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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你,惜命是一,说道真话却另是一。”
公子洛怔愣:“何来此言?”
顾昭和眼眸清素,却沉了深意:“我夙愿未偿,因此我惜命,你掌我生杀,因此我畏你,只是你有言在先,觉我无味之时,方是取我性命之日,如此,真话假话便不是我生死攸关的要紧事,与怕你惜命又有何干系?”
公子洛笑开了:“你比旁人多些聪明,一时半会,我舍不得杀你了。”
顾昭和无奈摇头,可见着一对凤眼清炯炯地紧凝她,她只能轻然道:“是,谢过你格外开恩,饶我半刻不死。”
“你不同呢,先前我跟着的那些人,一味惶恐作怯,还有个格外胆小,见着我便簌簌抖,半晌吞吐不出字句,嘁,我何尝愿见这些,宁可去瞧落叶萧萧下,哪怕是仆妇手里晃的筛子,都比他抖得好看。”
公子洛孩子气的怨道,偏头,枕靠在她腿上,又呢喃道:“你不同呢……”
顾昭和拧眉成结,推他:“男女大防是礼,我是去和亲的,你可是要害死我。”
谁知公子洛又攀上来,像是乳猫眠毡褥,懒懒地蹭:“男女大防,无趣……”
顾昭和用劲地推,除了把他脑门晃得歪来斜去,半点法子也无,她何曾见过这样赖皮觍脸的,当下粉面含怒:“若是旁人瞧了见,我只说你是女子扮的。”
“随你,只是这话听着假,倒不如说我是太监公公,六根清净。”他不在意地一呵欠,盛着天光云影的清亮眼渐有了朦胧雾,长睫也似那粉蝶轻翅,迷芳槛重,愈扇愈缓,竟是暇适眠了。
“罢了……”
如水夜色,夜静山空非广漠之景,待平沙落日,陇上明星,更是风起沙飞扬,迷得人不开眼,只能就近用竹排连了,将桐油布自上而下覆,又遮风又蔽雨。
陈暮成依约前来:“好香,是雁肉味,又夹了些蜜甜酒香。”
顾昭和领着冬青玉容,起身相迎,闻言轻笑道:“殿下好灵的鼻子,厨子也甚少做大雁肉,想着都是羽族,便用的云林鹅的制法,整只雁,三钱盐擦腹内,里用一帚葱填实,外用蜜伴酒通身途之。”
陈暮成轻叹:“云林鹅鹅烂如泥,汤亦鲜美,如今换作雁肉,更是十分滋味,暮成有口服了。”他示意弓司长上前:“是开春酿的梅子酒,要冷喝,入口清冽,又不醉人。”
“云林鹅是甜口,梅子酒又偏甜,这甜甜相冲,腻人,倒不如冲了洞庭君山来,才清爽。”公子洛淡道,有心与他对着:“我便不爱那软糯黏口的,倒不如烧着吃脆香。”
陈暮成垂目,从容道:“暮成疏漏,不及君之善食。”
公子洛倒多看了他一眼,忽地笑:“倒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看了”他变本加厉,扯了扯顾昭和的衣袖:“昭和,昭和……”
顾昭和夺衣袖不成,斜眼看他:“烧雁吩咐下去了,要钳毛去秽,叉上炭火炙之,有得阵子。”
“要烤得酥……”公子洛又絮叨。
“是是。”顾昭和应付着:“也叮嘱了,用奶酥油屡炙屡涂,最是香酥,可心足了?”
公子洛瞧着陈暮成眼怔怔,这才放过她,虚虚笑道:“心足了。”
陈暮成心中酸意翻腾,顾昭和对公子洛的不耐,也成了格外亲厚,总比那礼数俱全,却太过防备来得好,他凝了凝神:“公子洛。”
公子洛眼也懒抬:“如何?”
“还有三两日便到陈关了,昭和公主乃我大陈太子未婚妻室,你这般,落人口舌,也坏了公主清誉,不如……”陈暮成义正言辞地劝,却被断了话:
“不劳心费力了,我明日即走。”
陈暮成一愣,随即轻笑:“便以此酒饯别。”见着公子洛不应,他也不挂心,举杯将杯中新酿一应饮了:“是甜了些。”
离陈关愈近,丛丛白草愈多了,只是少了黄沙日头照着,瑟寒之意也愈浓,顾昭和手炉不离手,又披了五彩刻丝石青银鼠皮大氅,可冻风还是急急往袖里领里钻。
冬青替她紧了紧衣:“果真比大岳酷寒十倍,若是到了腊月,连门也不敢出了。”她远远瞧见一玄黑身影:“是三皇子。”
陈暮成已换了皇子装束,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玄黑蟒袍,用玦形带扣玉带围了,更有不凡威仪,只是他手上端着碧绿小碗,行得小心翼翼了些:
“大陈气候比不得岳国,便吩咐底下人煮了姜汤来,是冲鼻冲脑了些,可饮下去驱寒,免了伤寒苦楚。”他黑眸有照影春水,澄澄地映着她,格外柔和。
冬青晓她心意,忙接了碗笑道:“是奴婢疏忽惫懒,倒劳动殿下了,该罚该打的。”顾昭和也徐徐笑,轻道:“殿下体贴关怀的心意,昭和感激。”
陈暮成也笑,紧紧凝着她:“若真是念着我心意,便休用殿下二字,听着疏远。”他又怕太显急切,又多句话:“到底有一路相伴的情谊,暮成心里已将公主做知交待。”
顾昭和宛然笑,莲叶出水似的素馨:“殿下将昭和作知己待,昭和亦是,只是快入关了,一双双黑仁眼白盯得又紧又密,只怕惹人非议……”
这便是拒绝了,陈暮成心里凄凄,又闲扯两句,见着顾昭和仍是淡淡的,只好黯然离了。
冬青有些不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