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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外跪了一片,宫中人人自危,皇上罢朝已经三日,将自己一人留在寝宫中半足未出,连饭也没有吃两口,只是让宫人端进去几盘翡翠糕。
“公公,皇上这样可如何是好啊?”一个老臣拍着手皱着眉头说道。
“大人,皇上下了旨不许任何人打扰,就是奴才也就端着糕点进去过两次,诶——”贵福虽未倦怠,但是脸上的担忧依旧明显。
“如今西莫虎视眈眈,皇上无心朝政,若是被乘人之危,那——”又一个臣子忧心叨叨。
“也不知为何,这西莫在这塞关不进一步足足五日,义王应该明日就能到了吧。”
“诶,如今皇上——”
众臣小声议论,谁都知道擎夜灼是为了什么事而变得如此。那一场大火以后,皇上便如失了神一般将那具焦尸抱出了那早已不成样的院中,后命人用金丝薄缕层层缠裹,置入金楠木凤纹样式的棺木中,并将棺木搬至寝宫。从那以后,便再也未说一个字,足足三日没有上朝。
“夭儿,你说等你死后要将你葬在桃源居,零落成泥,终日与最爱的桃花相伴。”擎夜灼抚摸着那具棺椁,幽幽地说道。
“夭儿,你说过要陪着朕,看着这世间繁华。直到有一日我们看累了倦了,就任性一回,牵着手游尽天下。如今,你要留着朕一个人何去何从?”擎夜灼的眼中满是神情,佳人不在,心如死灰。
“夭儿,你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你最美好的愿望,可是朕已经极力去做了,你为何不能等朕。你是在怪朕才迟迟未醒吗?”擎夜灼将面颊贴上冰凉的棺木,轻轻磨蹭。
“夭儿,你还在对不对?你在陪着朕对不对?”
“夭儿——”擎夜灼此时六神无主,每日只在这副棺木边上一一倾诉,累了便倚着它睡,饿了就含着两块桃夭夭生前最爱的翡翠糕,醒了便如此这般模样。
“诶,可是梁大人偏偏抱恙,皇上根本不理会咱们啊!”擎夜灼知道自己这么做会发生什么,可是他仍旧做不到,做不到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端坐在朝堂之中。
“明大人已经去请了,就是不知梁大人怎么偏偏在这时候病倒。”
明岳多少能猜到梁高亮的想法,在这件事上他一直保持着中立,那场大火过后梁高亮突然告病,他此时正在梁府,站在梁高亮的面前。
“梁兄,如今西莫目的不明,朝中群心动荡,皇上三日未朝,连梁兄也要置身事外不理世事了吗?”明岳的话让本无表情的梁高亮露出了一些痛苦之色。
“明大人,你可知那场大火烧死的是何人?”梁高亮的声音仿佛来自千里之外。
“是桃妃娘娘。”明岳心中叹息,好友的心思他怎会不知。
“那明大人可知娘娘是如何死的?”梁高亮的话似乎透露出什么信息。
“表面是因火难,桃源居桃树枯木众多,若是起火必然难以控制。”明岳不忍看他这样,但是还是应了他的话。
“桃木众多,哈哈!那为何火起之时娘娘未曾呼叫,也未曾逃难,生生被困在屋内呢!”梁高亮抬起了眼,几日未眠的双眼红瑟不勘。
“这——或是娘娘惊恐未定……桃源居的院子有些特殊,主院和分院分开,那些宫女们发现的时候主院已经被大火包围了,根本无法入内。”明岳何曾不觉得桃夭夭是个旷世奇女,自从他知道龙芙宴上惊艳绝绝的那人竟是桃夭夭时,自从他见识了桃夭夭如何生对外族使者时,他便觉得此女子是天下聪慧至极之人,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就算枯树众多,但是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被火光吞噬,这场火还偏偏发生在大典之夜,明大人不觉得奇怪了些吗?”梁高亮自嘲地笑了笑。
明岳皱着眉头,这几日梁高亮告病,皇上罢朝,朝中一切事务都压在了他的肩上,他确实没想太多。但今日听来,此事细想确实疑点重重。
“梁兄的意思是——”梁高亮眼神一愣。
“哈哈哈!那两里红绸铺满了桃源居的院墙枝干,竟是最后要了娘娘病的真凶。桃源居离主殿甚远怎会无名起火,还偏偏就在院中?那火势瞬起,宫中的侍卫那么巧就去排查奸细了,偌大的贵妃住处竟然无人救火!还无一人通知陛下,附近的宫人们都死了吗?!还是桃源居的人碰上了贵公公,否则等我们去的时候,怕是只剩下一地灰烬了吧!”梁高亮红着的双眼就像一匹猎狼,他这几日脑中无时无刻不是桃夭夭的音容笑貌,从刚认识她那个认匾的女子,到和她一起对付那些奸臣,桩桩例例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入人心。
“梁兄如此说来确实可疑。但是如今更重要的是劝说皇上重新上朝啊!”明岳也陷入了思考,他虽然更多的心思在政务之上,并没有太多对这些尔虞我诈的见解,但是也觉得梁高亮的话有道理。
“哈哈哈!皇上对娘娘用情至深,非我等所能窥觑。”梁高亮说到这里,脸上的痛苦之色更甚,“明大人,你可曾想过,那日大典上的那一幕是不是与夜烧桃源居相辅相成,赫然一气吗?”
“当时,骆贵人本是戴罪之身却可身着白服出现在殿上……桃嫔刚遇家变却仍冒着大不韪帮骆贵人说话,朝中大人都不愿娘娘等后,连梁兄也……”明岳立刻明白了,此事是有人暗中策划。有人不想陶夭儿登后,弄出这些事端然后借着西莫之故,理出让侍卫统统远离桃源居,然后火烧桃源居,想至陶夭儿于死地。心思之缜密与歹毒,骇人听闻。
“哈哈哈!是啊,我梁高亮竟是帮凶!哈哈哈哈!娘娘屡次帮我,甚至被人陷于不义,我竟是杀害娘娘的帮凶!可笑不可笑!”梁高亮突然站了起来,向前大步迈出,高声大笑。
“梁兄何出此言。明岳知道梁兄只是怕娘娘这样聪慧的人会威胁到北皋的江山,威胁到皇上。只是被奸人利用……”明岳还是叹了一口气,他怎会不知道梁高亮一方面心中对桃夭夭暗暗情愫,却又知不可能,另一方面桃夭夭所表现出的才智,让他的这个好朋友心中生出异样的谨慎。若是没有梁高亮的带头,可能群臣不会这么一边倒,以至于擎夜灼无可辩解。若是没有梁高亮的默认,一个小小的贵人怎能入得了大殿?
“可笑啊可笑,想我英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当初我得知娘娘乃是西莫长公主之女时,西莫大军压境,我竟然生了私心,让她消香玉损于奸人之手!”梁高亮看着门外的天空,很暗,这三日来从未有一时放晴。
“梁兄莫要挂怀,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对皇上和百姓们负责……”明岳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如此安慰。
“明兄,若是你会这么做吗?会相信她威胁我北皋哪怕一丝一毫吗?”梁高亮突然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明岳。
“明岳才疏,但是明岳相信娘娘不会。娘娘说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明岳只知娘娘心细万民,才会拼着命救了晖城数万灾民,才会支持陛下的新政,才会答应做我们的皇后吧。”明岳低下了头,当日他并未说话,事情已然回天无力,如今他竟有些后悔了。
梁高亮听了愣了片刻,眼神呆滞,久久未回过神。然后,如若放声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泪,笑出了这几日悲痛的忧伤。
“是啊,她那样的人怎会甘心呆在宫中?哈哈哈!是我想多了,是我!竟然被西莫的假军蒙蔽了心智!是我!”梁高亮嘶吼道,然后无力地倚在门框边。
“假军?莫非西莫的派军也在此人的算计之中?怪不得西莫压境后久久未作出任何举动,难不成此人和西莫商议好了?”明岳震惊。
“安阳烈狼子野心,吞并北皋自是他所图,但我北皋兵力强盛粮草充呗却非他所能攻。但是朝中内患兼忧,若是此时动摇了朝政,他才会真的有机可图。”梁高亮看得透彻,所以才会三日抱病,完全不担心西莫之事。
“如此看来,此人必是西莫的奸细!北皋的叛徒!”明岳厉声道。
“晚了,什么都晚了。”梁高亮笑了笑,他此时意志消沉,和宫中的那位没什么分别。
“梁兄,还有一事。”明岳轻轻说道。
梁高亮未语。
“娘娘出了事后,却未在人群中发现娘娘的两位贴身侍女,也未发现有其他的尸体,会不会是趁乱出走?”明岳皱着眉道。
“嗯?”梁高亮的眼睛突然一亮,站直了身子。那两人和她的感觉梁高亮是见识过的,说出走是没有可能的。
“梁兄?”明岳见梁高亮突然站直了后一惊。
“明兄,快!随我进宫!”梁高亮冲过来扣着明岳的肩膀,满声欢喜,眼中中的光亮未曾见过。
“啊?哦。”明岳不明所以,只得随着他进了宫去,不过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