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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太君和江氏面面相觑了下,被采薇质问得讪笑着,不过这两人脸皮到底多厚,没人知道。
话已至此,这两人还能翻腾出花儿来,“我们也不能看着你娘不吃不喝地伤心难过不是?毕竟都是一家人,能帮自然要帮的。”
江氏大言不惭,王老太君撒谎竟然脸不红心不跳。
采薇彻底服了。
估计京城的城墙还没这婆媳两人的脸皮厚吧?
她们以为李氏已经没了,就死无对质了是吧?
她们以为她穆采薇就此罢手,不会为李氏讨回公道了是吗?
“祖母和大娘真是善心人。”采薇先夸了王老太君和江氏一句,眼见着这两人脸上浮起得意的笑,她又狠狠地当头一击。
“只是祖母内室的那对汝窑美人觚打哪里来的?大娘放在箱底没舍得用的蜀锦料子从哪里买的?听说那样的料子只有宫里才用得上。宣德六年,太医医正因伺候皇后娘娘生产有功,皇上赏赐了一块蜀锦料子,后来被李医正给女儿陪嫁了。”
李医正就是她的外祖父,早就惨死多年了。他的女儿,自然就是采薇的生母李氏。
这些人显然小看了她,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陆瑛给她的小五小六可真厉害,这俩丫头进府没几日,竟把各人的内室摸得清清楚楚。
还真不愧是锦衣卫调教出来的人,干这些事儿再拿手不过。
采薇话一落,王老太君和江氏的脸上就血色全无,一个个跟傻了一般看着采薇。
她怎么知道得这般清楚?也没见过她有什么动作啊?
江氏更是一头雾水,若说采薇知道王老太君屋内的那对汝窑美人觚,也还有情可原。毕竟上次采薇去过王老太君的内室,把御赐之物找出来的,说不定看了嫁妆单子上的东西就留心了。
可她的内室,采薇一次没去过啊。那她,到底是怎么发现她箱子里锁着当年李氏的衣料的?
她们哪里会想到采薇之所以把一切知道得清清楚楚,完全是因为小五小六两个丫头厉害啊。
现在她总算是知道陆瑛为何非要把这两个丫头留给她了,原来这两个丫头不仅身手好,这进屋翻箱倒柜的功夫也是一流,翻完之后,还能一点痕迹都不留,让人看不出蛛丝马迹来。
这也是一项绝活了。
被采薇当众揭穿老底的王老太君和江氏脸上挂不住了,一旁站着的张氏,更是心思电转。本来她是打算这个时候要和江氏同仇敌忾的,毕竟,李氏的嫁妆她也用了不少。
可一听到采薇从容说出王老太君和江氏霸占去的东西之后,她忍不住心内又冒出一股无名业火来。
原来老太太和大房早就把李氏的嫁妆瓜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点儿零碎,给了她。
她那里分到的不过是些旧年的衣裳料子,款式花样早就不时行了。
其次就是一些家伙什儿,值不了多少银子。
倒是那汝窑美人觚,还有那蜀锦的料子,件件都要价值百金,可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
像那蜀锦料子,那可是御用之物,除了皇上赏赐,寻常人家哪里用得起?
怪不得江氏压箱底,不敢拿出来做衣裳呢。就算做了衣裳,也没命穿不是?
张氏心里嫉妒得快要发狂了。
凭什么这么多好东西便宜了那个死老太婆和江氏?
明明是她们二房的东西,要动也得是二房动,怎能由着她们瞒着她,搬回自己屋里了。
“老太太,大嫂……”张氏再也忍不住,在各种脑补下,已经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
她当即就仰脸瞟了下江氏和王老太君,冷嘲热讽道,“原来我们二房的嫁妆竟然在你们手上?既是老太太和大嫂保管着,采薇如今出嫁了,也该还给采薇了吧?”
采薇看了眼一脸激愤的张氏,暗自好笑:她的话乍一听上去,好像为她这个继女打抱不平一样,其实还不是张氏觉得分赃不均,狗咬狗一嘴毛罢了。
王老太君和江氏跟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本来就被采薇冷嘲热讽的抬不起头来,这会子又被张氏质疑,王老太君不由大怒,把一腔怒火全都朝着她喷了过去,“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什么叫你们二房的?这嫁妆放在穆家的库房里,那就是公中的。我跟你大嫂还不是怕有的人居心不良,趁着采薇还小把这笔嫁妆私吞了去,替她先暂时保管着,有什么不好?”
王老太君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也是没谁了。
采薇不由暗自佩服,论耍赖功夫,王老太君自认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她霸占了前儿媳的嫁妆,贴补这个家不说,如今还倒打一耙,指桑骂槐地针对张氏,张氏自然不干了。
她虽有贼心,但苦于没机会。何况,当着采薇的面,她自然不会承认的。
所以,张氏就跟王老太君对上了,“老太太,您老人家说话可要摸着良心。咱们府上谁会居心不良贪图姐姐的嫁妆?说出来,我第一个饶不了她。”
她义正严辞,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转而看向采薇,“采薇啊,你听听,这是欺负咱们二房你弟弟小,没个顶事的啊。可怜你爹这么多年连个进士也没中,在家里就不受待见,连带着我们娘儿们也跟着被人看轻了。”
她半是胡搅蛮缠半是诉苦喊冤,又把矛头直指向江氏了。
江氏有个儿子都十七了,如今在外头书院正用功,打算参加这一次恩科的。
江氏的脸气得煞白,这个张氏,可真是见风使舵的高手,墙头草,两边倒。
前一刻还跟她一致对外的,谁知一忽儿的功夫,她就为采薇打抱不平了。
可她身为穆家的宗妇,自然不好拉下脸来跟张氏胡搅蛮缠的。
被她逼问极了,江氏自然对张氏好感尽无,忍不住反唇相讥,“你这话好没道理,谁欺负二房的人了,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江氏摆出一副宗妇的样子,高高在上,十分轻蔑地盯着张氏。
张氏气坏了,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可气归期,张氏还是理了理自己有些混乱的思路。
李氏可是二房的人,就算死了,那也是二房的鬼。她的嫁妆,自然要交由她管着,可现在好处没捞着,还被老太太质疑。
这个气,她哪里受得了?
采薇看着这三个在这里斗嘴,心里烦躁地要命。这三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这会子这三个已经咬上了,接下来估计就有热闹可看了。
等江氏和张氏两个掐上了,采薇索性抱着胳膊闲闲地看起来。
王老太君心里直发虚,身子也渐渐地快要支撑不住了。
见两个儿媳妇掐起来,不由恼怒万分,把拐杖往地上一顿,哼哼着,“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采薇也不知道这老太太是说两个儿媳妇,还是说她呢,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江氏和张氏又冷嘲热讽了几句,也就没了主意,不知接下来该怎么走。
看着火候差不多了,采薇就把那嫁妆单子拿出来,晃了晃,道,“既然老太太和大娘屋里还有我娘的陪嫁东西,那就请拿出来交给我吧。”
女儿继承母亲的嫁妆,完全合理合法,毋庸置疑。
王老太君和江氏傻眼了,她们屋里确实有李氏当年陪嫁的东西。
只是这会子全都吐出来,她们自然也不乐意。
“采薇啊,你娘的嫁妆也就那几样还留给我们做个念想,其他的确实变卖了救你外祖父去了。”
王老太君试图瞒过去。
采薇一咬牙,冷冷摸着后槽牙笑了,“我不管什么念想不念想的,只知道少了就要给我赔出来。不然,那就诏狱里交代吧。”
她也算是狠下心来,面对这样虎狼般的人,讲道理已经一点儿都没用了。
为了对付这几个无赖,她不惜借用一下陆瑛的势力。反正她将要嫁给他,以后就是堂堂正正的诰命夫人了,不用白不用。
果然,诏狱是个令人闻风丧胆所在。
王老太君立即乖乖的,不敢再说一句废话。
毕竟,诏狱那种地方可是令人闻风色变,心胆俱裂了。
王老提君掂量掂量自己,就这身板儿,估计进去没几天就散架了。
江氏还想挑拨,看向张氏,语重心长道,“弟妹,你听听,都是一家人,还说诏狱?没的吓坏了老太太了。”
张氏这会子正恼着,当然不帮腔了。
江氏落了个没脸没皮的。
穆采萍一直跟着母亲在这边看热闹的,如今看到母亲引火烧身,气得站起身子,紧紧地盯着采薇,质问着她,“妹妹,你可是我的好妹妹。母亲这条命现如今攥在你手里了,你让她生,她便生。可你总不至于这般狠心绝情,把人逼到绝境吧?”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不过是让江氏物归原主,她就成了狠心绝情的人了
那当年她们对她不管不问,任她自生自灭,就不是狠心绝情了?
她们把她从乡下接来让她替嫁,嫁给孙家一个二傻子,就不是把人逼入绝境了?
果真,自私的人,永远都站在道德的最高处,喜欢用道德来绑架他人。
跟穆采萍争辩,没的拉低了她的档次。
采薇微微摇摇头,并不回应穆采萍。
穆采萍就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再也使不出劲儿来了。
“不想后悔的话,尽管试试。霸占嫁妆这个臭名传扬出去,穆家的姑娘们可就别想嫁给好人家了”。
采薇见她不语,也就毫不客气了。
威胁人,自己真是挺爽的啊。
采薇看着那一张张面如土色的脸,头一次觉得俯视人的感觉真好!
王老太君还想挣扎一下,毕竟,这是家族内部的私事,陆瑛不会真的听采薇的,把她们关进诏狱里。
这要是传扬出去,陆瑛的名声也不好听啊。
所以,她脸上笑得有些有恃无恐,“采薇啊,姑爷断不会为了这么点子芝麻绿豆的事儿操心的,还有一日你便出嫁了,还是多操心操心嫁过去之后怎么过日子吧?”
采薇一看这老太太活生生一副滚刀肉的架势,不由得乐了。
她还真是头一次见脸皮这么厚的人,都说年纪大了要德高望重,这老太太怎么一点儿都不能给人留点儿好印象呢?
身后,忽然有个清泠泠的声音响起,“老太太,本座媳妇的嫁妆被贼人抢了,本座怎能袖手旁观?这可不是什么芝麻绿豆大的事儿,只要媳妇不高兴,本座就不高兴。诏狱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着,你看看何时前来?”
正是陆瑛的声音。
采薇惊喜地回头看去,就见陆瑛闲闲地站在人群外围,抱着胳膊,面上神情轻松自如,就跟说今日天气多好一样。
王老太君的脸彻底惨白了,她那双浑浊的老眼也看向陆瑛,先是震惊继而恐惧,之后,则跟哈巴狗儿一样,只剩摇尾乞怜了。
“孙女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她连连摆着手,生怕陆瑛一个不高兴,直接上前拎小鸡般把她给拎走。
听闻锦衣卫办案,从不问缘由,只听从皇命。
再者,若真的被投进诏狱,就像采薇说得那样,很有可能连累到家里的姑娘名声落地了。
王老太君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出来陆瑛威胁的味道。
这个冷面郎君可是六亲不认的,惹怒了他,管你是不是年纪大身子骨不好?
一样投进诏狱,直到折磨得人一身的病罢了。
见王老太君服了软,江氏也连忙见风使舵,“采薇啊,我们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那一箱子的蜀锦,我都替你娘好好地收着呢,如今你也大了,眼看着要出嫁,索性就一股脑儿给你得了。”
这套说辞虽然不真,但采薇也不想跟她过多计较。不过,她们会这么好说话,还是用诏狱把她们给吓住了。
果然,有些人不动真格的就不行啊。
说完,王老太君和江氏都行动起来,带着丫头婆子把能找到的地方都翻了一遍。
只是找来找去,也不过那几样物件。
王老太君一颗心狠狠地撞击了下,天,这可怎么办?
万一凑不出来礼单上的嫁妆,明天还能不能活着都是未知的。
这一回,她真的害怕了。
江氏也是,那些嫁妆被变卖多少,她心里有一本账。那些得来的银子基本都花出去了,哪里还有能力置办一套嫁妆?
看着陆瑛那似笑非笑的眼睛,江氏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寒。
这两个女人头一次感到了害怕,有些后悔当初把嫁妆变卖了不少,而且基本上花光了变卖的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