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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夏,听你的意思,你对马员外家的的冤情,似乎另有看法?”木唤问道。
老夏听到木唤问,忽然紧张地四下张望了一眼,低声道:“木大人,这是您问,我才说的,别人问,我可不说。”
郑侠问道:“怎么?你知道些内情?”
老夏摇头道:“其实也算不上内情,这话很多人都知道,只是都不敢说,怕给自己惹祸。”
木唤问道:“怎么了?”
老夏道:“木大人,您说,马家的案子,若是归您判,您怎么判?”
木唤皱眉道:“按律法……判大逆也不能说错。可是这个案子,没必要这么重吧?马员外名声在外,不过一乡间富家翁,也无谋逆之迹,要我判,最多也就判杖二十,甚至可以不加处罚。”
“对啊,”老夏道,“您说,这种可以重判、也可以轻判的案子,一般的官员,大都如木大人你一般,仁慈为怀,能判轻就判轻了。可是您说,江南东路安抚使,他为什么要把罪往大了定?害得马员外家破人亡、身死族灭?”
木唤皱眉道:“莫不是……有私仇?”
老夏道:“刚开始,大家都这么议论的。后来啊,也不知是谁,便传说安抚使与马家没有私仇,而是有了私欲,看上马家的财产了。”
“不可能吧?”木唤道,“就算是马家的财产被查抄了,那也是属于朝廷的,他一分钱也捞不到啊。”
老夏道:“嗨,这您就不懂了吧?马家的财产被江南东路查封了,然后再以低价出售。那安抚使再派人去买来,这不就到了自己家里了吗?”
木唤微微点头。这种事,曾经作为一个贪官的木唤,当然是清楚的,只是他万万想不到,一千年前的宋朝,居然就已经有了这种贪赃的手法。
郑侠问道:“空口无凭,可有证据?”
老夏道:“我问您,您知道,这马家的大部分财产,都被谁给买走了吗?”
郑侠摇了摇头。
老夏道:“十之八九,都被同一户人家给买下来了,这户人家,嘿嘿,说起来,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便是本县的另一富贵人家,王家。”
木唤眼睛微睁,失声道:“王家?!”
老夏道:“说来啊,更巧的是,这王家,与安抚使便是有亲。”
郑侠想了一会儿,道:“您说的是庆历七年的事吧?那时候的江南东路安抚使,好像是赵概吧?”
老夏点头道:“对,就是赵大人。”
木唤问道:“他和王家有什么亲戚?”
“那王连城啊,就是赵大人的老丈人。”老夏道。
郑侠皱眉道:“不是胡扯吧?赵大人现在可是任枢密副使,我是听说过他的,他妻子可不姓王啊。”
老夏的脸色忽然一干,讪讪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外面……都这么传来着。”
木唤笑道:“民间传言,未必可信。”
“是,是,”老夏连忙道,“那个,木大人,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先忙别的去了?”
木唤知道郑侠一顿抢白,让老夏很不自在,也就笑道:“好吧,你去了。这些事情,多谢相告了。”
老夏连忙口头客气,一边转身就走。
可他才往外走了几步,木唤就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叫道:“老夏!还有个事情,你今天可见到有闲杂人等进入县衙?”
老夏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道:“哪有啊?闲杂人怎么能进县衙来呢?”
木唤道:“那这宗卷厅,今天有人来过吗?”
“呃,我不知道,”老夏道,“毕竟我也不是总在这呆着的。但据我所知,没有。您还是问问看其他人吧。”
木唤点了点头,道:“好吧,你去吧。”
等老夏走得不见了人影,木唤对郑侠道:“老夏刚才说的那些,你怎么看?”
郑侠道:“关于赵枢副的事,完全信不得,根本就是捕风捉影、子虚乌有。其他的事,我们也没有什么证据,便姑且听之。”
木唤道:“你跟赵枢副很熟么?”
郑侠一摆手,道:“我怎么可能跟他熟识,人家可是执政。只不过,赵概这人有些名气,而且毕竟是这么大的官,他的事还是会有人注意的。”
“那他当年为什么要力判马家如此极刑?”木唤问道,“很显然,这个案子是可以轻判的。”
郑侠点头道:“对,这一点说不太通。如果赵概与马家毫无旧怨,不应该会这样判。”
“你所听闻的,赵概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啊,他当年可有个事情挺出名的。好像是三十年前,景祐四年,他出任洪州知州。洪州是章江洪灾泛滥之地,他一到任就开始主持修建堤坝。但是属官郑陶、饶奭把持州里事务,行不法之事,前任郡守都不能制住他们。洪州的归顺士兵,也都是以前的强盗,很不好控制,赵概却十分强硬。后来,这些士兵中的一些人私自逃离了修筑堤坝的工地,被赵概追了回来,他狠下心来,杀了这些士兵示众,并趁机抓捕了陶、奭二人进行抵罪,整个洪州府都为之惊惧。于是整个洪州府百姓都慢慢恢复了安居乐业的生活。第二年,仁祖听说他的功绩,下谕加直集贤院事。后来变慢慢平步青云了。”
木唤听到这里,点头道:“手挺狠的。”
郑侠道:“但是个好官。”
“嗯……”木唤一面点头,心中却暗想,那可不见得。
“不过,有一点,我挺在意的,”木唤撇开前面的话题,道,“普善寺大火案,烧死了这么多人。江宁府也在查,可是为什么就没了下文了?会不会是,并非是查不出来,而是,查不下去?”
郑侠问道:“您的意思是……”
木唤道:“我且姑妄言之,江宁府查来查去,结果得到的线索,就指到了赵大人的头上。那个时候赵概还是江南东路安抚使吧?连帅可是江宁府的顶头上司,是不是忌惮这点,就查不下去了?”
郑侠皱眉道:“应该不会吧?”
木唤道:“也许不一定是赵大人。可能是查着查着,查到了哪位大人的头上,查不下去了?而且,十年前的话,王大人,似乎是提点江东刑狱吧?你说,王大人会不会知道些内情?”
郑侠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从未听老师提起过这个案子。可是,我估计,以老师的性格,若是知道了这个案子,绝对会一查到底,决不罢休的。”
木唤道:“可结果是,王大人并不知情。如果提点江东刑狱都不知道,那说明这个案子,江宁府就没有往上报过。这么大的案子,没有头绪江宁府居然不上报,你觉得这说明什么?”
听到这里,郑侠的脸也沉了下来。
两人默默无语。
过了一会儿,木唤才道:“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从老夏这里得到了一些线索,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吧,我们都要去查一趟吧。”
说完,他站起了身,道:“走吧。”
郑侠愣道:“去哪?”
木唤道:“拜访一下王连城,王老员外。”
郑侠抬头,看了看天色,道:“这么晚了。”
“不碍事。”木唤说完,率先走了出去。
有一点,是木唤没有跟郑侠明说的。系统已经几乎确认了,这案子就是和王连城有关系。而今天在普善寺,自己的马被人杀死,恐怕自己早就被王连城的人给盯上了。
要去拜访王连城,得早去!否则等他们准备好了,自己岂不是要扑一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