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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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纳特先生回来的两天以后，吉英和伊丽莎白正在屋后的矮树林里散步，突然看到女管家朝她们这边走来，以为她来是喊她们回母亲那儿去的，两人便向她走了过去；到了管家跟前，才发觉出事出意外，原来她并不是叫她们回去的。她对吉英说：“小姐，请原谅我打断了你们的谈话，只是我真心想知道你们从城里那方面得到的好消息，于是大胆地来问一下。”

    “你怎么啦，希尔？我并没有听到城里来的任何消息呀。”

    “唷，亲爱的小姐，”希尔夫吃惊地问，“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嘉丁纳先生差人给主人送来一封快信吗？这人来了已有半个多钟头了，信在主人手里。”

    这姐妹两个拔腿就跑，那么急着赶回家去，连话也顾不上说了。她们从穿堂那儿跑进早餐厅；从那里又到了书房——可是都不见她们父亲的影子；她们正要上楼去看看是不是在母亲的房间里，恰好碰上了厨子告诉她们说：

    “你们是找主人吧，小姐，他正往小树林那儿散步去了。”

    听到这话，她们又从大厅跑了出来，穿过一片草地去追赶父亲，只见父亲正若有所思地向围场旁边的林子里走去。

    吉英没有伊丽莎白那么轻巧，也不像妹妹能跑得动，很快地落在了后面，只见妹妹喘着气追上了父亲，着急地喊着：

    “噢，爸爸，来了什么样的消息，是不是从舅舅那儿来的？”

    “是的，我收到了从他那儿来的一封快件。”

    “哦，信上说些什么？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从哪儿来好消息呢？”他说着从衣袋里掏也一封信，“或许你想看一看吧。”

    伊丽莎白性急地从父亲手里拿过了信。吉英这时也赶上来了。

    “大声地读一读，”她们的父亲说，“我自己几乎还没弄清楚它的意思呢。”？

    “亲爱的姐夫：

    我现在终于能告诉你一些关于丽迪雅的消息了，希望这个消息大体上能叫你满意。星期六你走后不久，我就很幸运地发现了他们在伦敦的住址。具体的细节等我们见了面再告诉你。现在知道他们已经被找到就够了，我见到了他们两个——” “那么，正像我所希望的，”吉英激动地说，“他们俩已经结婚了。”

    伊丽莎白接着读下去：？

    “我见到了他们两个。他们并没有结婚，我也看不出他们有这种结婚的打算；但是，如果你愿意履行我大胆为你讲妥的条件的话，我想他们不久便可以结婚了。要求做到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担保你的小女儿在你和我姐姐死后能得到五千英镑遗产中的她的那一份；而且订一个契约，答应在你生前每年给她一百英镑。这些条件我以为我可以代你做主，便毫不迟疑地应承下来。我之所以寄快件，就是为能尽快得到你的回答。你了解了这些详情以后就会明白，威科汉姆的处境并不像人们认为的那么糟糕。一般人在这点上是被蒙蔽了；我可以高兴地说甚至在还清他的所有债务以后，在我外甥女的名下还能剩下一些钱(不包括她自己的财产)。如果你愿意根据我说的情况，委托我以你的名誉全权处理这这件事情，我将马上吩咐哈格斯顿去办理适当的手续。你没有必要再跑到城里；安心地待在浪博恩，相信我的勤勉和慎重。尽快地传回你的意见，注意写得清楚一些。我们觉得外甥女儿还是从我们这里嫁出去的好，当然这也要征得你的同意。丽迪雅今天来看我们。若再有什么事情我会尽快给你写信的。再见。

    爱德华·嘉丁纳

    8月2日写于天恩寺街”

    “这可能吗！”伊丽莎白喊，“他有可能会娶她吗？”

    “威科汉姆看来并不像我们所想象得那么坏，”吉英说，“我向你祝贺，亲爱的父亲。”

    “你回信了吗？”伊丽莎白问。

    “没有，不过，得马上写。”

    于是她极其恳切地请求他马上回去写，不要耽搁。

    “噢！亲爱的父亲，”她大声央求说，“快去动手写吧。要知道，这种事情是一分一秒也不能拖延的。”

    “不然让我代你写吧，”吉英说，“如果你嫌麻烦的话。”

    “我很不愿意写这种信，”他回答说，“我可是又必须得做。”

    这样说着，他和她们一块儿踅了回来，朝屋子里走去。

    “我可以问一下吗？”伊丽莎白说，“我想，父亲一定会同意这些条件的吧。”

    “当然同意！他要求得这么少，让我都觉得不好意思哪。”

    “他们必须得结婚！然而他却是那样的一个人！”

    “是的，他们必须结婚！再也没有别的选择。只是有两件事情我非常想弄清楚：第一件是你舅到底垫付进去了多少钱，才办成了这件事；第二件是我如何才能还上他的这笔钱。”

    “垫钱！我舅舅！”吉英喊，“父亲，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说，一个头脑正常的男人，决不会为了我生前每年给她的一百英镑，死后给 她的五千英镑，而娶她的。”

    “父亲讲得很有道理，”伊丽莎白说，“虽然在这之前我没能想到这一点。他的债务还清以后钱还能有剩余！噢，这一定是舅舅为他做的！他有多么善良，多么大方，我只是担心这会苦了他自己。一笔小数目是根本下不来的。”

    “是的，”她们的父亲说“威科汉姆不是个傻瓜，他要是拿不到一万英镑娶她才怪呢。在我们刚刚要结为亲戚的时候，我就把他看得这么坏，这叫我也很难过。”

    “一万英镑！上帝！就是这一半的数目也还不上。”

    班纳特先生没有吭声，三个人就这样心事重重，默不作声地走了回来。父亲随后到书房写信去了，女儿们走进了早餐厅。

    “他们真的要结婚了！”待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的时候，伊丽莎白大声地说，“这是多么不可思议！而且为此我们还得打心里头感激。尽管他们的婚姻很少会有幸福可言，尽管他的人品那么的卑劣，可是我们还得为此而感到高兴！啊，丽迪雅！”

    “我这样想时就感到安慰了，”吉英说，“我想，他如果不爱丽迪雅，就肯定不会娶她了。虽然我们好心的舅舅为威科汉姆还债一定做了不少的事儿，可是我却不相信会有一万英镑的数目已经被垫付了。舅舅自己有好几个孩子，也许还会生出几个来。就是要他的五千英镑，他如何能拿得出来？”

    “如果我们知道威科汉姆到底欠下了多少债，”伊丽莎白说“以及他向我们的小妹要了多少钱，我们就能确切地算出，舅舅为他们两个垫进去多少钱了，因为威科汉姆自己连分文也没有。舅舅和舅妈的恩情我们这一辈子也报答不了。他们把丽迪雅接到了自己家里，给了她保护和体面，为了她的利益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这样的情意我们几时才能报完。到现在，丽迪雅已经和舅父母们在一起了！如果这样地待她，也不能使她觉得内疚和感动的话，她就永远都不配得到幸福！在她第一眼看到舅妈的时候，她会做如何的感想呢？！”

    “我们应该尽力去忘掉他们两人以前的过失，”吉英说，“我希望而且相信他们是会幸福的。我愿意相信，他既然同意娶她了，就证明他已经在开始改过。他们相互的感情会使她们变得成熟起来；我想他们将会安安生生，规规矩矩地过日子啦，不久他们以前的放荡行为也会被人忘掉啦。”

    伊丽莎白说：“他们的行为是这样地令人发指，无论是你我，还是其他人都永远不会忘记的。我们不必再说了。”

    姐妹两人这时蓦然想到，她们的母亲很可能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呢。于是她们来到书房，向父亲请示这件事是不是可以告诉母亲。他正在写信，连头也没往起抬，只冷冷地说了句：

    “随你们的便好了。”

    “我们可以拿走舅舅的信读给母亲听吗？”

    “尽管拿走你们想要的东西，只是赶快离开这儿。”

    伊丽莎白从书桌上拿起信，随即姐妹俩一块儿到了楼上。玛丽和吉帝正与班纳特夫人在一起：因此一次传达便全家知晓了。在先稍稍将好的消息透露了一些后，吉英读起了信。班纳特夫人听得喜不自禁。在吉英念到丽迪雅不久就可能结婚的话儿时，她就喜上眉梢，以后的每句话便更是叫她喜出望外。由于欣喜她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正如她前些时候由于惊吓和苦恼而变得急躁不安——样。知道她的女儿就要成亲，这在她来说已经心满意足了。至于女儿是否能够幸福，她并不去多想，女儿行为的失检和丢人，她也很快忘在了脑后。

    “我的心爱的丽迪雅！”班纳特夫人喊，“太叫人高兴啦！她就要结婚啦！我又要见到她啦！她十六岁就能结婚！我那善良好心肠的弟弟！我早就知道事情会是这样的——我知道我那兄弟会把一切都办妥当的。我多么希望马上就见到丽迪雅！也见到威科汉姆！可是衣服呢，结婚的衣服呢？我要立刻写信跟弟妹谈这件事。丽萃，我的女儿，快下楼找你父亲，问他将给她多少陪嫁。哦，不用啦，不用啦，还是我自己去得好。吉蒂，按下门铃，叫希尔来。我这就穿衣服。我的宝贝女儿丽迪雅！我们见面后，该会有多么高兴啊！”

    她的大女儿见她高兴成这个样子，便想着把话引到应如何感激嘉丁纳先生为她全家人所做的事情上去，好叫她能冷静一点儿。

    “我们必须把这圆满的结局，”吉英说，“在很大的程度上，都归功于舅舅的竭诚帮助。我们都认为是他答应拿出钱来替成科汉姆还债的。”

    “哦，这就对啦，”她的母亲大声说，“除了她自己的舅舅谁还会这样做呢？如果他没有自己的家庭的话，他挣的钱本就是给我和我的女儿们花的吗？这还是我们第—次从他那儿得到好处呢，除了他以前送的几件衣物之外。啊！我真是太高兴啦！很快我就有一个出了嫁的女儿啦。威科汉姆夫人！这听起来有多帅。她六月里刚满了十六岁。吉英呀，妈妈太激动了，一定写不出信来；所以我口述你帮妈妈写吧。关于钱的事，以后再跟父亲商量；可是所需的嫁妆应该马上就订置了。”

    她接着便数落出了一大堆的名目，什么细洋纱啦，印花布啦，本来还会说出一大套的定单来的，要不是吉英好不容易地劝住了她，要她等到父亲有空的时候商量了再说。吉英劝她说迟上一两天什么也不会影响的，好在母亲由于高兴也不像平时那么执拗了。随即其他的念头又涌进她的脑子里。

    “我一穿好衣服，就到麦里屯去一趟，”她说，“把这好消息告诉我的妹妹菲利普太太。待我从那儿回来后我将去拜访鲁卡斯夫人和郎格太太。吉蒂，快下楼去吩咐他们给我套好马车。我敢说，户外的空气一定对我大大地有益。姑娘们，你们在麦里屯有买的吗？噢！希尔来了。亲爱的希尔，你听说这好消息了吗？丽迪雅小姐就要结婚了；她结婚的那天，你们大家都可以喝到一碗混合调制的甜饮料，欢乐一番。”

    希尔夫人即刻表达了她的喜悦之情。伊丽莎白也像别人一样接受了希尔夫人对她家人的一一道贺，后来，她实在看不下去了，便躲回到她自己的房里。自个儿想去了。

    可怜的丽迪雅即便落得个最好的结果，也实在够糟糕的了；不过因为还不是太糟，伊丽莎白还得感谢上苍。她也确实感到了些许的庆幸，尽管想到今后的情形，她觉得妹妹既不会得到生活的幸福，也不可能享受到富贵荣华；她又回想起仅仅两小时前她们那所有的担心来，便不由得觉得能有这样的结局也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