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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一贴妹子去了夫人院里。
夫人刚睡午觉起来,听见丫头报,懒洋洋地坐起身,富态圆润的脸上带着丝讥讽,偏偏脸,问身边一个贴身婆子,“她来做什么?”
那婆子乃是她娘家陪嫁过来的,闻言满脸堆笑,道,“莫不是大少爷要成亲,刘氏来送礼的?”
“哼,她能拿出什么礼?”孙福的正房夫人王氏冷哼一声,“无非是几样针线罢了,咱们还缺那些个?”
“是,刘氏小户人家出身,哪里入得了夫人的法眼?”婆子赔笑拍着马屁。
“不管是来送礼还是有事,我都得见见。老爷越发为老不尊,宠着一个狐媚子,都不把我们姐妹放眼里,我们还不抱团等什么?”王氏说着话的功夫,已经梳洗打扮整齐,端坐在正堂的椅子里慢悠悠地喝茶。
刘氏低头进了屋,先给王氏蹲了福礼,低眉顺眼地请了安,这才把手里捏着的一个小布包儿打开,双手递给王氏,“康哥儿过两日就要成亲,贱妾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一对鸳鸯戏水绣花枕皮还算应景,还望姐姐莫要嫌弃。”
王氏并不去接那枕皮,她身后那婆子极有眼色地上前接了。
王氏皮笑肉不笑道,“妹妹有心了,坐吧。”
“是。”刘氏毕恭毕敬地坐了半拉屁股,捋捋梳得一丝不苟的鬓角,慢慢抬头看着王氏,“康哥儿过几天就要迎娶曾小姐,姐姐也有的忙了。”
“可不是?”王氏提起儿子的婚事,脸上总算有了丝笑容,“儿女就是爹娘的罪,总有操不完的心哪。”
“姐姐说的是,还不知道英哥儿大了是个什么情景?”刘氏接过话茬也说起自己儿子,才十一岁的孙英。
“英哥儿肯读书又上进,怎么会差了?”王氏假模假样地笑着,就着婆子的手看了两眼刘氏的针线活儿,并不询问刘氏来干什么。
刘氏就有些不自在,屁股在凳子上挪了挪,这才干巴巴道,“老爷跟前只有康哥儿和英哥儿两个儿子,康哥儿眼看着就要娶妻生子,日后老爷这份家业不用说就是康哥儿的。英哥儿还小,将来大了夫人只要给他找门差不多的亲事就得了,他若是读书上进还好,若不行,就守着一亩三分田过日子。”
王氏眼皮子掀了掀,刘氏夹七夹八地说了这么多,到底什么意思?这是来表忠心了?
她倒还算个本分的,知道争也争不到。
“嗯,你还算识大体。”王氏难得一见笑了笑,把个刘氏就给激动的心脏砰砰乱跳。
“姐姐大度,贱妾在这府上才能过得舒心,贱妾自然感恩戴德,甘愿一辈子伺候姐姐。”
刘氏又添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听得王氏挑了挑眉,暗道就算你不伺候也不行,名分摆在这儿,谁让我是正室你是妾呢。
刘氏见王氏面色还算平和,知道这一番话王氏听进去了,她斟酌了下,大着胆子说下去,“只是贱妾能这样想,不见得别人也会这么想。”
王氏眼皮子霍然撑大,一双杏核眼下死眼盯了眼刘氏:她想说什么?
刘氏鼓足勇气迎上王氏的眸子,话里有话,“才来的白姨娘,被老爷当成了宝贝疙瘩,日夜都腻在一块儿,照这样,一年半载估摸着还不生个一儿半女的?到时候生下儿子,康哥儿还好,英哥儿可算什么?”
说完,刘氏就拿帕子拭了拭眼角,这次,她是真心难过,不是装样子。
孙富年近五十的人,除了夫人和她,还有两个通房丫头,两个人跟前都守着个丫头片子,比不得她和夫人。
如今有了莲花那狐媚子,再生个儿子出来,英哥儿这个妾生子还有地位吗?
她已人老珠黄,比不得夫人是正房,还有个在京里做官的娘家,孙富待她自然礼遇有加。
而她呢,娘家除了几个嫁到外地的姐妹,就只有刘一贴一个哥哥。这个哥哥也是个不成器的,成天拿些鸡毛蒜皮的事儿烦老爷,老爷早就对他不满了。
这回春堂出了事儿,她还真不知该如何让老爷过问呢。
老爷如今一年到头在她屋里也呆不了两回,如今有了莲花那小蹄子,老爷越发看不见她了。
她自然要为儿子谋划一个前程,所以要靠着夫人。
眼下她哥哥出了事儿,她只能撺掇着夫人出面摆平。至于老爷,她连个人影都摸不着,更别说见一面了。
这也是她今日特意来求夫人的原因。
王氏本来也看不上刘氏的,好在这些年她老实本分,不大生事,英哥儿又小,她也就没怎么为难她。
不过现如今来了个莲花小蹄子,老爷天天跟她黏糊糊的,连她屋里也不大进了,她还真不能让那小蹄子骑在她头上。
就像刘氏所说,等莲花产下儿子,她的英哥儿不知如何。那,她的康哥儿会不会受排挤?
毕竟,天下爷娘疼小儿。
虽然老爷有两个儿子,但老来得子,老爷还不得把老生子含在嘴里?
至于莲花那小蹄子,自然母凭子贵。
到时候,她即使占着正室的位子,怕也过得不如意吧?
王氏打量了眼刘氏那安分守己的脸,那张脸五官周正,皮肤白皙,并无什么奇特之处。
比不得莲花那小蹄子,烟视媚行的,活脱脱就是个狐媚子。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到时候莲花那小蹄子吹吹枕边风,老爷还不把这一份偌大家业留给莲花的儿子?
到时候,她的康儿,成什么了?
这么想着,王氏已是满腔怒火冲得坐不住,砰地一拍茶几站起来,“还反了她了。怎么说,她也是个妾,仗着年轻,就天天勾引着老爷不进我们姐妹屋里。老爷岁数大了,还搁得住她闹腾?她这是要造反?”
刘氏没想到王氏对这个莲花意见也这么大,还以为得费一番口舌的,谁知几句话的功夫,就和夫人找到了共同话题。
她又是感激又是兴奋,泪水涟涟,哽咽着喊了声,“姐姐。”
“放心,有我在,这府里还由不得她。”王氏霸气地哼了声,慢慢坐下去。
刘氏像是找到主心骨一样,挪下凳子,噗通一声跪在王氏脚跟前,就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姐姐,求姐姐替贱妾做主啊。”
王氏惊讶地瞪了瞪眼,命婆子把刘氏扶起来,“好端端地这是怎么说?”
她和刘氏目标一致,这会子看刘氏就亲切多了。
“姐姐,我的好姐姐。”刘氏哽咽了一阵,到底悲悲切切地说出来,“贱妾的哥哥铺子被人砸了,人也吓得晕过去。这事儿贱妾想跟老爷说,那狐媚子把老爷迷得都见不着人影。贱妾也只能在夫人这边诉诉苦……”
王氏也是知道刘氏那哥哥刘一贴的,坑蒙撞骗,这些年赚了不少银子。不过也孝敬不少给她,这事儿,她自然不会坐视不管的。
怎么说,也是县太爷家的亲戚,铺子被人砸了,再没个出头的,岂不叫人家看轻?
“你放心,这不算什么大事儿,我叫管家问问就成。”王氏打包票般,话说得很满。
刘氏这才放了心,又贴心贴肺地说了一大串感激的话,这才辞了出来。
至晚时分,管家来回,说是那桃山集的保长已经把闹事的几个人抓起来,带头的就是陆小五,只是问起来,说是被刘一贴把腿给治瘸了,心里不满才闹上门的。
至于打砸,也不是他干的,都是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乡亲们出面,至于是谁,那陆小五也说不清。
王氏听见这个话,就知道这是刘一贴自找的。
当即就让管事的把陆小五那几个闹事的人吓唬一顿,让他们照价赔偿就是。
谁知陆小五不服,瘸着腿被人用门板抬到县衙门口,大哭大喊着说要状告庸医。
这下,把事情给捅大了。
等孙富得知这事儿,已是第二日的上午。
问起来,才知道又是自己那不成器的小妾的哥哥惹出来的,他气得顿时就没有好脸色。
谁知陆小五又嚷嚷着说县太爷的婆娘派人吓唬他,还威胁不赔银子就要把他们几个抓起来坐牢,说什么县衙门就是他们县太爷家开的,云云……
本来这事儿没多大,但一嚷嚷出县太爷的婆娘也有份,一些看热闹的百姓就沸沸扬扬的传开了。
自古民不与官斗,如今人家说县太爷的婆娘威胁一个平头百姓,这事儿要是叫上头知道,好说不好听啊。
就算县太爷把陆小五这几个人给抓去坐牢,但他婆娘私底下做的这事儿,已经传扬出去,人家只能背地里说他内帷不修,于官声上就不大好了。
若是上官知晓,那这事儿就棘手了。
孙富气得连声骂着王氏不知好歹,自己也不敢把陆小五收押,只得放他们回家。
这边他则气冲冲地回到后院,火冒三丈直奔夫人王氏的正院。
王氏正为自己给刘氏出头而洋洋得意,叫过刘氏跟她显摆,就见孙富黑着一张脸一头闯进来,身上的官袍都没换,愣是把两个妇人吓了一大跳。
“老爷怎么这会子回来了?”这还不到晌午呢,又不是饭时。古代有官身的男人一般不进后院,老爷这回来的有些蹊跷。
王氏和刘氏面面相觑着,赶忙迎上去,嘘寒问暖地问着。
可孙富板着脸一声不吭,进了屋把丫头婆子都打发了,看着正房和小妾,顿时就来了气,低吼一声,“你们干的好事儿!”
王氏和刘氏吓一大跳,伸出去给他脱衣裳的手也缩在半空僵硬得不知该放哪里。
刘氏乃是妾侍,胆子更小,当下就吓得跪下了。
王氏却是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当中的楠木椅子上,端起茶碗来却不喝,阴阳怪气道,“老爷被个狐媚子迷惑得越发昏聩了,大白天的,想是从那狐媚子处受了气,倒是逮着我们姐妹做出气筒了。”
这些日子她被孙富冷落,心里的邪火发不出来,逮着个机会可劲儿地唠叨。
孙富气得老脸通红,一巴掌击在那乌木茶几上,震得那茶盏跳起老高,“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倒掰扯上别人了。”
“我掰扯谁了?老爷倒是说清楚,妾身可不背这个黑锅。”王氏索性撒起泼来,不依不饶地叫着。
孙富不说还好,一说掰扯别人,她就受不了。
老爷这心已经偏到不知哪儿去了,她要再不拿出点儿子威风出来,以后不得仰人家的鼻息过日子?
孙富被这凶婆娘气得连连跺脚,对她没法骂又没法打,一腔怒火没处发,见刘氏跪在跟前嘤嘤地哭,顺势就是一脚踢过去,把个没有丝毫防备的刘氏给踢得翻了一个个儿。
“都是你这贱人,家里哥哥有点儿屁事都要往这儿跑。明明医术不精把人家给治瘸了,偏要去找茬。这下好了,你们两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道人家出面去威胁人家照价赔钱,比谁都能耐。”
孙富连吼带骂着,把王氏也给吓住了。
她也不撒泼了,瞪着一双杏核眼望着孙富,声音有些发抖,“老,老爷,不过是一桩小事,怎么就把您给气成这样?”
“呸,还小事?”孙富又是一掌拍在茶几上,这回不仅茶盏震得老高,连王氏都给吓得身子缩了缩。
“无知妇人,还说小事?你有那个能耐却威胁人,怎么不去打听打听,如今外头你老爷我的官风如何?外头可都传遍了,说我们家私设公堂,公报私仇……”
孙富声嘶力竭地喊着,喊到最后,又惊又怕,嗓子也干得快要冒烟,赶紧灌了一碗茶,这才平复了一下激动压抑的心情。
王氏一听这话,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了。
“老爷,我,我也没做什么,就是让管家去问了问。”她声音低弱蚊蚋,不仔细听几乎听不见,可见底气不足。
“这还没做什么?”孙富一听王氏推脱,恨不得一巴掌抽死她,可过两日就是他们长子成亲,他又下不了手。
“你们,你们啊。”他伸手点了点王氏跟趴在地上喘不过气的刘氏,“一个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哪里比得上白氏一个手指头?给她提鞋都不配!”
说完,他官袍也不脱,就大步走出去,连看都没看刘氏一眼。
王氏瘫在椅子里半晌没动,良久,方才凄然一笑,“看见没?这就是男人,喜欢你的时候,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里宠着哄着,不喜欢的时候,你低到尘埃他都不会看你一眼。什么比不上白氏一根手指头?还不是那狐媚子年轻美丽?我呸!”
说这话的时候,她面容冷凝,神情有些狰狞,也不知道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刘氏听的,亦或者两者都有。
回春堂被砸的事情闹了几日也就平息了。
来起死阁看病的人络绎不绝,门前车水马龙,采薇和新来的杨大夫成日忙得团团转。
这一日,正是八月十三,过了晌午,曾小柔就带着仆妇来了。
今日是她做脸的第二十八天,正好是皮肤生长的一个周期。
她脸颊上那块黑皮已经看不到,整张脸越发白皙细腻,水嫩的蛋白一样。
采薇给她敷脸的时候,她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说八月十六是她的好日子,特意邀请采薇去送嫁。
依着这古代的婚俗,送嫁的女子一般都是家族里年龄比新娘子小的妹妹或者表妹之类的,还得未成亲的。
今儿她叫采薇去,采薇顿觉不妥,赶忙推辞,“小柔,我可不能去,我既不是你堂妹又不是你表妹,有什么资格去?”
“我说让你去你就去。”小柔拉着她的手,固执地说道,“你要是觉得这样不行,咱俩干脆就结拜为姐妹,可好?”
这话说得采薇推辞不得,只得答应下来,“好好好,我的小祖宗,你快别说了,还敷脸呢。”
小柔这才喜滋滋地闭上嘴。
采薇给她做完脸,她大方地掏出五十两银子给采薇。
采薇觉得几罐子河泥值不了这些,可小柔非要给,没办法,只能收着。
谁还能和银子有仇不成?
却说八月十五中秋,采薇和穆寡妇商定了要搬家。
新房子都收拾好了,古代又没什么污染源,房子散几天也就能住了。
入了秋,天儿就不大好,这几日天阴沉沉的,怕是要下雨。
所以,他们商量赶紧搬家,不然那破茅草屋一下雨就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