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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太医匆匆赶来。
琴妃看到太医之后,就稍稍的安下了心,看向玉贤妃,露出了温和的表情。
来的太医不是别人,正是上一次证明巫蛊之术的那位老太医,也就是琴妃的人。由这位太医前来查看,不管最后的结果究竟是什么样的,也是绝对不会牵扯到琴妃身上一分一毫的。
只不过琴妃却没有注意到顾旧年脸上暗含了一抹浅淡冷笑,而原本站在顾旧年身后的厉承,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太医走到巧婕妤的身边,细细的查看巧婕妤的死因。
所有的人视线都落在了太医的身上,太医也有些忐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感觉到顾旧年十分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后背,身子就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只是简单的查看了一下巧婕妤的尸体,他便连忙站了起来,毕竟就算是太医也不想一直看着尸体,再说了,他都提前知道了巧婕妤的死因,简单的看一下就是了。
“请问江太医,婕妤究竟是……?”琴妃问道,神情有些悲悯,似是对于巧婕妤的死很是哀恸。
江太医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紧张,花白的胡子也有些颤抖了,毕竟琴妃是他的旧主,如今却要帮助顾旧年背叛琴妃,这个感觉当真是有点一言难尽,只好拱手行礼道:“……回琴妃娘娘,巧婕妤并不是自缢而亡。”
“那是因何而死?本宫见她脖子之上确实有一道勒痕。”琴妃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这件事情若是可以不了了之当然是最好了,可是江太医却偏要说些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琴妃也只好顺着江太医的话说下去。
“依微臣看来,巧婕妤应该是被人毒害。”江太医低着头,不敢看向琴妃,声音也压了下来,但还是继续说道,“婕妤是先误食了乌头碱,然后才被人勒住脖子。”
“你……”琴妃秀美的眸子猛然一睁,不可置信的看向江太医,乌头碱三个字一出,琴妃就已经知道,江太医背叛了她。
但是事已至此,琴妃绝不能当场失态,再者,明深也不在场,根本无人可以定她的罪,于是琴妃迅速的定了定神,十分冷静的继续问道:“乌头碱?那是何物?”
江太医也是暗暗佩服琴妃的冷静,十分恭谨的回答道:“乌头碱便是取自川乌或草乌之中,味辛、苦,性热,可以治疗风寒湿痹,关节疼痛,心腹冷痛——”
“本宫不是要你掉书袋子!”琴妃冷冷的道。
“是、是。”江太医连忙道。
在场的妃嫔神色都有些难看,宫里向来不安宁,这一次死的是巧婕妤,又有谁知道下一次会轮到谁?后宫这地方是非多,又有谁能与旁人没有龃龉。
“琴妃娘娘,既然婕妤是被人毒害,那就理应彻查后宫,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做的手脚,竟然敢毒害妃嫔。”安淑仪看出了琴妃神色有些不对,又想到这一局是顾旧年设的,便意识到只怕顺着顾旧年走,就能将琴妃推下水,于是就顺水推舟的道。
婉修仪虽然向来与安淑仪不和,但是在这种问题上还是与安淑仪一致的,于是便也开口道:“是啊,琴妃娘娘,若是任由幕后之人逍遥法外,只怕这后宫就要永无宁日了,必须要将那人找出来。”
如今的局面已经容不得琴妃不查,但是查与不查,都是错,琴妃的手指慢慢的攥紧,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的从容淡然,道:“这是自然,毒害婕妤之人,决不能轻易放过。”
此时琴妃才终于有些意识到云贵嫔在的好处了,至少能有人帮着腔说话,玉贤妃虽然也是她的人,但是玉贤妃懦弱无能,事事依附于她,如今遇事也不会开口辩解一二,但是偏偏今夜云贵嫔感染风寒,不能外出,没有来此。
“既然如此,后宫之中的每一处都要搜查,无一遗漏。”琴妃看向顾旧年,语气里似乎听不出什么别的意味,但是眸子里含着强压着的暗火,“秋禾,你带着人去搜查。”
琴妃身边的宫人便领命,正准备出去,却被顾旧年止住了,道:“既然要搜查的话,总不能只让琴妃娘娘的人去,不如在场所有人都让自己的宫人跟着去搜,这样就算搜出了什么。也不会冤枉了好人,更不会枉纵了凶手。”
顾旧年此言既出,徐嫔先是第一个点头,若是只有琴妃的人去,到时候搜出了什么,在哪一个宫里搜出来的,还不都是琴妃说了算,于是徐嫔道:“不错,便是应该如此。”
其余众人也纷纷点头,琴妃也不能背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思,也只好点头,但是在场妃嫔众多,也不能让每一个人身边的宫人都跟着去,于是琴妃便道:“既然如此,那就让秋禾,还有敬贵妃、玉贤妃身边的宫人跟着去就是。”
在场也只有她们三人的位分最高,让她们三人的宫人去也无不可,所以其余人便不说话,算是同意了。
琴妃身边的秋禾以及敬贵妃、玉贤妃身边的宫人便领命去搜查,只不过偌大后宫,这样一间一间的查,也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总不能让所有的妃嫔都站在院子里干等着,于是琴妃便请诸位进入含香宫的主殿之中,坐着等待。
其余妃嫔都谢过琴妃之后走了进去,唯独婉修仪十分嫌恶的挥了挥手,道:“这里面出现过死人,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我才不要进去了。”
婉修仪的声音不大,但是琴妃还是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安淑仪轻轻的推了婉修仪一下,婉修仪这才反应了过来,哼了一声,有些不情不愿的走了进去。
顾旧年看着其他人走进去了,脸上含着一抹浅淡笑意,似有似无,在月华之下,越发显得清冷华贵,众位妃嫔都已经进入了含香宫的主殿,如今留在外面的也只有徐嫔和顾旧年了。
“徐嫔娘娘怎么不进去?”顾旧年侧过头看向她,温和的笑道。
“我本就忧心哥哥的事情,却还要在深夜陪着别人看戏,实在是无趣的很。”徐嫔淡淡一笑,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便迈步走了进去。
徐嫔的哥哥就是徐安成,而徐安成的事情,似乎还和顾旧年有那么一点联系,虽然众位妃嫔都幽居后宫,但是前朝的风声还是会传进众人的耳朵里,之前早朝之上,徐安成的一言一行可都是摆明了帮助顾旧年,虽然他的本意可能只是针对荣太傅,但是前朝后宫相联系,如今在别人的眼里,顾旧年和徐嫔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不然的话,徐安成又何必要帮顾旧年呢。
既然别人都这么以为,徐嫔也懒得辩解。
见徐嫔走了进去,顾旧年脸上勾起一抹淡笑,也迈步走了进去,等到顾旧年进去之后,却发现所有人都已经落座,无一例外,包括最后进来的徐嫔,但是却没有座位了,显然是琴妃故意营造这样的局面,让顾旧年出丑罢了。
在场的其余妃嫔都看着顾旧年,若说无人嫉妒顾旧年,那是不可能的,所以看着顾旧年出丑,也是一件十分赏心悦目的事情。
顾旧年却浑然不觉一般,径自走到一旁,正是一个明紫雕檀的桌案,高度正合适,便半倚着坐了上去,修长的腿半搭着,显现出柔和的线条,一只手就这么半搭在桌案之上,手指微微向下垂着。
这分明是十分放肆过分的动作,但是顾旧年做出来却显得十分的从容,有着几分肆意的优雅与清淡,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尴尬的情绪,反而含着清浅笑意。
琴妃忽然被一口气堵在喉间,那个明紫雕檀木的桌案,是琴妃十分喜爱的,也是含香宫里众多物件之中最珍贵的一件,平日里琴妃都舍不得触碰,生怕将这样精美的艺术品弄出了一点半点的瑕疵,但是顾旧年居然直接坐了上去。
琴妃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又忽地意识到,顾旧年是故意的,若是自己开了口,只怕下一句就会被顾旧年带到其他的地方去,于是冷冷的看了顾旧年一眼,竟是一言不发。
玉贤妃先是看向顾旧年,继而又转过头看向琴妃,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既然琴妃都没有开口,她自然也不会开口的。
婉修仪想要开口说什么,毕竟顾旧年这种行为确实是十分的不会规矩,极为放肆,但是张了张口,竟然不知道从何开始指责,因为就算是婉修仪也不得不承认,顾旧年这样的举动看不出任何的粗鲁气息,却十分的清华高贵,极有韵味,就犹如是墨画古风里的女子,跃然于此。
但即便如此,婉修仪也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的过去了,于是便开口道:“顾旧年,你这样坐着,也未免太不将别人放在眼里了吧!”
顾旧年闻言,眸子里半含了笑意,睨了婉修仪一眼,却并没有开口。
婉修仪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顾旧年的意思便是,我需要将你放在眼里吗?
婉修仪的身子气得都有些发抖了,顾旧年实在是太过猖狂了,刚想要再说些什么,又想到今日之局是顾旧年和琴妃之争,这两个人都是婉修仪想要除去的人,还是让她们自己斗好了,自己不要掺和进去。
这么一想,婉修仪才按捺住自己的性子,心底倒是希望,最好这一次,顾旧年和琴妃能同时落下水去,那才叫人安心,觉得痛快。
琴妃的手指隐在袖子底下,绞了起来,十分的不安,乌头碱就在含香宫的寝殿之中,虽然此时她们还未寻到含香宫,琴妃也暗地里给周围的人暗示,让他们将乌头碱拿出去处理了,但是一看到顾旧年那从容自若的神情,就感觉到心里一寒。
最让琴妃不能理解的一点便是,江太医为什么会背叛自己,江太医帮助琴妃办过无数的事情,若是琴妃落水,江太医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江太医明明是知道的,为何还会投诚顾旧年?!
而且,江太医的身边,也被琴妃派人保护好了,一般人是难以接近的,顾旧年就算是想要对江太医威逼利诱,也是难以实现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琴妃可以断定,顾旧年绝对没有任何的身家背景,朝中没有一位大臣是和顾旧年有所关系的,其余州县的世家,也没有顾氏一族,这样的一个普通人,竟然真的能做到这种地步?
顾旧年轻轻一笑,眸子里犹如染上了漫天月华,静静的等待着,再过一会儿,就是琴妃万劫不复的时候了。
至于江太医为什么会投诚自己……
那还要多谢慕云兮的玉佩。
江太医身边的人多是琴妃安排过来的人,一是为了保护江太医,二来也是担心江太医会不会背叛琴妃,只不过,厉承拿着慕云兮的玉佩去寻江太医时,说是故人求见,江太医认出了那是慕云兮的玉佩,想到慕云兮如今已死,厉承又拿着这玉佩,心下就有些疑问,便跟着厉承去了。
江太医跟着厉承转了几步,远离了那些被琴妃安排过来的人之后,他忽然看到前面站着的是一个清冷华贵的少女。
江太医自然是认得的,她是顾旧年。
但是就是这样清华的少女,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格外的残忍:“你的家人,包括你的两个儿子和女儿,从今以后,他们的性命归我。”
江太医连忙跪了下来,额头贴在地上,还来不及讨饶,顾旧年接下来的话就已经落入他的耳畔:“要么答应为我做事,要么你、连带你的家人,性命不保。”
此事极难权衡,若是背叛旧主,琴妃绝对不会饶恕了自己,但若是不听从顾旧年,顾旧年也是绝对不会放过的,无论选择哪一个,对于江太医来说都是必死之局。
于是江太医只好涩声问道:“不知道姑娘要我做什么?”
先保全眼前再说。
顾旧年微微一笑,吐字清晰,等到顾旧年都吩咐完了之后,江太医只感觉到内衫都已经湿透了,他已经意识到,这一局就算自己不听从顾旧年的,顾旧年也有十足的把握将琴妃扳倒,与其等到那个时候连累自己还有家人,倒不如听了顾旧年的。
是的,琴妃必败。
这是江太医听完之后的唯一反应。
所以江太医才会听从顾旧年的计策,就算是背叛旧主也无所谓了,因为从此之后,只怕琴妃就不再是琴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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