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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和煦的阳光洒照,环湖边上绿波荡漾,煌煌金灼的亭阁的琉璃瓦上,璀璨闪耀,镏金白玉石柱上雕刻的龙凤缠绕图腾显得那般刺眼。
不远处,韩逸那英挺的身影徐徐走来,黑色戎靴踏在那片纷落凋零的满地嫣红青绿上,竟显得丰神玉郎,俊美从容,但那坚毅入鬓的剑眉在看到那暖阁中两抹纤弱的,月白殷红两色交杂得如雪如火之时,眸光一沉,随即拱手,低声道:“臣,韩逸,见过皇妃娘娘、淑妃娘娘……”
“韩大人客气了,免礼吧”小小浅笑,悠然的说道,随即将淡漠的眸光扫向雯淑妃。韩逸自然也感觉出了气氛的压抑,但他依旧沉稳的道:“臣,谢皇妃娘娘、淑妃娘娘圣恩。”
雯淑妃眸光冷清的望着小小,似乎要将她烧出一个洞来,裘袄内,藏在华裳长袖中的素手早已握成了拳头,她红唇紧抿。她狠狠的咬牙,随即转身,拧眉瞥了韩逸一眼,只道:“既然皇妃娘娘宣了韩太医来诊脉,那么臣妾也该告退了”
“淑妃姐姐何必走得这么急,韩太医曾为姐姐诊治寒疾,医术精湛与其为人,在宫里可是有口接杯,怎么今日见了,道生疏了”小小巧然娇笑,竟显得一副小女子的柔弱之态,随即,在二人微微怔之时,又道:“秋水,给两位上茶”
雯淑妃秀眉紧拧,她冷笑一声,抬睫望向小小,道:“皇妃娘娘的美意臣妾心领了,但是韩太医早就嘱咐过,臣妾身子畏寒,实属气血两亏,不宜饮茶”,说着,她傲然的步下石阶打算离去。
小小敛睫,轻笑,道:“那么就吩咐御厨房,每日为淑妃娘娘炖碗燕窝粥,臣妾记得皇后曾说过,燕窝最是滋阴补气的”,雯淑妃听罢,全身都僵住,随即咬紧了牙齿,大步离去。
韩逸低着头,在看雯淑妃从自己身边走过之时,剑眉紧紧黜起,似乎露出了一丝悲凉神色,但是那神色转眼即逝。他是识时务的,知道她是自己的君,所以就算有满腔的爱意也不能透露,但是他却怎么都阻止不了自己的心头的揪疼。
“娘娘,您身子虚弱,不宜劳累,应该在‘霁月宫’多加修养才是,切记,夜间安寝之时,切不可开窗通风,否则寒气入体,气虚之症会更为严重。但早起之时一定要开窗通风……”韩逸低首,沉声说道。
雯淑妃停下脚步,为转首,眸光清冷的凝视着韩逸,带着几许凉薄的道:“韩大人现在已经贵为皇妃娘娘的专属御侍,就应当一心一意,本宫的病现在已经由江太医接手,也就不需要大人您再费心……”,说着,闭了闭双眸,轻步踏进了梅林中……
韩逸身体僵直,剑眉紧紧拧起,他缓缓的回首,望着雯淑妃傲然却纤弱的背影,眼底的哀戚更深。
小小站在暖阁上,漠然的望着这一幕,却只是微微叹息,随即搀扶着秋水的手臂轻步走下石阶,道:“既然舍不得,怎么不在皇上面前力争,却偏偏顺从的入了本宫的‘鸾凤殿’?”
韩逸回神,立刻收敛心头的千思万绪,忙恭敬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皇上的命令,臣岂敢违抗”
“呵”小小轻柔一笑,转身移步,徐徐的道:“本宫曾经听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她说,男人喜欢女人聪慧,但是却只要女人聪慧的委婉和顺。他们不需要女人有才气,但却需要她们有灵气,只要她们能懂得他们的得意和苦闷就足够。当一个男人可以用三分力为女人撑起一片天的时候,我们就没有理由要他为一个需要十分力气的女人留下……”
韩逸一惊,蓦地抬眸,却只看到了小小缓缓向前走的雪白色的身影,心里竟涌起千头万绪,他眸光沉了沉,迈步跟随其后,沉声道:“皇上对娘娘深宠至爱,天下皆知,而娘娘更是聪慧无双,才情无可比拟,可见那人说的并不准”
“她自所以会说这话,是因为她太善于观察,观察这从古至今红尘红跌宕起伏的一切情孽”小小失笑,似乎也是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安意如所写的书时,是怎样的惊叹。
因为,她曾经所遇见的男子的确都是那样的,他们围绕在她身边,但是却又不愿意花真心去呵护,他们需要的,只是她能在身边端着高雅的红酒,在他们意气风发时,赞美奉承,在他们意志消沉时,软语安慰……
“娘娘在嘲笑微臣么?”韩逸眉宇拧得更紧,其实,在六年前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识到了小小的厉害,那样凌厉果决的眼神与冷冽的气息,直到现在他都不曾忘记,这样的女人的确少有,不过也只有如同帝王这样的男子才能降伏得住。
她就像是一只有着九尾的雪狐,无论任何情况下都是那样冷静、孤傲、狡黠。
小小停住脚步,随后缓缓转身,眸光清冷的望着韩逸那似凝聚了太多愁绪的紧锁眉,漠然的道:“韩大人,本宫与你之前应该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你应该知道本宫就是六年前被传为暴病薨驾的小皇妃,而本宫也知道你与雯淑妃之间的私情”
韩逸心头一沉,立刻跪拜在地,声音沉道:“皇妃娘娘,微臣该死……”
小小委身,竟抬手将韩逸搀扶起身,这个动作将站在身后的秋水吓得几乎站不稳。韩逸也惊诧的抬头,不敢置信的望着小小,眼底流过太多的情绪,而小小却道:“韩大人,你们的事,本宫既然在六年前就能知道,你觉得,以皇上的英明果决,他会不知道么?”
“娘娘……”韩逸顿时间如同被人推进了冰冷的地窖,全身冰冷,他慌乱之余,忙不迭的道:“罪臣该死,但是这件事实与淑妃娘娘无关,是罪臣无耻,一直纠缠淑妃娘娘,罪臣该死,还请皇妃娘娘降罪……”
小小失笑,果然是一对打了死结的鸳鸯,她着将韩逸扶起,轻笑道:“如果真要治你的罪,在六年前,皇上或许早就动手了”
“皇妃娘娘,罪臣……”韩逸闭上了双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他也知道自己与雯淑妃的私情总有一天会被人发觉,因而在六年前之时,他也并不太在意,他早就做好了为雯月死的准备,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想到,小皇妃竟然没有告发他,且后来又消失了六年。
“韩大人,其实本宫当初要你去制铅粉,就是为了设计皇后,毕竟在那样的宫廷中,本宫想活下来,毕竟要争斗。本宫也想过,如果有一天本宫再无法操控大局,就只能牺牲你与雯淑妃,因为她总是另本宫头疼”,说着,小小望向远处的嫣红梅林,又道:“而这次,本宫要皇上将你立为‘鸾栖宫’的御侍,也只是以你来制住雯淑妃,警告她不要乱动李院判而已,但是却没有想到,她居然会为了保护你而与本宫争风相对。”
再次进宫之后,小小就一直都在猜测雯淑妃对韩逸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于是才有了这次的铤而走险,可得到的结果也的确令她觉得欣慰。
或许,这就是女人的弊端吧,无论生存在怎洋的环境中,终须要得到一个男人的爱,否则前方的路就算再飞黄腾达,都是寂寞的。就如同,曾经她跟随孤绝一样,虽然她自己不愿意承认,但是孤绝对她的用心,她还是能体会得到的,虽然,她自己一直抗拒,一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韩逸神色沉重,其实这些事情,他又岂会不知道?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围绕着雯淑妃,陪伴她,更是看着她用自己的聪慧才华一步一步的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可是,即使他知道这个女人的心思有多叵测,多暗沉,多可怕,他,却依旧无法从那样的泥潭中拔出来。所以,整整六年,他甘之若饴,已经不再有任何非分之想,只要长陪她身边,直到某一日被人发觉,死无藏身之地。
“淑妃娘娘对臣,只是主仆之情,就算臣当真爱慕,可惜,不过只是一厢情愿罢了”韩逸闭上缓缓的睁开双眸,眼底的凄凉萧索更甚。他自诩这一生光明磊落,但是却这么都没有想到会在这个自己都厌恶的后宫中缠结了躲不开的情劫。
“也许吧,闲话本宫也不想多说,本宫今日会跟你如此坦诚,只是一件事”小小神色渐渐淡漠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徐徐的道:“现在后宫充盈,而皇上也早已有了解散的意愿,但是你知道,身为君王,要做这件事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遭到满朝官员的反对,可是,皇上他等不了”
“娘娘的意思是?”韩逸震惊,心也顿时突的一跳。
“韩大人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本宫意思”小小看着韩逸,神色诚挚,随即道:“皇后落马,后宫无主,雯淑妃却又拼死护住自己的位子,所以本宫只能让你带她走,无论天涯海角,只要从此消失在帝都就可以”
说着,小小转身,轻步离去,且道:“韩大人先回去考虑一下,三天之内,若是雯淑妃依旧还在后宫,那么本宫,只能按照皇上的意愿去做了……”
梅林中,狂风乍起,吹拂起韩逸那青褐色的朝服,煌煌暖日下,却显得那般萧索……
临近正午,小小回到‘鸾栖宫’后,便又开始批阅整理各地传来的奏折和谍报。但还不足一个时辰,就见赤焰匆匆跑来,言道帝王传昭。
小小心头一沉,立刻望向秋水,而秋水则无辜的睁大一双美目,轻摇手,道:“苍天可鉴,奴婢没有向皇上通风报信”,说着,更为扭捏的道:“再说了,皇上那脾气,倘若奴婢将今日亭阁中的事说出来,恐怕连命都没了。”,更别说还能完好的站在这儿了
小小敛睫,想也的确如此,于是只能无声叹息,丢下手中的奏章与谍报,坐上车辇,移驾‘御书房’。
‘御书房’中,龙烨端坐在明黄绸缎铺设的御案前,面色冷沉,桌案前的奏章摆设齐整,但是那艳红的朱砂却散落得到处都是,沾染了雪白的裘垫上,一片艳红。
小小踏进‘御书房’之时,眸光一扫,只见周遭的御前侍女个个屏声敛气,俏容苍白,书房内更是连一丝声音都没有。众人一见小小进殿,几乎都临大赦一般,忙忙的福身叩安道:“奴婢参见皇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都下去吧”小小淡淡的说道,轻步跨进大殿。
那些侍女赶紧欣喜的谢恩,随赶紧匆匆走出……
小小轻步走进大殿,缓缓的跪坐在龙烨身旁,轻道:“怎么了,又是一张臭脸?”
龙烨缓缓的转眸望向小小,眼底满是阴沉,随即他拳头握起,蓦地将一堆奏折全部扫到地上,烦躁的起身,来回跺步。
小小敛睫,望着地上的奏章,只能无声的叹息,知道他必然又是遇见了什么头疼烦躁的大事。于是也不恼,只是漠然的将那一本一本奏折捡起,但在看到其中一本加急奏本时,秀眉微挑,不由得翻开,然,还没有看到两行字迹,龙烨就突然冲过来将她手中的奏章扯走甩到一旁,冷声道:“别看这些东西……”
小小抬首望向龙烨,秀眉拧起,倏地起身,道:“六王在襄阳屯兵?他哪来的兵,哪里来的银子招募兵马?”,但是话刚说到一半,小小就似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心头一沉,轻呢道:“难道国丈这么多年来贩卖私盐的大量资金都给了六王爷?”
国丈的私盐贩卖案,至今都未能查到丝毫线索,而当初那所谓的龙袍与玉玺,不过只是小小设计下的缓兵之计,想先将其囚禁再说,但是这却已经将近一个月,却还是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若当真是他想叛乱,朕还算有点欣慰,只是可惜,他还没有那个本事”龙烨声音冷清,隐匿着冲天的怒气。
小小垂眸,眉梢挑起,一时间不明白龙烨话中的意思,但是她却知道龙烨此刻心头的混乱。
六王是所有皇子之中最无能的,不仅先帝不喜欢他,甚至连当年的圣德皇后都不愿意将他继于膝下。
传闻,他的母妃张氏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原本根本没有机会侍奉帝王,但是却在宫妃的一场争宠中无意中获得了隆宠机会,而至于这个‘机会’究竟是怎么回事,却无人知道,宫中的传言也有多种,一则传言,是西宫花美人为独揽圣宠,而在皇上的饭菜中下了禁药,但却不想那一日帝王正巧遇见那张氏……
张氏姿容平庸,更是因为帝王一次宠幸而目中无人,最终在宫廷争斗中被人以巫蛊罪名铲除,而六王自幼就行为乖张,脾性懦弱,不讨任何人的喜爱。而他这个襄阳王之位,不过也是先帝打发他远远离开皇宫的空壳罢了。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只柔弱的兔子却也要跳起来咬人了。
“国丈自所以会拉上六王爷,无非就是要你进退两难,孤绝是被皇族隐瞒的王爷,就算事情闹得再大,天下人未必会相信,但是六王爷不一样,他是先帝钦封的襄阳王,你动他,无论理由是否正当,都会被冠上残害手足的罪名”小小双眼微眯,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王左腾这一招的确够狠。
龙烨显得十分烦躁,他负手抿唇,剑眉微拧,沉声道:“如果要反朕的当真是龙莫,道也罢了,但是黑衣探卫暗中调查一个月,收集了所有的证据,竟然与国丈图谋的一直都是朱氏这个贱人,六弟他竟然懦弱到连反抗都不敢……”
六王妃…。。小小抿唇,突然想起那个曾经与皇后为伍的女人。
“就算六王根本就没有参与这件事,但是私自屯兵与谋反都是重罪,一旦被查出,无论是六王爷还是六王妃,都是九族涉及的灭门之罪……”小小垂眸,缓缓的走到窗前,她明白龙烨为何如此烦躁的原因,因为此时此刻,六王爷的叛乱之罪已经被定下了,就算他真的没有谋反之心,也必然逃不过一死。
“朕现在处理天下大同的事,已经焦头烂额,边塞强盗滋事,想要混入关内也迫在眉睫,可是他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朕出了这件事”龙烨气急败坏,一拳打在御案上。
五王龙炎目前率领兵马镇守帝都城,三王龙宇送五国诸侯回国,之后又要去边塞抗起汉河安置投诚百姓的大旗,九王龙慕远在高句丽。也就说,他现在手中的一切可用之兵都各司其职,就连司徒仪都在前日被他被派去了司寇处打理各地疑案和卷宗整理。
小小望着窗外的景致,眸光暗沉,随即转身,道:“烨,你现在所有可用之人,都各司其职,不如让我去吧”
龙烨一惊,蓦地望向小小,随即那眼神震怒得吓人,立刻拒绝,冷道:“不可能,你哪儿都别想去,只能留在朕身边……”,小小刚才的话几乎立刻将龙烨变成了满身是刺的刺猬,他满是隐怒的望着小小,乌黑的眸光坚定冰冷。
但小小却没有退缩,她轻步上前,道:“烨,这是实现天下大同的最后一步,现在就算你心疼六王也没有办法了,相信我,我会处理好,不会让你被天下指责”
“容儿,你知道朕担心不是这个”龙烨大步走到小小面前,抬手将她搂进怀中,深吸着她身上的茉莉清香,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一点,心头的烦躁才能减去一点。他闭上双眸,将下鄂抵在她的额前,低沉的声音带着疲倦的暗哑,道:“容儿,你哪儿都不能去,朕不会放你走,朕要每天都能看见你……”
他不敢去想,以后的哪一天里,会见不到她。那样的日子,他或许根本就活不下去。
凝重的叹息,龙烨在小小的额前深深的印下了一吻,又道:“容儿,天下大同是朕送给你的礼物,如果朕要完成这个愿望,却要与你分开,那朕宁愿什么都不要,宁愿每天只待在这宫里守在你身旁,你知道么?”
小小的眼眶有一丝酸涩,她依偎在龙烨的怀中,紧紧将他的精壮的胸膛抱住,声音闷闷的道:“烨,我只想帮你……”
“只要你留在朕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朕不会觉得怕”龙烨低首,轻柔的抚着小小柔软的发丝,宠溺的揉着,将她的头紧叩在自己的胸前,闭眸叹息……
“恩……”小小难得乖巧的轻应,撒娇一般的从他怀中抬起头,撇唇道:“那你让赤焰宣我来,为了什么事?”
龙烨温柔的笑起来,轻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没什么,你的册封大典快到了,朕想直接册封为你为皇后,凤袍也已经做好了,想让你看看……”
小小的心一颤,望着龙烨那认真的眼神,长睫轻煽了煽,但却依旧乖巧的道:“恩……听你的”
龙烨笑了,轻柔的捏着小小的鼻尖,这一刻,所有的阴霾都散去,笑道:“淘气的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