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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吩咐了侍卫去安太医那里传话后,便折回来用清水给我擦洗,更衣,而后侍奉我再次安睡下来,才小声道:“皇上,您先睡着,奴才去安太医那里看看。”
我点了点头,林安整理好幔帐之后便悄然离开。我躺在床榻上,只觉得全身乏力,头痛难忍,原本想闭目养神片刻,可是一闭上双眼,却有开始晕眩起来,我抑制自己,不容许自己多想,甚至尽量不要去想她的面容,可是,脑海中却还是无法克制的出现她清澈明媚的眸子,她陪在我身侧时的妖娆妩媚,即便是曲意承欢都令我迷醉……我蓦地睁开双眼,觉得呼吸都炙热滚烫起来,胸口涌动着某种思念,令我无所适从。
我从来都不曾有这样的感觉,这似乎是某种渴望,觉得怀抱冰凉空虚,想立刻就能够见到她,接近她,然后拥抱她……
营帐外传来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一快一慢,我知道必然是林安领着她来了,虽然才短短几日,但是我已经习惯了她的脚步声。林安走到营帐前,我似乎听到窸窣跪拜的声音,应该是她吧,林安对这幔帐道:“皇上,药膳煎好了,等吹凉了,奴才侍奉您服药。”
我蹙紧了眉宇,心头有些失落,而林安则转身对她道:“你去拿皇上服药后爱吃的甜枣来。”,我听到她起身欲离开的声音,心头一急,立刻道:“不必了”,然后话从口中说出来,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都已经沙哑了。
林安顿了一下,似乎在揣摩我的意思,林安跟随我多年,虽然以前只是跟在刘公公身后端茶递水,但是我的习惯喜好,他大多却摸得清楚,所以沉思片刻后,立刻道:“皇上,这药苦得很,您每次服用之后都十分难受,还是用些甜枣解解苦舒畅一些,要不,奴才去拿吧。”
我没有回答,但林安却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他当下欢喜的道:“奴才这就去”,说罢,他委身在她的耳边低声嘱咐:“你在这里小心伺候着,记得药一定要吹凉了,自己先尝一口,快去。”,林安催促她喂我喝药,而后快速的离开了。
我没有睁开眼,也没有朝她看,所以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表情,什么神色,但我却闻到了空气中袅袅弥漫的苦涩药汁气息,然后,听到了银勺搅动的声响,我知道,她是在为我将滚烫的药膳吹凉。我听着这样的声音,不由得睁开眼,开始搜寻她的身影,隔着重重漫展,我看到了她那张为我试药时而皱起的秀眉,她的表情那样生动,显得很难以下咽。
“很苦,对吗?”我记得我曾经问过她这样的话,可是在这个时候,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场,她跟我一样,每次喝药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蹙起眉宇,只因这种药是真的很苦涩,很难以下咽。
她似因我的突然出声而吓了一跳,立刻抬起头,那瞬间呆滞的表情更像一个纠结与该如何是好,不想做某件事情而被发现的孩子,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她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娇小可人,甚至带着孩子气,所以当即有些不忍心的抬手道:“给朕吧。”
我不等她递过来,就抬手上前接过,略带吃力的起身,仰首将这苦涩的药汁一口灌下。她收回了碗,却没有上前来伺候我躺下,我蹙眉,突然想起来之前两次的接触,我的反应可能吓坏了她,而一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窒闷,随即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我握紧拳头,抵在自己的唇边,想抑制住,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停不下来。
然,我稍微喘息好转的时候,却看到眼前一双纤细雪白的素手正握着一条丝帕,递送在我的眼前,我抬眼望向她,而她的目光却又开始闪烁逃避,仿佛不敢看我。可是她的这一个动作,却令我心底荡起了些许涟漪,我抬手接过,抵在唇边,擦拭去我唇上残留的药汁,可是那沁香而熟悉的气息冲入我鼻息的瞬间,我直觉自己的眼底一收,胸口便有一种熟悉的疼痛开始慢慢的扩撒,而这种感觉来的比刚才睡梦中的更为真实,剧烈而撕扯。
我无法控制的再次剧烈的咳嗽起来,不禁将手按在了胸前,想大口的喘息。而我的样子再次吓住了她,只见她立刻反射性的起身,后退了几步,而后快速的转身就跑,似乎想要去喊人。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我不想让她离开,因为心口虽然疼痛,可是在看到她的背影,就是一阵莫名的空洞,于是我急促的道:“朕…没事,你,不用走。”
她停住脚步,转头看我,神色紧张的问道:“皇上…还有什么要吩咐?”
我被她问得顿住,是啊,药都已经喝完了,我还能有什么吩咐?可是我看着她,心底的不舍就如同一根一寸一寸被收紧的线,让我无法控制自己,于是我迟缓的抬手,即便知道我这么做一定会给自己带来苦恼,因为她如果抗拒,如果表现得不愿意的话,或许我的更心痛,可是这一刻,我突然就想试一试,很想让她靠近我一些。
“你过来”我开口,知道自己的声音很是沙哑。
她呆了呆,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但是她狡黠聪慧而又清澈的眸子似乎也明白我的意思,可是她在挣扎,她的害怕与慌乱虽然掩藏得很好,可是在每一个目光流转间,还是会泄露出去,她终于开口抗拒:“皇上,草民卑贱之躯,唯恐污秽圣体,草民。”
我几乎可以猜到她一定会抗拒我,可是在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我还是略略升起怒气,我再次开口,不容许她抗拒的道:“朕让你过来。”,我是天子,是大周的皇帝,我想要,没有得不到的,所以我要她,她就只能是我的。
我看着她一步一步,带着踌躇,慌乱,不甘愿的走向我,而且每一步都那样的缓慢,缓慢到我心里焦急,更害怕她向前走一步,然后觉得后悔就立刻转身逃离。这一刻,我才渐渐明晰自己心里的想法,原来我竟然这么渴望这个女人,渴望到我想立刻冲过去拥抱她入怀。
她纤细的素手渐渐接近我,可是在碰触的一瞬间,她却猛地吓得缩了回去。我看着自己触碰到了她,我已经做好的疼痛的准备,可是,她的原理却让我眼底一沉,只觉的心一疼,然后,我整个人都僵住了,得到而又失去,满心苦涩囤积,我剑眉蹙起,顿时震怒,而她则是立刻惊慌的道:“草民知罪。”
我慢慢的收回手,握成了拳头,瞪着她,说不出究竟是恨,还是什么感受,因为就似乎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住我,令我喘息不过,挣脱不开。她紧紧的抿着唇,刻意离我一段距离,那样子仿佛根本不愿意接近我,原本曾在心底的怒意再次串烧,我眯起双眼,抬手扣住她的下颚,逼迫她抬眼看着我,可是,在我们四目相接的瞬间,我的心却颤栗了一下,因为她的眼神,她此刻的眼神,我似在刚才的睡梦中见过,清澈,迷离,却又决然……
她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立刻将头别过去,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那么一丝半点的线索,岂能因为她的逃避而放弃,我强硬的再次扳过她的脸,让她看着我,问道:“你怕朕,为什么?”
我不止一次问过她这个问题,可是她却从来都没有真实的回答过我,而此刻,她的目光再次闪躲,她违心的道:“皇上真龙天子,高高在上,草民却只是世间蝼蚁,所以仰望天颜之时,觉得惊恐失措。”
我凝视她,她说我高高在上,她说她自己如同世间蝼蚁,渺小而不可及,如果她心里真的是这样觉得,她又凭什么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违逆我的意思,我抬手抚上她的面容,她的肌肤很细致,而她却因为我的触碰颤栗了一下。
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熟悉,我不禁慢慢的靠近她,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但,心口的抽痛又开始剧烈起来。而这时,营帐却被掀开,林安回来了。林安抬头看到这一幕,呆了一下,而她也同样怔住,瞬间竟然露出如临大释的表情,我剑眉一蹙,几乎因为她这种表情而动怒,而林安看到我们这一幕,立刻识相的又退了出去。
我并不在乎林安看到什么,也不在乎她有多不乐意看见我,可是我的心却瞬间被揪痛一般,我立刻收回手,慢慢的依靠回了床榻上,想平息自己,而她,则是不做声的松了一口气。我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我观察她的每一个表情,神色,我甚至有些期待她能够对我做出丝毫的回应,可是,她给我的,却是想退缩,甚至想离开。
我心头又开始不快起来,在她欲要告退之时脱口而出:“孙将军的伤,是因为你受的?”
可是话一问出口,我就后悔了,我竟然害怕,害怕她会告诉我真实的答案,更害怕她会承认他与孙将军有什么关系。
她呆了一下,随即叩首道:“草民该死,害得孙将军受伤。”
我松了一口气,因为我害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现,可是我还是莫名的介意,介意她认为孙将军是为她受伤的,女人的心容易软,所以我便立刻反驳她:“可你想要离开军营却是因为朕。”
她是因为我才离开的,孙将军只是为了保护她而已。
她呆呆的看着我,显得很错愕,而她眼底的那种精锐和锋芒却又令我觉得很不舒服,我只觉她一定会耍什么手段,她的心思必然也是极重的,否则她何以能够从我的身边逃开?于是我立刻又带着威胁的道:“朕虽然不知道为何对你有那样排斥的情绪,但是朕却能确定,你的身世绝非所说的那般简单,你可以选择原原本本的告诉朕,或者,让朕慢慢的查。”
我从来都不曾这样迫切的想要逼迫她承认自己的身份,因为她承认了,那她就再不能摆脱我,因为我们曾经是最为亲密的人,她是我的女人。
她只是看着我,眼神由惊到慌,却不肯说一句话,而且她好像要反驳,可是却又似想起了什么一般,最终还是紧抿红唇,不肯说话。我知道,她又在挣扎和抗拒了,不由得闭上了双眼,而她则是趁着这个空隙,开口道:“草民告退。”
她想逃,又开始逃避。我立刻睁开双眼,道:“以后,你就留在朕身边伺候。”
她迟迟不语,显得很是震惊,营帐外的林安听闻了,立刻掀开营帐走进来,道:“你还不快谢恩那,这可是莫大的隆宠。”
她却立刻道:“草民感激皇上错爱,但是草民只怕没有这个福气……”
我恼了,当即道:“你不怕丁旭为此受到牵连么?”
她愣了,目光复杂的看着我,而我也一样看着她。我能够感受道她眼底似乎有什么熄灭了,那是一种妥协,她还是在乎这个名义上的弟弟的,也或许,她只是不想因为自己拖累任何人,我看着她慢慢的低头,而后,叩拜在地上,声音极为轻小:“草民谢皇上恩宠。”
……
我终于将她留在我身边了,可是她还没有真正来伺候我,孙将军却在侍卫的搀扶下前来求我,让我将她赏赐给他。我几乎是勃然大怒,若非林安在旁劝阻孙将军的行为,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怒之下做出斩杀功臣的事情来,虽然最后,孙将军妥协了,闷不吭声的走了,可是我心里却似堵了什么一般。
“皇上,孙将军可能是以为慕容姑娘不肯前来御前,所以才斗胆前来请求。虽然丁旭那小将时常想将孙将军与姑娘掺和到一起,可是姑娘至今都没有答应,足见她与孙将军之间没有什么,所以皇上也别想太多。”林安见我恼怒不已,茶饭不思,所以找了一个时机这样劝慰我。
难道我已经表现得那般明显了么?我已经将对她的情思全部展露出来了么?
我没有反驳,因为我忠于内心的感受,我是想要她,可是,我同时也在抗拒这种渴望,于是我闭眸道:“孙将军能为她前来求我赏赐,你觉得他们之间真的没有关系么?”
林安忙道:“皇上,奴才观察了多日,虽然孙将军似乎对慕容姑娘有些心思,可是姑娘向来谨慎,性子冷漠,不曾与孙将军有半点暧昧之意,因而奴才敢拿项上人头向皇上担保,姑娘一定对孙将军别无意思,皇上放心吧。”
我沉思良久,可是觉得依旧心乱如麻,我想起那些梦境,又想起林安告诉我,先太皇后已经驾崩了,而我去陵墓之时,见到棺椁,可里面却什么都没有,这一切都让我十分确定她的身份。可是林安似乎不能确定,他或许觉得眼前的女子与先皇太后是两个人,于是我便问道:“曾经…我很爱她么?”
我突然很想知道过去,但却不想知道太多,我只想知道我是否曾经刻骨的爱过。
林安吓住了,他跟随我多年,自然是知道我在问什么,于是吓得立刻下跪,身子微微颤抖,可是片刻后,他还是回答了:“皇上从年幼时就刻骨铭心,奴才跟随皇上多年,一切都看在眼里,可是天不从人愿,红颜早逝,不过上天终究还是眷顾皇上的,奴才恭贺皇上再得佳人。”
天不从人愿,的确,因为我曾经失去了,可是现在,她又回来了。
我没有再问什么,我只是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一个明确的回答。我想知道,自己是否曾经深刻的爱过,如果是,那么我也可以明确的知道此刻心中的渴望究竟是因为什么,我竟然这样热烈的爱她,可是,她呢?
当日晚上,她来值夜了,林安见我批阅奏章,便笑着上前道:“皇上,今日朝中没有送来多少奏折,城外也很是安静,相信不会有什么事情,不如皇上早些休息吧。”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脑袋低垂,像是个极力想让人忽略的样子,不禁蹙了蹙眉宇,随后放下笔,点了点头。我的确很累了,今夜又有她陪在我身边,我也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花费在政务上,我很想好好的而看她。
林安很是高兴,立刻对她道:“快去准备药膳。”
天色黑透时,潜在大漠的探子来报,说前方五百里处,城外十里开外发现异动,应该是西域的士兵,但人数不多,五百人不足。我眼底沉了一下,知道真格娜纱大王妃即将到边塞了。
“可查探到是什么人?”我问道,想确定自己的猜测。
“那群人行色匆匆,直奔关口城门而来,中间有一辆华丽的大马车,却不知乘坐之人是人,不过看周遭随行的侍女服侍,应该来历不凡”探子十分谨慎的描述所看到的一切。
五百西域士兵,直奔城门而来,甚至都不加以闪躲,必然是前来拜访的,而且排场如此盛大,在整个西域敢这么做的人,也只有真格娜纱大王妃,我勾起一抹笑意,等待了多日,撒下的渔网终于可以慢慢的收拢了,于是我点头会意。
林安看了一眼我的神色,随即道:“下去。”
真格娜纱大王妃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女人,而且,我的目光一沉,突然想起了孤独宸绝来中原的目的,如果他真的是来寻找那个逃走的中原女子,而这个女子若也是我身边的她的话,那么真格娜纱大王妃就有可能认识她,那么……
“慕容大夫,你的手不烫吗?”就在我思绪混乱的时候,林安却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我立刻回神,转头望向她,而她似这时才从某种思绪中回神,她手中正捧着药丸,那滚烫的碗正贴着她的手,原本白皙的肌肤已经被烫的通红,而她却不知道。
我心口一窒,心疼与气恼瞬间填满我的胸前,我想都没想,站起身就拉住她的手,夺了她药丸丢在一旁,然后快速朝营帐外走。她的手那样娇嫩,若是被烫伤了,一定会很痛,我脑海里只有这个想法,可是她却在我身后迟疑的不肯跟我走,还吞吐的道:“皇上,草民……”
“闭嘴”我不想听她推脱的话语,快速的将她拉去了安太医的营帐中,在外面,我似乎看到了孙将军的身影,但是因为心头太担心她的伤势而没有在意。
一踏进安太医的营帐,他见了我,吓得立刻跪下,而我则是一刻都不想耽误,开口就道:“将玉露膏拿来。”
他先是呆了一下,然后立刻翻箱子,少许,他拿着一个瓶子,将塞子拔了。我嫌他速度太慢,所以当即抢了过来,握起她娇嫩,此刻却被烫的发红,似乎要长出水泡的手,便将碧绿色的药汁倒在她的手上。
我并不精通医术,但是我小时候被皇兄们欺负,被烫伤或者跌伤,都用玉露膏,这东西极其珍贵,一般只有父皇才能够用,贤贵妃当时盛宠无人能及,所以太医院也备了不少为之享用,据说,这东西内服可以滋养,外用可以疗伤美颜。而那时,安太医总是藏一些起来留给我,为我治伤。
我给她上药,心疼的用手慢慢的按住她受伤的地方,想让她好的快一些,可是,因为近在咫尺,因为闻到她身上诱人的沁香,所以我不由得抬头望向她,而她也正好望向我。四目相接,我们彼此都呆滞了一下,随即,才察觉到此刻我们竟然靠得那么近,近的,我只要一抬手就能够将她拥抱进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