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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箭雨凌厉而来,但是并不密集,所以顾旧年才堪堪跑到了一边。
等顾旧年到了一边的角楼之后,视野远就比之前伏在女墙之上要开阔的多,郁博轩也一同跟到了这里,问道:“怎么了?怎么到这里来了?”
顾旧年指着下方的投石车,咬了咬牙,然后转头看向郁博轩,道:“你有没有把握将他们用弓箭射中他们?”
郁博轩看着下方的投石车,然后摇了摇头,道:“距离太远,而且他们人都在投石车后面,更何况,就算我能杀死其中一两个人,也会有源源不断的人上去,这样做不可行。”
顾旧年也情知郁博轩说的都在理,但是投石车伤害极高,断然不能让他们继续这么投下去了,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大概是又想到了什么,连忙道:“既然如此,那就直接将投石车破坏掉好了,你跟我来!”
说罢,便从角楼之中冲了出去,郁博轩不由得愣了一下,但是也不敢让顾旧年一人出去,紧跟着也出去了。
破坏投石车?这要怎么破坏?!
的确,用一般的弓箭先不说能不能射中投石车上的士兵,就算射中了,依旧会立即有其余的士兵补充上来,根本没法让对方停止使用投石车,与其如此,倒不如从根本上毁坏,直接将投石车破坏掉。
一般的弓箭既然做不到,那就用重弩。
“将重弩拖出来!”
二十几个士兵上前去将重弩从兵器库里拖了出来,而且还十分费力的样子,这重弩名为三弓床弩,十分的厚重坚硬,箭矢是用极为坚固的铁杨木造就,箭翎是锋锐的铁片,要是射出去,不要说是人了,就连一般的墙壁,也能直接凿穿,只不过就算是想要射箭出去的话,也至少需要三十个人配合才能做到,若是人数少了,甚至可能连弓弦都拉不开。
而且,这种三弓床弩的射程也是十分的远,若是配合的好,一千米的距离都不在话下。
郁博轩自然是明白了顾旧年那一句破坏投石车是什么意思了,原来是想要用三弓床弩直接穿透投石车,虽然这个方法有些困难,但若是成功了,效果也十分的明显。
于是郁博轩便指挥着七八个人控制着三弓床弩瞄准投石车,只不过三弓床弩的威力虽大,却难以使用,尤其是初初上手的时候,只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幸而还是由郁博轩指挥着,能及时的调整,否则还不知道要乱到什么程度。
只不过对面的投石车可不会给他们整顿的机会。
“投石车!发射!”
一声令下,随即是数块巨石从远处投了过来。
轰隆隆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头脑,顾旧年只觉得周围除了这样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了。
皇城的城墙都是以铁水浇灌而成,这一下巨石袭来,虽然没有给城墙直接造成什么伤害,但是城墙的墙身却猛然晃动了一下,接着才稳住,若是投石车接连不断地攻来的话,只怕能将城墙直接砸毁也说不定。
而在城墙之上的士兵们,也死伤无数,有些人并没有被巨石直接的砸中,但是城墙猛地晃动了一下,有些人站的不稳,一下子就从城墙之上摔了下去,就算侥幸没有死,敌军也不会给他们活命的机会了。
半晌,顾旧年才缓过来,至少能听得清周围传来的声音了,立刻转头看向三弓床弩,刚才好不容易才整顿好的三弓床弩却是白费力气了,在刚才巨石投来的震动之下,又需要重新开始。
不过好在对方的投石车也不可能连续的投石而来。
现在就是时间的比拼了。
看是投石车先整顿好,还是三弓床弩先整顿好。
三弓床弩使用十分的困难,投石车也好不到哪里去,最难的地方就是要将巨石搬运到投石车之上,需要几十个人一并拖着巨石,费足了力气才行。
但是投石车的成本要远远的低于三弓床弩。
顾旧年这里只有一架三弓床弩,对方却有足足五辆投石车。
能在对方的五辆投石车都准备之前用三弓床弩依次击中吗?
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顾旧年现在希望的,只是让投石车造成的伤害越小越好,完全不造成伤害是根本不可能的。
双方的箭雨都在依旧不断的持续着,而江淮叛军的人也源源不断的爬上云梯,双方都在僵持着。
终于——
三弓床弩已经完全的准备好了,瞄准了一辆投石车之后,随着郁博轩的一声令下,然后一支粗壮的箭矢便凌空飞了出去,携起了凛冽的风声,直直的冲入了对方的一辆投石车上。
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木屑横飞的声音,一辆投石车被巨弩直接凿穿,甚至这样都不算完,又向前碾压了无数江淮叛军,这才堪堪停下。
箭矢之下,一片血肉模糊。
但凡是被箭矢碰到的,都无一幸存,全部死在巨弩之下。
江旭原本淡然的神色猛然一变,抬起头看向城墙之上,咬了咬牙,然后道:“继续保持!不要停下来!”
只要投石车能将城墙毁坏,就算对方是有巨弩,也无济于事!
顾旧年料想到对方是不可能放弃投石车的,但是如今对方只剩下了四辆投石车,三弓床弩刚才的那一下的动作也让其余的投石车都暂时的停顿了下来,只要加快速度,能在对方下一次投石攻击的时候在毁掉一辆投石车就好了!
顾旧年虽然心中焦急,但是也知道就算焦急也是没有办法的,只能希望加快一些速度让投石车尽早的毁灭!
便是这时,后方传来一声大喊:“袭远携五百精兵前来助战!”
顾旧年闻言,立刻回过了头去,来的人正是袭将军,虽然袭远不如徐安成薛冷一般骁勇善战,但是也要比一般人厉害的多,若是有袭远在此,想必情况也会好很多。
别说五百精兵人数太少,先不说此时皇城之中根本就没有兵力了,这五百个人大抵是袭远的亲兵,又或者就是家里的看家护卫什么的,只是现在危急的形式,就算是只要五十个人,顾旧年都觉得大喜过望了。
“袭将军!”顾旧年连忙唤了一声。
袭远让手下的五百人立刻参与作战,然后就快步走到了顾旧年这里。
“如今的形势如何?”袭远问道,他此前根本不知道江淮叛军一事,顾旧年也没将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
一来朝中的大臣都没有可堪一用之人,说了也是白费力气而已,二来那十七万禁卫军是悄然撤到长临的,若是闹得人尽皆知,只怕那十七万禁军的踪迹也会暴露无遗。
只不过现在看来,袭远确实是忠君爱国之人。
“对方有七十万叛军,只不过目前攻城的人数大概是只有三四十万这样。”顾旧年冷静的道,“暂且对方登云梯的人还能控制的住,只不过投石车造成的威胁太大了。”
袭远将目光看向战场,也明白了眼前局势的危险,只不过他敏锐的捕捉到了顾旧年话里的几个词。
“七十万?!只来了三四十万吗?!”袭远略一思索,忽然脸色一变,道,“他会不会是分而围攻?!”
顾旧年一怔,然后看向城墙之下,这才注意到了一件事情,江淮叛军的人,清一色是步兵,没有任何骑兵的存在,顾旧年刹那就明白了袭远的意思,顿时面色一白,看向袭远。
江旭很有可能是让三四十万人进攻主城门,然后余下的人则去了其余的方向进攻。
只不过皇城的周围都有护城河,要让身穿战甲的士兵游过去再登上天梯是根本不可能的,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
东门!江旭想要让骑兵从东门攻进来!
袭远显然也是想到了这里,然后看了一眼主城门的人数,发现禁军大抵只有两三万人这样,于是稍稍有些松了一口气,想必其余的禁军都在别的地方驻守,于是问道:“东门有多少人驻守?”
“三千。”顾旧年十分简短的道。
“三千?!”袭远面色大变,“怎么会只有三千人?!其余的人呢?!”
“都已经退到长临寒岭关了。”顾旧年道。
“什么?!”袭远先是怔住了,继而就勃然大怒,“你是想要将皇城拱手让给他人吗?为什么直接将皇城给让了出去!”
顾旧年抬起头看向袭远,声音十分的冷静,问道:“那你以为,用二十万的禁军,就能守住皇城了吗?”
“就算不能守也要死守!”袭远的声音猛然拔高了,怒道,“当兵就要做好随时会死的准备,可以战死,但是决不能退缩!就算是死,也要将皇城守到底!在最后一个人死之前,绝不可能有一个人冲进来!”
“皇城的地势根本就不利于作战,就算是二十万禁军都覆灭了,叛军依旧能攻进来,这二十万人难道要白白的牺牲掉吗?”
“牺牲又能如何?!就算是全部牺牲了,只要是为国而战,死了也是值得的!难道为了一己性命就放弃了国家的人,就很光荣了吗?!”袭远十分的愤怒。
顾旧年先是一怔,继而眸光微微一闪。
她不是军人,指挥作战也是第一次,所以她不明白为什么袭远会如此的愤怒,她看到的是眼前的利弊,将禁军退到长临是利大于弊的,所以她做了,并且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是袭远是一个军人,他看到的是自己国家的都城要被叛军夺走了,他体内流淌着的是滚烫的战血,是绝对不能容忍会有逃兵这样的存在,尽管据守长临的寒岭关能够更有效的打击敌人,但是袭远也是绝对不能允许的,这是他作为军人的骄傲和光荣。
只要还剩下一个人,那么就不会让敌人进来,在最后一个人死之前,城门必然是不会敞开的。
顾旧年好像有些明白了。
袭远似乎是觉得现在这样和顾旧年下去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人已经都退到了长临,别说现在根本叫不回来,就算叫回来也没有任何用处,于是袭远怒吼一声:“袭家将士们,都跟我来!”
语罢,骑上战马,奔赴而去。
袭远的五百精兵便立刻脱离战场,跟着袭远而去。
袭远是支援东门去了。
顾旧年看着袭远的背影,眸子里有些复杂的神色。
便是这时,三弓床弩又整顿好了,又一支粗壮箭矢凌空而去,一辆投石车便轰然化作木屑。
只不过于此同时,对面的投石车也做好了准备,此时就还剩下三辆投石车了,一并将巨石投了过来。
轰隆隆的巨响之间绵延不绝。
城墙之上,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缝。
顾旧年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刚才的那一块巨石离她非常的近,虽然没有砸中她,但是这样的喧嚣轰然的声音降临耳边,整个头脑都是乱的,半晌才恢复了过来。
“怎么样?没事吧?”郁博轩看到顾旧年倒在了地上,顿时就被吓到了,连忙过去扶住顾旧年。
顾旧年摇了摇头,咳了两声,道:“我没事,你不用管我,你快点指挥三弓床弩,将余下的投石车全部毁掉!”
郁博轩应了一声。
顾旧年原本穿着的是一袭白衣,但是此刻衣衫之上尽是灰尘,甚至都染上了周围士兵身上的鲜血,虽然并没有受伤,但就是这么看着,也让人觉得怵目惊心。
大概是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一次三弓床弩的配合十分的快速,对方的投石车甚至都还没有准备好,这里一支携着凛冽风声的巨大箭矢就破空而出,轰隆一声,又将一辆投石车给毁坏了。
余下,还有两辆投石车。
江旭的脸色不断的变化,知道在这样下去也没有任何用了,但若是就此停下投石车的进攻,对方也显然不会放过投石车的,而登云梯上的人,也没能成功的登上城墙,仅仅是倚靠这样的箭雨起到的作用很小,或者说是根本不起作用。
于是江旭冷声道:“传令下去,第一个登上城墙之人,赏金五万两!”
于是边上的传令官便大声的喊了起来:“第一个登上城墙之人,赏金五万两!”
五万两!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寻常士兵一年饷银也不过十两而已,但若是第一个登上城墙的人,便会有五万两的银子,如何能不让人发狂,上了战场,本就是做好了死的准备,如今又有了五万两银子的诱惑,江淮叛军自然是拼了命的向上冲,浑然不管到底有多危险。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便是如此了。
而顾旧年却忽然发现那些士兵陡然就拼了命的冲了上来,不由得怔了一下,转头看向郁博轩,道:“先快点将对方的投石车给破坏掉!”
然后顾旧年就不管三弓床弩这边的情况了,走到城墙边上,却正看到自己前方脚下的位置是一个抓钩。
抓钩和云梯不一样,云梯十分的大,一眼就能看见,到是云梯相比较而言十分的稳妥,但是抓钩的不确定因素就很多了,所以一本攻城首选的是云梯,但是有一点,抓钩的隐蔽性要比云梯好。
只不过,既然被发现了,那就只有一个死字了。
顾旧年弯下腰,动作迅速的伸手将抓钩上绳索割断,接着就听见底下传来一声惨叫,继而是重重落地的声音,相比顺着抓钩攀爬之人已经摔死了。
顾旧年脸上一闪而过复杂之色,不过却也顾不得了,战场之上,本来就是要有死人的,不是敌人,就是己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