袖子上那么明显大片的血迹,怎么可能担心,换成了是别人,早就大呼小叫喊疼了吧。
叶浔闷声走到路边,挥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将二人送到指定的地方,苏木及时开口:“到紫湖路未央小区。”
她瞥他一眼,想改口让司机不用,苏木却已经坐到她的身旁,轻轻开口:“司机,就是这地,走吧。”
司机爽快的应了声好,开动引擎,一溜烟跑出去好远。
忽地,肩头一重,他的脑袋靠在她的肩上,从这个角度,她勉强能看见他的鼻梁骨和薄唇,鼻尖冒着汗,眉头紧蹙,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护住手上的手臂,看来是在强忍疼痛了,连睡觉都不安稳。
她靠近他的耳边,声音小而轻:“苏木,睡着了吗?”
……
回应她的是车内电台里播放的音乐声,轻缓柔和。
司机从镜子里注视着这一幕,没有言语,面无表情,几秒后,他将眼神转向正前方,目不转睛的开车。
叶浔抬手,拿出纸巾,小心翼翼地将他脸上渗出的汗珠擦干,将他护住的另一只胳膊拨到一边,解开袖扣,将衣袖往上捊了捊,避免碰到伤口。猛地,叶浔的动作停住,手颤抖得厉害,手臂上伤口狰狞骇人,从肘部蜿蜒至肱二头肌,鲜红的血液正争先恐后地从新迸裂的口子里挤出来,随后拉出一条细长的血线,直到手腕处,滑落。
“到了。”司机出声的同时,苏木也醒了,从口袋里摸出钱包,结账,下车。
叶浔还在车里发呆,他刚才……应该是没睡着吧?
“叶浔。”外面的人唤她。
她立马晃晃脑袋,推开车门,下车。
风平浪静的湖面,倒映出点点人间火光,他站在湖边,手上的衣袖已被捊了下来。眸光一亮,叶浔想起屋里时备有消毒和包扎用的药和工具的,想都没想,她无比熟稔地打开门,站在明亮的廊灯下,叫他:“苏医生,我想占用的你的一点儿时间。”
苏木微抬眉,但是疼痛阵阵袭来,他又拧着眉头。
“你的手臂,伤得很严重。”
她语调严肃至极,绷着一张脸,等不到他的回答,就强行推着他进屋了。
洗手,消毒,包扎,样样比他这个专业的医生都来得精准细腻。
她的样子也是难得一见的专注认真,拿着白纱布在胳膊上一圈又一圈的绕过来,客厅里里的偌大水晶吊灯明晃晃的在头顶悬着,昏黄的暖色充斥在周围,她弯腰敛眸,头发散落在一侧,恰好落在他的手上,一下又一下地摩擦。
苏木抬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
“我不愿失去这样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