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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
“好易之,这是怎么了?不要再吃什么丹药了,你会发疯的!”
“我要炼丹,练成了就能和皇上生生世世都在一起,谁也分不开咱们!”
易之忽然站起来,向着苍天吼道。
皇帝见他脸红脖子粗的,额头上青筋都迸了出来,不由得益发心疼,一把从后面抱住他,将脸儿贴着他宽厚的脊背,柔声安慰道:
“朕向你发誓,生生世世都爱你一个,孝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易之是朕心中独一无二的心肝宝贝,知道吗?”
易之一忽儿转过身,流着泪向皇帝道:
“皇上拿这话骗过多少痴情少年?如今却错了,易之是不用这些甜言蜜语的,孝逸哥哥回来不回来,都和臣没任何关联,臣这一生早就认定了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
皇上拿起帕子为他拭泪,
“傻孩子,自从孝逸回了洛阳,你就变得这么神经兮兮的;朕要如何说你才相信?他在朕的心里不过是粉头一样的耍着玩儿的,哪里重用得了?易之在朕的心里,是一朵盛开的娇艳牡丹,百花之主。世上还有哪个男子比得上朕的好易之?”
易之叹了一口气,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
“皇上只会骗人,臣的金麒麟呢?回来了两三个月,问起来便是躲躲闪闪的,早不知抛到哪里去了,还说什么生生世世?孝逸若乖巧听话些,不去起那什么越王财宝,哪里有臣的什么晋身之机?不过是永远丢在乾陵地宫吹冷风罢了……”
说得皇上面皮也红了,心知亏欠他良多,只好低声下气的哄着,
“乖了,那金麒麟就在窗前那片水塘里,被孝逸那贱人偷出去扔了,朕连夜派人去找,不找到就不让他们收工……”
易之听皇帝如此说,只好收了泪,跟着皇帝回到欢怡殿。却见昌宗不知何时也到了,只在那里盯着那把九霄环佩发呆。皇帝便向宫人道:
“这些旧物也有些时日了,堆在这里也是碍眼。都扔了吧,还有那些百合花帐,龙脑香涎也都用得腻烦了,易之最爱红玉牡丹,一切都按易之喜欢的样式布置……”
昌宗撇了撇嘴,嘟哝道:
“扔得远远的!这把破琴早就断了,续上了不过就是图个心里舒坦罢了……”
“承晖殿收拾收拾,空出来做个柴房吧,你那些丹石、草药没有地方放,堆在那里好了。”
易之尚未说话,昌宗却抢着道:
“谁肯将就他那个破地方,把门钉死了,留着闹鬼吧!”
皇上便知昌宗记恨着当年的事情,也不好多说,吩咐人将那九霄环佩抬走。宫人刚走出几步,便见帘栊挑处,清儿走了进来。自从孝逸出事以来,清儿就回到了自己的两仪殿,终日足不出户。任凭陈家兄弟挑衅生事,只是一味的隐忍。因着皇帝的疼爱,那两个对他倒也不敢太过分。皇帝见了清儿,诧异的“哦“了一声,
“你来了?”
清儿见着那把九霄环佩,忙一把夺了下来,向着皇帝施礼道:
“臣向陛下讨两件旧物,陛下可舍得?”
皇帝点点头。
“一件是这九霄环佩,臣正在学琴,又用惯了了这把琴,因此请皇上将琴赐给下臣。另一件便是陛下案头的翡翠花瓶,清儿和它有些缘分,反正陛下也要扔掉,不如就赏给下臣吧……”
清儿小心翼翼的看着皇帝脸色,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两样东西,只怕会惹皇帝不快。
皇帝皱了皱眉,命人挑出那个瓶子,放到清儿手里柔声道:
“险没被他害死,还惦记他干什么?”
清儿将那两样东西收了,含泪道:
“他对陛下来说,不过是个旧物,陛下尽可以常换常新,可是他对臣而言,却是人间独一无二的至宝,臣这一生,再也遇不到这么中意的了,留下来做个念想吧……”
皇帝叹了一口气:
“可怜竟是个长情的!却不知只是人家一枚信手拈来的棋子,恁是多好都白费,羊肉贴不到狗肉身上,早早忘了吧,咱们娘儿俩不值当只在他一个人身上。”
清儿唏嘘着,抱着那两样物事,正待出门,却听外面远远传来尖利的呼啸之声,
“孝逸哥哥,孝逸哥哥!——清哥哥,你们在哪?汋儿好惦记你们,你们出来见见汋儿,从此以后全听你们的,好不好?……”
这啸声绕着皇宫盘旋,仿佛就在身边,却连人影也见不到一个,直如鬼魅一般。
不一会又嚷道:
“皇上,汋儿想你,何不出来共饮一杯美酒?不是早就念着将咱们兄弟三个一并收了,如今正好遂了皇上的心愿,皇上出来吧,皇上……”
甜腻腻的声音越来越近,飘飘荡荡的在欢怡殿上空盘旋。易之和昌宗变了脸色,拔出宝剑护在皇帝身边:
“这苗子来得越发频繁,陛下赶快去内堂躲避一下。”
皇帝忙拉了清儿袖子央求道:
“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这个魔头躲是躲不来的,清儿可有什么好主意?朕答应你,若是汋儿肯归顺,王侯将相随他选,天下美女任他挑,要什么给什么,只是别再胡闹下去了!朕多日不曾睡个囫囵觉,在内廷行走都要偷偷摸摸的,洛阳百姓笑得肚皮都要破了——朕阅遍天下美男,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清儿亦无可奈何,比划道:
“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和皇上为难,因此陛下的权势美女,于他毫无用处;若说兄弟情分上,他肯怜惜这个亲哥哥,也不至于闹得皇宫中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只怕见了面,二话没说就被这混球挟持走了,难道次次都要上演抹脖子的戏码?——还是要想个万全之策,引他自行离开才是。”
皇帝一屁股坐在榻上,绝望道:
“他到底要干什么?难道天下间竟无人挟制得了他?——”
清儿望了望手中那把九霄环佩,
“倒是有人知他心性,可惜陛下不肯再用罢了……”
忽见一名宫人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向着皇帝磕磕巴巴:
“不好了,圣上,太平公主……”
“月儿,月儿怎么了?快说!……”
“公主,公主被蓝汋儿那个反贼给掳走了!”
“混账东西,这个时候如何不让公主躲避?”
“奴才等拼命拦截,奈何公主车驾刚好到来,公主丝毫不知蓝汋儿在附近盘踞,还斥责奴才等没了规矩,不知接驾,哪知刚走近欢怡殿门外,就被蓝汋儿从树上飞下来掳走。公主在瓦面上连声惊呼,奴才等如何上得去?唯见蓝汋儿挟持着公主笑声越来越远,御林军几个高手追了一段路,连人影也没了。如今都跪在宫门外请死……”
皇帝跺脚骂道:
“都是白吃饱的废物,恁是多高的本事,挟着一个大活人,能跑多远?此番月儿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个个都不必活了!”
吩咐洛阳驻屯军和左右羽林卫紧急动员,全城搜捕,务必要将爱女平平安安的找回来。清儿见皇帝焦头烂额,抱着那个九霄环佩,只在旁边沉思不语。皇帝也把那个目光落在了九霄环佩上……
次日,洛阳城楼承天门。艳阳高照,万里无云。蓝汋儿赤着上身坐在城头箭垛上晒太阳,他披散着头发,下身裹着一块野狼皮,斜披着一件及膝的黑色斗篷,坐在城头肆无忌惮地啃着一只肥鸡。随口将那些鸡骨头吐得四散飞扬,或坐或卧,间或哼上一支苗家小曲。
御林军、洛阳驻屯军将承天门里三层外三层围个水泄不通。武攸宜、武懿宗、武三思、武承嗣几个各自把守住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都把眼睛紧盯著承天门。原来承天门下捆着一人,绳头拽在蓝汋儿手中。那人手足悬空,汋儿每动一下,那人的身子便跟着高高低低的起伏,城楼下面的人便跟着一声惊呼。武三思在那里直着脖子喊,
“蓝汋儿,你要什么,尽管讲来,咱们一切都好商量,赶紧把人放下来,且莫要惊吓着!”
一名苗家通译不停地传话上去。武承嗣手忙脚乱的命人在城楼下扯起几张渔网,只怕汋儿一个失手,捆着那人就跟着滑落。原来承天门上捆着那人,虽然披头散发,遮住了整个面目,竟是一个女子模样,看衣裙正是太平公主。
汋儿“哼”了一声,叫道:
“快请孝逸哥哥出来,说什么都是扯淡!”
忽见身后城墙上,竟有几名大内高手贴着墙根悄悄爬了过来,这些人施展壁虎游墙功,悄无声息地攻进。汋儿哈哈大笑,挥手将几块鸡骨携着风雷之声掷了出去。只听“噗噗”几声,击中了几个高手,一齐惨叫着摔落城下。余者见汋儿挥动手臂,太平公主便被牵着突然向城下坠落,都吓得目瞪口呆,僵在城墙上,不敢上前攻击。忽然汋儿又拉住了绳头,太平公主便被减了势头,身子也停止坠落。不知公主是被他下了药,还是吓昏了头,竟然一声不发,挣扎也不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