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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就跟亲丈母娘一样，这箱子看看那箱子摸摸的，最后实在是忍不住，转身回顾江氏，“大嫂，寻常人家女儿出嫁都要晒晒嫁妆。咱们家也没来得及给采薇准备嫁妆，这聘礼既然送来了，也该晒晒，让大家伙也看看姑爷的豪气！”
江氏也正有此意，这话等于说到她心坎儿里去了，两个人当即一拍即合。
王老太君也早就想打开看看里头的真家伙，听两个儿媳妇这么说，还假装迟疑了会儿，“这样好吗？姑爷会不会有意见？”
“老太太，姑爷带这么多东西来，还不是想让大家伙儿见识见识的？老太太放心，姑爷断不会在乎这么点子小事儿的。”江氏赶紧上前搀着王老太君。
张氏也极有眼色，忙道，“这是咱们家天大的喜事，姑爷巴不得让大家伙儿都来看，这样才显出姑爷对姑娘的一片心意不是？”
王老太君像是受不了这两个儿媳妇一样，面色还有些为难，拿着手指点着张氏的额头，“你们呀，都是一张甜嘴。也好，既这样，咱们就替姑爷打开瞧上一瞧，也好让姑娘欢喜欢喜。”
采薇压根儿都没在这里，她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张氏溜了眼江氏母女，忽然招手叫过一个小丫头来，吩咐，“你们去把二姑娘请来，就说看姑爷的聘礼了。”
小丫头急急地去了。
江氏十分不满，斜了眼张氏，“干嘛叫她来？”
张氏高傲地扬了扬脸，“这是我们二房的喜事，不叫姑娘来，叫谁来？”
江氏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是啊，张氏总算扬眉吐气了，只是也别得意地太早，毕竟，不是她亲女儿。
还没等采薇来到，这三个妇人就吩咐丫头婆子齐动手，把那十几个檀木大箱子都打开来。
初冬的暖阳洒在箱子里的金珠宝贝上，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彩。
王老太君的眼睛几乎被刺得睁不开了，她贪婪地盯着一箱子的首饰，又死死地盯着另一箱子的绫罗绸缎，一张干瘪的嘴巴微微地张着，都合不拢了。
江氏几乎倒抽一口冷气，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箱箱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只觉得一颗心都揪紧了。
穆采萍则死死地绞着帕子，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一颗心就跟放油锅里煎一样。她到现在还不相信，那位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怎么会娶采薇？
不过一个乡下上不得台面的土丫头，究竟有什么好？还三媒六聘，还金珠宝贝绫罗绸缎的，这么多的好东西，真是便宜那个乡下土包子了。
听说采薇不过是救了那人一命罢了，就值得他对她这么好？
采薇也就是运气好正巧碰上罢了，若是当时他遇到的是她穆采萍，想来也会知恩图报吧？
穆采萍一心想攀高枝儿，可对陆瑛这样重情重义的男人也是情有独钟的。
把他和成王一对照，穆采萍顿时就觉得这位妹夫更好。毕竟，哪个女人都希望找个忠厚重情的男人的。
张氏娘儿三个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穆采蘩和穆采莲姐妹两个瞪圆了眼，捂着嘴巴，只会丝丝抽气。
张氏的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更是被贪婪之光覆盖，瞟了这个箱子再瞟那个箱子，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生怕王老太君和江氏看出什么端倪，她还得装出一副丝毫不在乎的样子，一张细长脸都快僵住了。
采薇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张张各色各样贪婪的脸。
她一大早就接到陆瑛的信儿，说是今儿要来送聘礼。知道陆瑛由穆东升和穆东如兄弟两个陪在花厅喝茶说话，她也没急着赶过来。
一来尊重风俗，大婚前男女方不见面。二来，她也是想看看这些人的嘴脸。
果然，没让她失望。
上到她祖母王老太君，下到江氏张氏，还有穆采萍、穆采蘩和穆采莲三个，没有一个不觊觎她的好运，没有一个不眼红她的聘礼的。
说起来，她还真是这些姐妹里头命最好的那个了。
嫁的人不仅貌比潘安宋玉，更是位高权重，炙手可热。
这样的人，估计穆采萍挤破了脑袋都想勾搭一个。穆采蘩和穆采莲虽小，但这也是她们孜孜以求的终极目标吧？
只有她，似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估计这会子人人都在心里觉得可惜，可惜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当然，她不是鲜花，而是那一坨牛粪了。
只是她们哪里知道她跟陆瑛经历了什么。
她们都是以貌取人，觉得长一副好坯子就能嫁得如意郎君。可她们不知道的是，以色侍人，是走不长远的。
男人都不是傻子，假如女人空有美貌，男人不久就会厌烦的。毕竟，美貌也有保鲜期，再美的人儿，终有人老珠黄的那一天。
再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貌更似一貌美！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儿。
而她穆采薇，却是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独一人！
她不会以色侍人，更不怕人老珠黄。她享受爱情，更不惧怕一人独老。
所以，有喜欢的人，那是锦上添花。无喜欢的人，也能安然度过。
生命对她而言，只会越来越丰富，而不是越过越贫瘠。
所以，对于这些女人，她既觉得可怜，又觉得可恨。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此时她算体会到了。
当然，她乃是个有现代灵魂的人，这古代的女人自是不能和她比。
她也不能用现代人的思维来衡量古代人的价值观。
不论如何，她对江氏、穆采萍的想法都不会嗤之以鼻。毕竟，对于一个低门小户来说，美貌才是走上捷径的一大重要通道。有了这条通道，她们可能会更容易过上好的生活。
像穆采萍这样的，虽然琴棋书画俱通，但这些东西当不得吃当不得喝，过日子更是可有可无，聊作闲来消遣罢了。
所以，如同穆采萍这般自诩为才女的，还是要靠着美貌取悦男人。只有取悦了男人，她们才不会饿肚子，才会有闲情逸致弹琴书画！
而她则不同，她虽不擅长琴棋书画，但有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自然能养得活自己，不用攀附男人，不用做那柔弱的菟丝花。
这是她们渴望不可及的，也是她们的悲凉之处。
只要这些人不惹着她，采薇没打算跟她们过不去。
大不了，嫁人之后，老死不相往来。
至于她那个渣爹穆东升，那就只能以图后续了。
虽然这男人间接逼死了她的生身母亲，但眼下她还没想出怎么收拾他的法子。
等她嫁了人之后，再寻机替她娘报仇吧。
王老太君几个人看得目不转睛，聚精会神，压根儿就没有发现采薇已经站在跟前了。
良久，等她们都过了那段诧异劲儿，这才看到正含笑看着她们的采薇。
王老太君那张老脸红了红，但还是镇定自如道，“采薇啊，我们京城娶亲有晒嫁妆的习俗。今儿我们也跟着见识见识。”
“好啊，既是祖母也想看，不如我们一同看？”采薇很是大气地一摆手，倒显得王老太君这些人有些小家子气了。
说实在的，她也想看看陆瑛到底送了什么好东西给她做聘礼。
不是有种说法吗？不怕男人穷，就怕男人不舍得为女人花钱。
陆瑛肯为她下大手笔，那她跟了他，穷也罢富也好，都不会后悔。
说完这话，她就兴致盎然地走上前，一箱子一箱子欣赏起来。
十几口箱子看下来，采薇相当满意。
陆瑛可真是舍得，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首饰衣裳，都是她没见过的。这里头随便拎出来一件，都价值连城。
她没想到，单凭陆瑛一个锦衣卫指挥使，仓促之间竟然凑出这么多的聘礼。
这个男人，是不是快把家底给掏光了？
她有些感动，还有些心疼。
这些好东西他既然舍得送给她做聘礼，那她可不舍得让穆家的人沾边。
看着这一双双赤裸裸贪婪的眸子，采薇开始盘算起来。
按规矩，男方送来聘礼，女方也得有嫁妆的。看穆家这嘴脸，似乎忘了一样，个个都不紧不慢只盯着聘礼眼睛发直，就没有一个提还得给她陪嫁的事情。
一个个的，也不害臊？
在乡下的时候，听穆寡妇说，当年她母亲李氏嫁过来，也是有丰厚的嫁妆的。李家虽是太医之家，但世代行医，也颇有些家资。再加上阖家只这么一个女儿，宝贝得很，恨不得把家里的好东西都搜刮殆尽，给她陪嫁。
可李家在李氏自尽之前就被抄家，等李氏自尽之后，娘家也没人追究嫁妆的下落，想来，是被穆家给私吞了。
大明律规定，凡女子嫁人，嫁妆只传子女，她可是李氏唯一的女儿，自然是要继承的。
如今她大婚在即，别的人不懂，王老太君和她爹穆东升该知道啊？
怎么不见她们把她生母的嫁妆拿出来？
采薇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几个女人脸上溜了一圈，决心从这上头打开一个豁口。
别以为她在乡下住了十来年，就什么事都一笔勾销了。
既然她身上流着李氏的血，就要为李氏讨回一个公道。
这么多年，穆家人心安理得地用着李氏的嫁妆，却把她唯一的女儿丢在乡下不管不问，狼心狗肺，可见一斑。
即如此，就别怪她不讲情面了。
收回脸上淡淡的笑，她装作有些懵懂的样子问张氏，“娘，女人成亲前，娘家不都给置办嫁妆吗？我们乡下都这样，不知这京城是不是也这样啊？”
张氏一听采薇提嫁妆的事儿，心中顿时就猛地一跳。
像她们这样的人家，高不成低不就的，总得花个几百两银子才过得去吧？
如今虽然没分家，但大房把控着府里的银钱，江氏这个铁公鸡，怎肯出这笔银子？
最后，还不得二房拿出来？
毕竟，这是二房的姑娘嫁人！
张氏这么一想，脸色顿时就不好了，忙糊弄采薇，“没想到指挥使大人这么心急，我们府上一时也没有预备。你后儿就要嫁过去，现买也不合心意……”
“是啊，你从乡下上来也没几日，就要成亲了，哪里来得及啊？哪个新娘子的嫁妆不是五六岁上就开始准备，像你这样的，连嫁衣都来不及做了。”
在出不出银子这件事情上，江氏和张氏出奇一致地同仇敌忾。
采薇听得想笑，这穆家从上到下，都没一个好东西，只想着进不想着出的。
她不过顺嘴提了下，这一个个都来不及推脱。
哼，她稀罕么？
“既然来不及买好的那自然不用现买，只用旧的就成。”采薇点头冲张氏含笑道。
张氏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傻眼了，“哪有旧的？你这眼看着要成亲，上哪里找旧的去？”
张氏一时回不过神来，不知这“旧”的为何意。
采薇看了眼王老太君和江氏，面色有些悲戚，“我生母当年没给我留下嫁妆吗？用她的就成。”
张氏一张脸顿时就变了，她死死地盯着采薇，像是听不懂她说的话一样。
王老太君和江氏的面色也十分精彩。
当年李氏的嫁妆，可是见者有份的。一大家子坐吃山空，光靠穆东如那点子俸禄，哪里养得活这么多人？
那嫁妆，当年就是无主的了，后来被王老太君收到库房里，每当家里艰难的时候，就会从那些嫁妆里挑些值钱的变卖了，这样才能让这个家维持下去。
如今采薇提起这茬，王老太君的脸就挂不住了。
李氏的嫁妆确实很丰厚，只可惜这么多年，也花的七零八落的。
可就算还剩些挑下的，王老太君也不舍得拿出来当作采薇的嫁妆。
苦日子她可不想再过了，李氏的嫁妆就是盘活她们这座府邸的唯一根本啊。
若是给采薇陪嫁了，那穆家的开支用度，势必会削减一些，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咳咳”，王老太君清清嗓子，想着怎么打消采薇的念头，“采薇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既是陆大人急着要人，这一时半会儿的，哪里凑得齐几抬嫁妆？”
见采薇不为所动，信不着她这话，王老太君又赶紧解释，“你娘当年嫁过来的时候，嫁妆看着风光，不过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有一半都是些年代久的衣裳料子，后来迎风一晃，也就坏了。这都十来年了，还能剩几个东西？你若是要，我带你看看去？”
她说得有理有据，以为采薇没法驳斥，谁料采薇话锋一转，使出了杀手锏，“我就不去看了，反正娘的嫁妆单子我有，也不急于一时半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