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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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个令他深恶痛绝之人,竟是……
慕容显突然便想起很小的时候,那时还是他皇祖父在位,云家的女儿满月,他的皇祖母带着刚开蒙的他去云家赴宴。
云家家主云天暮对这个女儿爱若珍宝,刚出生便将她定为云家继承人,满月时摆了上百桌筵席,他皇祖母以国母之尊携他贵临云府,彰显了龙恩浩荡,也笼络了天下人心。
那时候的云家,在民间的声望与文家并齐,几乎盖过皇家。
云天暮极疼爱他的妻女,原本并不打算让她们见客,见他与皇祖母驾临,才让人把他妻女请出来。
皇祖母将那襁褓抱在怀里,对躺在里面的婴孩赞不绝口,称她多么可爱乖巧,又抱给他看,问他喜不喜欢。
他只记得,那襁褓里的娃娃可真小啊,眼睛,鼻子,嘴巴……什么都小小的,可每一样都像玉雕出来似的,精美得像个瓷娃娃。
他其实并不是那么喜欢小孩子。
他有一个妹妹,长得也很好看,可是太爱哭,每次他去看她的时候都在哭闹,把他原本对小娃娃的那点喜欢都哭没了。
可是他很快发现,面前的这个娃娃不同,虽然比他妹妹还要小,只有一个月大,可是她不哭也不闹,那双黑亮亮的眼睛象葡萄一样,看着他的时候,可以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影子。
所以,在皇祖母问他的时候,他很认真地回答了一声,喜欢。
皇祖母便笑了,说他既然喜欢,以后就让她做他的新娘子好不好?
他从小便知道,皇祖母从来不会说些无缘无故的话,也从来不会随意开玩笑,而且他对这个小娃娃也不讨厌,便道一切听凭皇祖母作主。
皇祖母更高兴了,当场取下一块随身所戴的玉佩放在襁褓里,并对云天暮夫妇以及在场的所有宾客笑道,这个孙媳妇她定下了。
他那时候还处于年幼懵懂的年纪,却也知道这个小娃娃以后就是他的。
然而,时隔半年,便发生了云天暮秘密谋反之事,万丈高楼一夜倾,云家自此覆灭,他与云家小主这桩由他皇祖母一手促成的婚事也就成为过眼云烟。
他得知那小娃娃死了,倒也难过了一夜,但毕竟没多少感情,云家又成了触碰不得的忌讳,提都不能提,之后也就渐渐将她忘了。
如今,她回来了,没有死?
可是,那一场变故中,云家明明被诛杀干净,连那个孩子也未能幸免,与她的奶娘命丧刀下,为何如今又在这里出现?
火云令是云家的信物,是云家家主身份的象征,谁持有这玉佩,便是云家继承人,云微澜若真是云家小主,又哪来的胆子敢出现在京都!
等等……
慕容显忽然想到一个关键。
云天暮所生的是女儿,而云微澜却并非女子,这一点,对不上。
他摩挲着手里的玉佩,眼神冰冷幽深至骇人。
要么,当年云天暮胆大包天,隐瞒了婴儿的真实身份,对外宣称所生的是女儿,实则是儿子。
要么,是云微澜向天借了胆,扮作男子,欺骗世人,将他与皇帝都瞒在鼓里,甚至行走朝堂。
而当年被杀的那个孩子,只怕,并非云天暮所生。
他们只以为斩草已除根,实际上,那根却潜藏十数年,如今破土而出,伺机待发。
他原先想不通云微澜为何总跟他过不去,跟慕容丹甚至他母后过不去,可如今有了这层身份,答案似乎已经很明显。
他的父皇当年奉皇祖父之命诛杀云家满门,这样的大仇,云家若有后人在,不可能不报。
但是……倘若她真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为何跟文璟如此接近?
她的父亲可是在万军瞩目之下亲手用箭射死了文璟之父,他们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今夜之事,不得泄露半字,否则……”他厉眸扫过面前这个最为得力忠心不二的亲卫,冷酷无情道,“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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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显独自在书房里坐了半个时辰,之后,他换上朝服,去了皇宫。
在书房里的半个时辰,他想了很多,不同的想法在脑海里激烈交战,权衡利弊,最终才下定决心,将这半个金缕玉佩交给皇帝。
在看到火云令,想通云微澜身份后,他第一个反应便是将这事进宫禀报给皇帝,然而很快,他就改变了主意。
如果自己先把事情办妥,抓到云微澜以及她的同党,将云家余孽连根拔除,再向皇帝禀报,岂非大功一件?
可他又再度推翻。
这件事实在太大,若是失手,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他非但讨不了好,还让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更加一落千丈。
他要谨慎,绝不能为了贪功而冒失行事。
到了正阳门,正好赶上早朝,皇帝精神不佳,大臣们皆以为他龙体欠安,也不敢拿事情烦他,不多时早朝便散了。
慕容显紧随皇帝出了崇政殿,皇帝因皇后发疯之中透露出来的秘密而对皇后的怜惜之情减了不少,连带着对她所生的慕容显也脸色不好,再加上先前的几件事,见他一路跟着自己往御书房走,便直接摆手赶人,“朕这里没什么事,你有时间还是多多去陪陪你母后吧。”
“父皇。”慕容显一脸肃穆,俯首跟在他身边低声道,“儿臣今日入宫,并非为看望母后,而是有一件紧急之事要禀报父皇。”tqR1
皇帝脚步一顿,侧脸看过来。
慕容显屏息凝神,恭敬地垂视着地面。
皇帝打量了他一眼,脸色不见好也不见坏,“那就走吧。”
一路上很是沉默。
皇帝进了御书房,直接走到御案前坐下,拿起奏折翻看,很敷衍的态度,“什么事,说吧。”
慕容显依然垂眸,恭声道:“请父皇摒退左右。”
皇帝微沉了脸,合起奏折抬手一挥,杨全才立即带着小太监退了出去,连茶都未来得及上。
等到殿门关严,里面只有皇帝与自己时,慕容显从怀里取出一件东西,恭恭敬敬双手捧着放到书桌上,“父皇请看,这是什么。”
皇帝淡淡扫视过来。
然而,在看清放在面前的是何物时,他的反应一如今早的慕容显,甚至比他还要震动。
只以为被埋葬于滔天火海中的半块火云令,竟然出现在了自己的案头。
一瞬间,他几乎怀疑这是自己所藏的那半块,可中间稍有不同的部分让他肯定,不是。
他霍地一下站起,盯着这块再熟悉不过的金缕玉佩,似要将它洞穿。
怎么可能!
明明一切都已结束,该杀的都杀了,该死的也都死了,那一场充满了血光火海的诛杀也终究会被历史尘埃淹没,最终被人遗忘,如今,却以这种不经意的方式掀开了他脑海深处的记忆。
十七年了。
那一年,他只是皇三子,带着文承焕去诛杀云天暮以及整个云家,最终云家灭了,文承焕也在那次变故中死了,他将收缴的所有财宝上交国库,又一把大火烧了云府。
据说,那一场火烧了整整半个月,云府太大,短时间内烧不完。
而他并没有亲眼目睹这场大火的过程,接下去的日子里,他忙着清剿云家余孽,将云家所有生意归为皇家,而所有与云家有关的人,直接杀。
那一年,血流成河,触目皆是血色。
那一年,财富成山,国库都扩建了三个。
在面对云家数不清的财宝时,他自己什么都没有私留,只有那半块从云天暮身上找出来的火云令。
另半块,找不到,他便以为付诸于大火。
那样猛烈的火势,烧半个月,不管是什么都该烧化了。
却料不到,那半块玉佩非但没化成灰,反而完完整整地躺在他面前,泛着淡淡光泽,以安静且详和的姿态嘲笑着他的自负。
“这是从何处得来的?”皇帝既惊又怒,几乎控制不住情绪。
玉佩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更不可能轻易落到皇家人手里。
慕容显回答:“云微澜。”
皇帝猛然一震。
他想不到云家竟然还有后人活着,更想不到的是这个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么长时间,他竟毫不知情,甚至还一度想把此人磨成刀,为自己所用。
“儿臣与云微澜一直相处不睦,她的来历也不清不楚,让人怀疑,因此儿臣一直派人暗中跟着她。”慕容显早已想好说辞,“这次她陪文璟回江淮,却不知为何在出城后中途靠岸下船,儿臣所派之人被她发现,尽数杀害。儿臣没有收到线报,派出第二拨人去查看,才发现人已被杀,只留下线索与这半块玉佩,那线索指明玉佩为云微澜之物。”
“这么说,你已经打草惊蛇了?”皇帝终究克制不住,大怒。
“不会。”慕容显沉着道,“那些人并无任何特征,并不能看出是我太子府之人。”
皇帝缓缓坐下,长时间未语。
“点足人马,把人给朕追回来!”许久,他重重吐出一口气,作出决定。
云家是钉死在过去那段历史上的罪人,他绝不能允许死灰复燃,更不能允许那一段过往被重新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