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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燕南归把门推开的时候,屋内正坐着一个白胖胖的矮个老头子。
此刻老头子的手里正攥着一串佛珠。
看到燕南归三兄弟进来了,他的身子在椅子上剧烈晃动了一下。
这时只听简单说到:“不用怕,我们不是坏人。”
老头子没有说话,而是一直攥着自己手里的佛珠。
简单接着说到:“只要我们问你什么,你正常回答,你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老头子颤巍巍地回答道:“好。”
简单问到:“你就是这盐帮分舵的舵主?”
“是。”老头子答到。
简单继续道:“嗯,只要你答应我们一件事,我们就离开这。”
老头子看着三个年轻人,渐渐地把手上攥着的佛珠松开了,放在了桌子上,随后说:“好。”
简单说:“你能不能保证让你的手下不再打扰附近的商户?”
老头子犹豫了很久,最终说到:“我做不到。”
燕南归一听立刻将手握在了他腰间的刀上,简单一看连忙拍了燕南归一下,燕南归又将手从他的腰间移开了。
可这老头子已经注意到了燕南归腰间的那把刀,看到那把刀时,他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认识那把刀,那是江湖上没人愿意看见的勾魂刀,他早已听说过那勾魂刀的厉害。
可它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么小的小镇?
老头子很想问,但老头子不敢说。
燕南归看见老头子盯着他的刀在看,眉向上挑了一下,说:“你知道这把刀?”
老头子抬起头看了一眼燕南归,燕南归正表情严肃地盯着他,这迫使他又拿起了桌子上的佛珠。
“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不用废话。”燕南归板着个脸,将右手又放回了腰间。
“我,我,我只是听说过,以前却没见过。”老头子牙打着颤。
“你听说过什么?”燕南归脸上现出了诡异的笑容。
“一位年轻人,一把薄如宣纸的银刀,夺走过很多人的性命,年轻叫燕南归,那把银刀叫勾魂刀。”老头子依然在攥着手里的佛珠说。
燕南归说:“你知道的确实还不少,但有些事你是不该知道的。”
燕南归这话刚完而他身旁的简单便说到:“二弟,你别吓到老人家了,我们是过来谈事情来的。”
燕南归说:“是啊大哥,但我觉得他知道的还不太够,连大哥和三弟他都不认识,我应该教育教育他。”
简单说:“二弟别这么说,毕竟老人家也就是个普通人,不可能什么事都知道吧。”
燕南归说:“大哥你也知道我的性格。”
简单小声说:“你想让老人家少点什么?”
就在这时,只听“啪”的一声,老头子手里佛珠的线断了,佛珠顺着老头子的手一个个掉在地上,散落了一地。而老头子也瘫倒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看起来毫无生气。
简单表情有些遗憾地看向燕南归道:“你看你吧,还是给老人家吓到了。”
在江竹看来,大哥和二哥左一句又一句的,完全没把那白胖胖的矮小老人放在眼里。
但随后江竹却听到了简单向老头子问到:“这样吧,你最大能接受什么条件,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老头子面色有点难堪,但还是说了一句:“几位大侠,我们能坐下来喝些茶慢慢谈吗?”
简单摇摇头,说:“喝茶,不过两个动作,拿起,放下,做什么事也是一样,要拿得起,也要放得下。我们的问题很简单,不需要老人家还要花什么时间去想。所以我劝老人家最好不要墨迹时间,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做。只要您把心里所想的告诉我们,我们是不会为难您的,但您要什么都不愿说,您也知道我二弟的刀是什么样的,人是可以留情的,刀可不一定能留情啊,那可别怪我们放下了老幼尊卑,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
老头子又想了想,叹口气说:“我一个人的死活无所谓了,但盐帮上上下下上百条人命可还要靠去向商铺们收钱才能养活,他们除了去收钱,别的活他们也做不了,难道你们是想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的饿死?”
这话说完,老头子已汗流浃背,脸上青筋四起,却看不出了刚才的畏惧之状。
而听完老头子的话,简单脸上严肃的表情消失了,反倒笑着说:“老人家想严重了,我们来这不是为了饿死盐帮上上下下的,我们不过是希望老人家能答应我们不再派人去收这镇子上唯一的那家客栈的钱了。”
“此话当真?”老头子半信半疑地问到。
简单说:“我们没必要骗你。”
紧接着燕南归接过话道:“我们要想杀你,你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了。”
老头子说:“可你们刚才的条件还不是这么低。”
燕南归说:“废话这么多,你难道是想让我们再变卦?”
老头子说:“没有没有,我答应你们刚才的要求。”
“那君子一言。”简单说。
“驷马难追。”老头子答到。
于是简单双手抱紧,放于胸前说:“老人家,今天多有得罪了,既然老人家答应了我们要求,那我们三个就先行告辞。”
老头子一听显得很意外,显然他没想到这三个人会这么快就离开了,便连忙起身说:“老朽谢三位大侠网开一面,从此往后定会按照三位大侠的要求去做。”
老头子话音刚落,屋子的门已经被打开了,三兄弟随后一同走出了屋里。
院子内这时格外的安静,连个人影都没有,而那些黑衣人早已将周围的房门紧锁,静悄悄地躲在了屋子里。
三兄弟没往两边看上一眼,径直向门外走着。走着走着,走到了门口。
外面的守门人依然站在门外没有离开,但门外的守门人一看是这三兄弟出来了,随即都连忙躲得远远的,头也不敢抬一下,生怕被这三兄弟盯上。
三人出门后,向前走了一段路,江竹想到刚才的场景叹了叹气道:“我们又不会伤害他们,他们有什么好害怕的。”
燕南归说:“他们胆子太小了。”
简单大笑道:“那是怕你二哥心情不好,一刀带他们去见阎王。”
燕南归也笑道:“大哥是在取笑我了,你的屠魔剑可比我的勾魂刀厉害得多。”
简单说:“但谁让你的勾魂刀名气比我的屠魔剑大呢。”
燕南归叹叹气,道:“名气大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名气越大麻烦越多。”
简单说:“这话也就你说可以,还有多少人想要有点麻烦还没有呢。”
燕南归说:“确实无论什么时候成名的人总归是个小数,但他们成不了名,他们自身也一定是有原因的,很可能是他们还不够坚强,无法抵御外界所带来的各种各样的磨难,无法忍住内心的孤独,他们不知道迎难而上,而因为小小的挑战就自暴自弃了。”
简单说:“二弟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但很多人不是不够坚强,没有人能天生坚强,而是他们习惯了伪装。当然还有很多人不是没有出名的机会,就像我一样。我足够坚强,也有出名的能力,但却觉得出名这件事实在太累了,我不愿去出名,也没有兴趣。我倒希望能避开那些存有特殊目的的友谊,这使我少些负担和焦虑。不多说无谓的闲言,这使我觉得清畅。尽可能不去缅怀往事,因为来时的路不可能回头。当心地去爱别人,因为我希望我的每一份爱都是真诚的。我爱哭的时候便哭,想笑的时候便笑,只要这一切出于自然。所以我不去出名,倒不是因为我没有机会出名,而是因为我活着不求深刻,只求简单。”
燕南归说:“大哥说得对,我成名其实也是存在一定运气成分的,倒不是说我的能力就比大哥强。”
简单向前走着,看向远处说:“其实一个人成不成名和他能取得多大成就并没有什么关系。有的人他成名了,但他是骑在别人的头上成的名,他没对百姓,对国家做出任何事情,他并没能取得什么成就。有的人却情愿做一颗小草,他们虽默默无闻却甘愿为国为民,他们取得成就不是为了给别人看的,为的是自己,为的是国家的未来。如果我能做一些对国家,对百姓有意义的事,我倒愿意没什么名。”
燕南归听完先是感慨万千,之后又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说:“我们三人中只有大哥才是真正当之无愧的大侠!”
简单轻叹一声,随后道:“一个人出名并不难,但想要成为大侠却是一件很难的事。出名分为两种,一种名是转瞬即逝,一种名是流芳百世。要想成为真正的大侠,虽然并不是为了流芳百世的,但一定最终是会流芳百世的。流芳百世很难,同时还要需要具备很多条能力,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能耐得住寂寞。所以大侠不仅要武艺高强,更要有很强的忍耐力。很多人说出名要趁早,这明显是错的。能成为一个流芳百世的大侠,首先要忍得住寂寞,其次要以平常心去看待别人的不解,最后还要刻苦不懈地提升自己的能力。只有孤独而不为寂寞所苦,那才是一个大侠应有的灵魂归宿。”
简单这句话说完后他们彼此之间沉默了一会。
就像是陈年的酒他们相互之间需要好好去品一品。
拐了一个弯,燕南归又向简单说到:“大哥,我看那的舵主倒还见过点世面,当我们威胁他性命的时候,他还挺知道以大局为重的。”
“嗯,所以这也是那么多人里为什么他能当舵主,而不是院内的其它人了。”简单答到。
燕南归说:“嗯,而且他的手下也没敢把他们在客栈的事跟他说。”
简单说:“这种事也不是值得炫耀的事,换做别人也不愿意说。”
燕南归继续道:“还有我发现一个人当恐惧达到一定极限的时候反倒就会不恐惧了。”
简单说:“不是不恐惧了,而是走投无路时的殊死一搏罢了。”
燕南归无法反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江竹一直跟在简单和燕南归身旁,默默不语,但他们的每一句对话他都在仔细聆听,也都深深地扎根在了他的心里。
他继续向前走着,迎面吹来的风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突然他的心里又想到了习剑的事。
他想:习剑的路可能到此为止了,但这只是习好剑的第一步,而真正是否能习得好就要看做人上的修炼了。剑法上的提升好练,思维的提升却不是别人能教出来的。那确实是需要用心去感悟才能领悟到习剑的真谛。
未来还有好长的路要走,但幸好遇见了两个兄长,他们的每一句对话都包含深意,能让我收获太多。
就这样,三人在沉默中又走了一段时间,拐到了一个街角,随后往前走了一会便回到了客栈。
一进客栈大门简单就看到了小米粥坐在楼下傻傻地发呆,可一看到从店门外走进来的简单,小米粥整个人一下子精神起来,连忙从楼下的座位上起身冲到了简单怀里。
简单搂着小米粥,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同时在她耳边低声说:“这回放心了吧,我安全回来了。”
小米粥抬起头,她与简单仅仅有一拳远的距离,眼睛睁得好大,正直勾勾地看着简单。
此刻她弯弯的睫毛,皓白的肌肤全都呈现在了简单的眼眸里。
他现在看到了她正张着口笑着,他听到了她在他的肩旁说到:“我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武艺最棒的,没有谁能欺负得了你。”
“没错,你说得一点都没说错。”简单正向小米粥挑着眉,两人情意浓浓地身子贴着身子。
而一旁的燕南归也和老板陈峥屹聊着,现在吃饭的人不多,有两个伙计已经闲在了柜台旁。
不久,简单和小米粥分开了,他先看向了陈峥屹,又看了整个店一圈后问到:“老板娘呢?她没下来啊。”
“灵芝她这两天身子不太舒服,加上店内也不太忙,就让她在楼上了。”陈峥屹说。
简单回道:“那晚上得要做些好的给老板娘送上去。”
陈峥屹笑道:“那是一定啦。”
这时简单开始往楼上走去,边走边说:“我们先上去啦。”
陈峥屹想了一下,问道:“对了,几位大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简单说:“明早。”
之后简单便拉着小米粥的手走上了楼。
简单刚上楼,江竹也正准备上楼,结果只听燕南归说到:“三弟,我们在楼下一起先吃点什么再上去吧。”
江竹只好转过身走到燕南归身旁,坐在了燕南归的对面。
燕南归已点了两壶酒放在了桌子上。
半个时辰过后,桌子上摆上了五六道菜,两个空酒壶和两个喝了一半的酒壶。
这些酒显然不是燕南归一个人喝的,江竹今天也喝了酒,这是他这辈子头一次喝酒,他也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喝了酒。
未喝酒前他觉得今天胸口有些闷,但被二哥劝了几下后终于喝下的酒却抑制了他胸口的难受。
夜渐深,月光洒进了客栈,两个年轻人正坐在桌上自顾自地喝着酒,都没说话。
两个人喝着酒,吃着菜,客栈内的人从逐渐变多,到现在越来越少,但两个人依然喝着。
燕南归始终清醒着,脸色一点都没变。他是个有酒量的人,他可不怕这几壶酒。
他喝得不是酒,是寂寞,是人在高处的寂寞,是想雪晴的寂寞。
这种寂寞感伴随着一股股热烈的暖流在燕南归心里越发的强烈。
江竹喝的倒真的是酒,至少从他的脸上看,他的脸已经黄里透红。
但他认为他没醉,他相信自己还能喝。
月渐渐地上移,悄悄地已爬上树梢。
他觉得头一次月离他这么近。
他想温一壶月光下酒,因为他知道只有月光不会增添他的饱腹感。
到最后,他忘了他喝了多少,他也忘了他是怎么上的楼,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明了。
他感觉他的整个身子都有酸痛感。
他咬着牙从床上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的天是蓝的也是晴的。
看完了外面的天,江竹缓缓走出了房门,到了走廊,向楼下走去。
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这么的沉重,喘气声也如此生硬。
这不是他熟悉的自己。
酒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想。
片刻后,他已到了楼下,大哥,二哥,老板,小米粥,阿爹正都在楼下。
简单看到江竹下来后说:“听你二哥说,你昨晚喝酒了。”
江竹点点头。
简单继续问到:“觉得酒怎么样?”
江竹没有回答。
简单接着说到:“估计你酒还没全醒,先吃点饭吧,我们马上要走了。”
江竹答到:“我不饿。”
简单一听,也没再说什么,转过头看向陈峥屹道:“那老板,我们几个现在就要出发了。”
陈峥屹这时从柜台后拿出了包裹,说:“几位拿点干粮再走。”
简单说:“陈兄,希望我们还能有相遇之时。”
陈峥屹道:“如若几位大侠还能幸临小店,到时我定要厨师们多做些好菜犒劳犒劳几位。”
简单没再说话,与陈峥屹相互鞠躬后,便带着一行人走出了店门外,看向小米粥道:“我们几个人也是时候落叶归根了。”
“现在可还是春天。”小米粥笑道。
简单说:“我是指我们马上就不用再奔波了。”
小米粥道:“只要有你陪着,在哪都一样。”
简单听完后拉起了小米粥的手,紧紧地拉着,肩并着肩走在一行人的最前面。
而江竹走在最后,时不时还忍不住往客栈的方向望一望,可却再也看到什么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