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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
在长临城外的江淮叛军开始准备往回撤,先退回到皇城,然后在一并都退到江淮去,这也是江旭的意思。
江淮叛军从长临城下一路向着皇城的方向而去,这种时候所有人都没有任何的警惕之心,想来也是,皇城里的是自己人,身后长临的禁军这种时候也断然没有必要出来袭击,没有必要故作紧张。
然而事情却并非就如此简单了。
在江淮叛军刚走到皇城之下的时候,忽然在皇城之上就是一片箭雨袭来,箭尾勾起优美的弧度,却夺去了一个又一个人的生命,走在最前面的江淮叛军纷纷中箭倒地,惨叫之声连绵不绝,后面的江淮叛军虽然没有中箭,但是看到这个景象,也是觉得心底一紧,既觉得惊讶又感到恼怒,不知道为什么皇城之上的自己人会对自己人动手。
“都停下!”江淮叛军中的军官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忙喊道,不知道为什么皇城之中驻守着的江淮叛军会对他们进行攻击,难道这当中出现了什么变故不成?
他可不相信驻守在皇城的江淮叛军是认错了人,错把自己人当成敌人,定然是其中有什么变故,才会这样。
正在他思来想去的时候,皇城之上,一道十分冰冷的声音传了下来,道:“江旭已经背弃了太子殿下,这些人自然也背弃了太子殿下,不必留手,全部斩杀。”
说话的人自然就是徐安成了,那名军官抬头看到了徐安成,不由得勃然大怒,但是也知道不能在这么拖延下去,必须要想办法让徐安成住手,徐安成这分明是和江旭来争夺兵权的,而江旭又恰逢此时被长临禁军生擒,所以徐安成自然能名正言顺的接手余下的江淮叛军了。
“底下的人,若是准备继续跟着江旭背弃昭文太子的,一律杀无赦,若只是被江旭迷惑的,还可以留一条生路。”徐安成继续道,声音回荡在两军之间。
此言一处,城下的江淮叛军便不由得纷乱了起来。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如那名军官一般,是江旭的心腹之人,追随的只是江旭而不是昭文太子,所以在听到徐安成的话之后,就纷纷骚动了起来,那名军官见状,也知道事情不妙。
徐安成看到底下的反应,就知道事情完全在他的掌控之内,于是冷笑了一声,然后道:“底下的所有人,若是不想要背弃昭文太子的,便杀死一名叛军,来证明你们对昭文太子的忠诚,凡是不肯杀人的,就全部都杀无赦。”
底下就更加的骚动了起来。
有些人手里握着刀,看着周围的人,有些踌躇着到底要不要杀人,也有些人警惕的看着边上的人,生怕他们第一个就是杀的自己。
那名军官连忙大声喊道:“所有人都不要妄动!”
只不过这个时候,他的话已经是起不到什么作用了,虽然明知道徐安成想要做什么,却偏偏是无力去阻止。
不知道到底是谁先带头的,一个人忽然举起刀就砍向自己身旁的一个人,旁边那个人根本就预料不到他居然会忽然举刀而来,一时之间,毫无防备,长刀便砍断了他的脖子,他至死都不敢相信,居然是被身边的人这么一刀杀死的。
大概就是因为有了人在前面带头,于是其余的人也顾不得什么了,纷纷就互相厮杀了起来,也有些人是抱成团的厮杀,总之,这几十万人的江淮叛军,竟然就在徐安成的三言两语之下,自相残杀了起来。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江旭已经被禁军生擒,他们没有了主心骨,而徐安成也是奉了昭文太子的意思来的,他们自然在心中就会更偏向于昭文太子的一方,所以才会有了眼前这样的局面。
那名军官眼前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双目通红,嘶喊道:“你们全都给我住手!”
只可惜并没有人肯听他的话。
他大怒之下,也握紧了手中的刀,然后就冲进了最混乱的地方,举刀厮杀,越是那些疯狂的人,就越是他的厮杀对象,只不过,再怎么如何,他也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也阻止不了这一大群人之间的自相残杀。
城下的整个江淮叛军都混乱在一起厮杀了。
甚至都不问一句被砍杀的人是追随昭文太子还是追随江旭的。
若是最一开始的时候没有那个人带头的话,或许现在的情况还能在那名军官的掌控之内,只可惜到了现在,所有人都为了自保而不得不对身边的人拔刀相向,根本就控制不了如今的场面。
徐安成就站在皇城的城墙之上,看着底下的混乱厮杀,脸上就露出了轻蔑而又冷冽的笑意,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江旭的亲兵,他是不会要的,全部都死在城下就好,就算剩下的一些没有死,那他也是不会放过的,全部斩杀,无一遗留。
在江淮叛军这边还在厮杀的时候,长临却是一片安宁。
顾旧年看着底下的江淮叛军渐渐的撤了营寨,向着皇城方向而去的时候,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长临是一定可以守住的,至于皇城,若是真的能这么顺利的进行下去的话,也是能轻而易举的收复回来。
就算当真不行的话,至少还能守得住长临。
只不过若单只是要守住长临的话,顾旧年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了,皇城也是一定要收回的,也只有收回长临,才能对如今在外决战的明深和华阳王有所帮助。
在看着江淮叛军从长临撤走之后,顾旧年便命人下城暗中跟随,跟着江淮叛军,看他们是否会在回到皇城之后再退到江淮。
只不过暗中跟随江淮叛军的人,只跟到了皇城的城下,就看见了眼前这样厮杀的一幕,顿时大惊失色,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江淮叛军的人会自己自相残杀了起来,于是也不敢在有任何的耽搁,连忙跑回了长临,将这一切都禀告给顾旧年。
顾旧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由得就是一怔,连忙站了起来,问道:“你说什么?!江淮叛军在皇城之下自相残杀?!”
“是,属下决没有看错。”那人道,边说着便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虽然话是这样说的,但是他倒是希望他真的看错了,毕竟这个事情实在是太过于诡异了,令人无论如何都意想不到。
“知道是什么原因吗?”顾旧年问道。
“这个……属下不知。”那人摇了摇头,道。
虽说江淮叛军的死活和顾旧年没有关系,但是江淮叛军无缘无故做出这样反常的事情,就令人十分的奇怪了,为何会无缘无故的自相残杀?如果是不满意江淮叛军如今的军官命令的话,在最一开始选择撤兵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了,又为什么偏偏到了皇城之下才开始自相残杀?
难道是皇城之中的江淮叛军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好像也唯有这样的解释了。
顾旧年踱了两步,紧紧的蹙着秀眉,然后摆了摆手,让那个人下去,继而就走到屋外,一路快步到了江旭所在的房间之内,既然事关江淮叛军,那么就不得不去问江旭了。
顾旧年伸手推开了门。
江旭正坐在屋中,看到顾旧年进来,于是抬起头看向顾旧年,见顾旧年的脸色有些不好,有些奇怪,不由得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江淮军不肯退吗?”
顾旧年摇了摇头,道:“江淮叛军如今在自相残杀。”
“什么?!”江旭闻言,脸色一变,刚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腿上的伤依旧十分的严重,然后又猛地坐了下去,这一下子又伤到了腿上的伤,冷汗便涔涔而下,只不过江旭也顾不得了,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旧年对这件事情知道的也并不多,只是将她所知道的告诉了江旭。
江旭闻言,先是闭上了双眼,默了半晌,然后道:“在皇城之下自相残杀?”
说罢,江旭又冷笑了一声,声音十分的凉薄。
顾旧年看到江旭的反应,不由得眉梢微挑,看江旭的样子,似乎是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昭文太子必然是准备了另一个人与我争夺江淮军的兵权,一来是为了互相牵制,二来是为了如果一方背弃他的话,还能有另一方压制住。”江旭的眸子微微的眯了起来,声音之中透着冷意,然后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昭文太子又派了一个人到了皇城接手余下的江淮军,而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徐安成。”
“徐安成……?”顾旧年闻言,神色就有些许的奇怪,徐安成,顾旧年自然是记得的,从最一开始就是昭文太子的旧部,说起来,曾经徐安成还有意无意的帮助过他,只不过如今也是旗帜鲜明的敌对立场,而昭文太子之所以会让徐安成来接手江旭的江淮叛军,只怕是早就对江旭心生疑虑了吧。
只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就算顾旧年将江旭生擒了,还是要面对徐安成,还是无法收回皇城,也就只有死守长临一途了吗?
只是这样的话顾旧年却是不能甘心的,她要的是夺回皇城,而不是这样死守长临。
顾旧年叹了一口气,只觉得事情的纷乱复杂程度,远远比她想象之中还要难以理清的多。
“江淮军之中,有没有什么人是你所不能掌控的?”顾旧年沉吟了半晌,然后问道。
如果只是因为江旭给禁军生擒,而导致江淮叛军之中的人四分五裂的话,倒还是一件好事情,至少那样的话顾旧年还是有把握可以控制住局面的,但如果是因为徐安成的话,恐怕事情就不好办了。
徐安成并非一般人,若是和徐安成为敌的话,可是要有那个本事才行的,顾旧年虽然不会妄自菲薄,但是对于兵法战争一事,到底还是接触的少,若是对上徐安成这样的名将,也不知道胜算几成。
江旭细细的思量了片刻,然后道:“应该没有,其中有些人虽然并非原本的江淮军,但是也断然不会做出这样自相残杀的事情,所以应该是昭文太子又派了人过来,未必是徐安成,但极有可能是徐安成。”
顾旧年点了点头,昭文太子既然是派人过来,也定然会派有才能之人过来,就算不是徐安成的话,也必定不会比徐安成差到什么地方去,只不过这样一来,顾旧年觉得,以后的事情,还是十分的难办的。
……
天空染上了血红的暮色,一片阴沉,满地是尸骸残骨,一片凄凉,原先长临城下的江淮叛军,如今只余下那么几千人,却不知道到底该去向什么地方。
现在皇城里的江淮军统领是徐安成,但是徐安成却连一个人都不放过,就算他们是听了徐安成的话杀了人,徐安成一样也不会放过。
调头回去,就是长临,但是长临之中却是禁军,禁军会放过江淮叛军吗?同样也不会。
这余下的几千人仿佛成了孤魂野鬼似的,无论走向什么地方都是死路。
他们在原地呆立了半天,根本就不知道今后应该何去何从,似乎最好的归宿就是和地上躺着的这些人一样,一并死去了才好。
其实他们最一开始的厮杀是十分的茫然的,他们听着周围身边的人在厮杀喊叫,不知道他们喊叫的是什么,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于是也跟着一起喊杀了起来,然后挥刀就砍,这样的茫然状态也不知道到底持续了多久。
然后终于开始慢慢的消退下去,大概是死的人太多了,所以喊杀的声音也变小了,于是就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这才意识到,他们其实是在自相残杀。
大概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终于意识到了,不应该继续杀下去了,该收手才是。
但是周围却只剩下了这么几千个人,其余的人竟然都已经死了。
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他们茫然呆立了许久,然后不知道是谁忽然道:“我们去找将军吧,将军不是投靠了禁军吗?我们去找禁军吧……”
说到最后,他自己的声音都小了下去,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只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说完之后,边上居然有好几个人都表示支持。
“对啊,我们去找将军吧,将军还会在的……”
这么说着,然后他们就似乎都有了目标一样,其实,就算知道去那个地方是死路,也不妨一去,因为他们如今,根本就没有生路可言,只能本能的追着让他们感觉到心安的人。
那就是江旭。
如今的江旭在长临禁军之中,所以他们就要去。
大概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但是他们就是这样想的。
于是说到就做,他们就纷纷向着长临的方向而去。
等到终于走到了长临城下的时候,暮色已经渐渐地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尽深沉的夜色。
他们走到了长临的城门口,然后用手敲打着城门,口中不断的唤道:“你们快开门啊!我们要见将军!”
“快开门,我们要见将军!”
这几千人纷纷大喊道。
顾旧年听到了声音,便走到了城墙之上,看到了下方的情形,然后着实是愣了一下,因为下方的情况,又岂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的。
所有人身上的衣服都尽然血色,乍一看去像是身着血衣一般,脸上的神色也是极为困倦悲恸的,如此凄惨,让人只是一看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于是顾旧年便下令打开城门,让他们进来,只不过也为了防止他们会有什么手段,让四周的禁军都做好准备,若是他们胆敢动手的话,就直接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在房间之中的江旭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自然不难联想到来人是江淮叛军,于是就一只腿撑着十分艰难的走到房间门口。
站在江旭房间门口的是厉承,就堵住了江旭的路。
“还请将军稍等,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话,让我去通报即可。”厉承神色不变,站在江旭的门口,不让江旭离开。
江旭伸手想要推开厉承,但是厉承却是不可能让江旭出去的,江旭也情知现在不是厉承的对手,这样和他纠缠下去没有什么意义,于是就站在了门口,努力想要看着下方的情况。
但是这里的视角并不好,江旭什么都没有看见,但只是听到下面的声音,都觉得心底一恸。
那是他的江淮军。
如今却因为徐安成的原因,成了这样。
其实江淮军也并非完全都是江旭的人,因为江旭本身是没有那么多兵力的,其中有不少都是因为昭文太子所以才来的,但是对于江旭来说,都是他手下的士兵,他不能不在意的。
城门打开之后,那几千人便一下子涌了进来,然后纷纷喊道:“将军呢?!将军人呢?!”
“将军呢?!”
他们不断的喊着,大概现在也就只有江旭能够给他们一点安慰和寄托了,所有和他们一起的人都已经死了,除了江旭以外,他们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也唯有来寻找江旭了。
如今周围的人也都是敌军,虽然让他们进来了,但是每一个禁军都是手执刀剑,看着他们,但凡他们有半点不轨的举动,就随时可能被斩杀。
正在他们喊的时候,顾旧年从上面走了下来。
她看着这些人,脸上就露出了些大概是怜悯一般的表情,道:“你们的将军就在这里,”
“将军在什么地方?!”有人大声的问道。
顾旧年知道,现在这个局面只能让江旭亲自过来了,于是抬手示意让他们稍安勿躁,转头要人叫江旭过来。
江旭是被人扶着过来的,等到江旭走过来之后,那几千人都仿佛是看到了最终的希望一样,纷纷都要涌上来。
顾旧年看了一眼他们,然后便转过了身去,并不打扰他们。
这几千人她决定收下了,不是为了构成什么战力,而是因为他们是从那样惨烈的战场之上活下来的人,所以,只要他们不对禁军造成什么威胁的话,顾旧年会让他们留在这里。
郁博轩看着顾旧年从那走了过来,不由得就问了一句:“还要去夺皇城吗?”
只是看现在这样的情况,就知道皇城绝对是难以夺下来的,徐安成仅仅只是一句话而已,就要几十万的江淮叛军只剩下了这么几千人,徐安成身为名将,这个名声,也不是随意就能得来的,徐安成的危险程度,要比江旭高很多,很多。
顾旧年并非不知道,但是就算是知道,也一样要想尽办法夺回皇城,一定要夺回皇城才可以。
皇城既然是从她的手里失去的,那就要从她的手里夺回来,不管面对的那个人是江旭,还是徐安成,都一样。
所以,对于郁博轩的话,顾旧年只用了这么一个字来回答:“要。”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轻,感觉似乎随时都会飘散在空气之中,但是就仅仅是这么一个字,就让人觉得十分的有力,仿佛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在其中。
郁博轩听到顾旧年的话,也不再继续说话了,而是点了点头。
……
江淮叛军余下的那几千人便打散重新编制到禁军之中了,而江旭的神色却一直都十分的冰冷阴郁,想来这种事情放在谁的身上都不好过,毕竟都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兵,却不是死在了战场之上,而是因为自相残杀而死,就算是死,都失去了作为士兵的荣耀,那几十万人虽然并非都是江旭的人,但其中却至少有十万人都是从最一开始就和江旭一起战斗一起厮杀的,可是如今却骤然失去了这么多人,想必江旭对徐安成的恨意早就累积到了一定的地步。
顾旧年将江旭的反应尽收眼底,想到江旭曾经和徐安成一样都是昭文太子的人,也许会对徐安成十分的了解,于是就问道:“你对徐安成了解多少?”
江旭皱了皱眉,他虽然是昭文太子的人,但是他和徐安成不一样,他并不是因为昭文太子的原因才会举兵反叛,而是另有原因,所以对于徐安成的了解也不过就是浮于表面而已。
只不过江旭默然了半晌,还是开口说道:“徐安成……看起来十分的肆意散漫,虽然他一直以来都被称为名将,但是他对于兵法策略其实并不擅长,向来都是用十分极端的手段,而且他行事一直都不择手段,很难对付。”
顾旧年闻言,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也缄默了下去,心底默默的思量,如今该怎么夺回皇城才是。
正在顾旧年心底思量的时候,江旭却开口,道:“多谢你,将他们收入禁军。”
顾旧年知道江旭说的是什么意思,只不过顾旧年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而是道:“只不过是为了让禁军多一分战力而已,你又何必谢我。”
江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问道:“你现在还准备要夺回皇城吗?”
“相比较这个,我倒是比较好奇,你现在为什么肯帮我了?”顾旧年看向江旭,幽深的眸子里似乎暗藏了什么情绪,最一开始江旭肯帮顾旧年绝对不是出于这样的心态,而是对其余事情的综合考量,只不过现在就并不是如此了。
江旭微微侧过了头去,没有接顾旧年的话,如果真的一定要说什么原因的话,徐安成的到来是一部分原因,而婉修仪……或许也是另一个原因吧。
只不过这样的话,江旭是不会说的,于是他只是将目光投向远处,却一言不发。
顾旧年不由得顺着江旭的视线也看了过去,却只看见一片白茫茫的雾气,虚无缥缈的,什么都没有。
半晌,江旭又转过头看向顾旧年,问道:“你想对付徐安成?”
“不错。”顾旧年点头,这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皇城,她是一定要夺回来的,就算面对的是名将徐安成又能如何,对于顾旧年来说,只要是能夺回皇城,就算是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可以的。
“很难。”江旭道。
“我知道。”顾旧年稍稍的蹙了蹙秀眉,不过继而又舒展了眉头,道,“先看徐安成会怎么做吧,不知道他会固守皇城还是会进攻长临。”
江旭闻言,便略微的思索了一下,然后道:“依我看,他应该是进攻长临的可能性要大一些,他不太可能会选择固守皇城。”
顾旧年点头,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只不过到底徐安成会怎么做,还并不确定,只能接下来的几天到底会发生什么了。
此时,皇城之中。
徐安成回到了皇城之后,却并没有找到徐经武,但是却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了徐经武已经死去的消息。
这个消息对于徐安成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他现在是彻彻底底的孑然一人了,什么也没有了。
所有的家人都离他而去,似乎活下去的唯一意义就只有为了昭文太子大业而图谋,其余的一切都没有了。
只不过皇城之中还有另一个人和徐安成可以说是老熟人了。
荣太傅。
也就是目前朝中官员里,唯一还活着的一个人。
大概是荣太傅的幸运真的就到此为止了,逃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劫难,这一次却终于逃不过去了,或者是说,荣太傅现在要为以前所做的事情,都付上代价了。
当荣太傅知道了现在皇城之中江淮叛军的统领是徐安成之后,荣太傅吓的腿都软了,不需要别人说,荣太傅自己也知道,他的末日来了。
果然,徐安成来到皇城之后,自然是不会忘记荣太傅了。
荣府的门是被人一脚给踹开的,正如当初徐安成砸了荣府的时候一样,就这么闯了进来,只不过这一次徐安成是一个人来的,身边没有跟着任何一个人。
但是却没有人敢拦住徐安成,都默默的给徐安成让开了一条路,甚至都指给徐安成方向,告诉徐安成,荣太傅现在身在何处,不是因为荣太傅平日里对人不好,而是如今徐安成是可以决定他们之中任何人生死的一个人,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们又如何敢反抗。
徐安成一路走到了荣太傅的书房之中,荣太傅就蜷缩在书房的角落之中,当书房的们被打开的那一刹那,荣太傅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来自于幽冥彼岸的厉鬼一样,身子一个劲的颤抖着,想要向后退缩着,却无路可退。
徐安成的脸上泛起了一抹冷冽嘲讽的笑意,然后慢慢的走到了荣太傅的身前,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荣太傅。
荣太傅的身子在颤抖着,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徐安成现在给人的印象已经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了,而是远比厉鬼还要可怕的存在。
徐安成手里的剑尖没入了荣太傅的心口,可是荣太傅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只是这么惊恐的看着徐安成,却连一点反抗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也发不出一点的声音。
徐安成从荣太傅的心口抽出长剑,脸上又浮现了一抹冷笑,然后便转头而去。
既然该杀的人也已经杀死了,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长临的事情了。
……
时间流逝,很快,就是三天的时间过去了。
这一天早上,顾旧年站在城墙之上,接着就看见了浩浩荡荡的大军从皇城方向走了过来。
果不其然,徐安成选择的是进攻长临,也是,依徐安成的性子,又怎么可能愿意固守皇城按兵不动,自然是想要连长临一并拿下。
殊不知现在徐安成的心里也未必有多好受。
长临的地势险要,根本就难以攻下,除非能让禁军自己打开城门,但是徐安成现在也知道,长临城上的两个人,一个是顾旧年,一个是江旭,这两个人都绝对不是随意就可能打开城门的人,尤其是现在这两个人同在一处,若是想要让长临的城门打开,无疑是难如登天。
但是若不让长临自己将城门打开,是几乎不可能攻入长临的,别说徐安成了,就算是昭文太子亲自来的话,也未必可以攻破长临。
但是昭文太子却一定要攻破长临。
而且昭文太子很特地的交代了,一定要将顾旧年活捉。
所以徐安成其实也非常的头痛,但是却不得不做。
一直以来昭文太子给徐安成的印象就是清冷优雅,算无遗策,只是想不到,昭文太子也有这样意气用事的时候,不惜用七十万的江淮军为代价,都要将顾旧年抓回去。
徐安成虽然明白,却不能理解。
其实就连徐安成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样才能进攻长临,他之前也问了其余的人,当初江旭是怎么进攻长临的,当知道了当初江旭的诱敌之策的时候,徐安成也觉得那是进攻长临最好的办法了。
但就算是这样的诱敌之策,也没能将长临攻下,还能有什么办法进攻长临?
徐安成对于兵法知之甚少,但是向来都喜欢出奇制胜,只不过面对这样的情况,就算徐安成有办法,也没处可以施展。
顾旧年看到下方的人浩浩荡荡的就过来了,眉梢微微的一扬,却什么都没有做,而是想看一看徐安成会怎么做,她倒是有些好奇了,不知道徐安成会选择怎么进攻长临。
想来强攻是下下之策,徐安成应该不会用,而诱敌之策江旭已经用了很多次,但是都失败了,徐安成也应该知道,也不会用这样的计策。
出奇的是现在徐安成也抱着的是一样的想法,他就这么带着江淮叛军一路走到长临城下,看看顾旧年到底会怎么做,等看到顾旧年的手段之后,才想其他的办法不迟。
宁伪作不知不为,不伪作假知妄为。
于是双方就这么诡异的僵持住了。
徐安成带着江淮叛军一路到了长临城下,然后就按兵不动了,而顾旧年这边的禁军,竟然也同样的按兵不动。
只不过顾旧年和徐安成的心里却未必是这么想的。
顾旧年此刻眉头紧紧的蹙成一团,看着徐安成在下方按兵不动,不由得思索徐安成为何会这样做,却思量半天都想不出什么主意来,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徐安成也是有着同样的想法。
两个人一个在城上,一个在城下,却同样什么都不做。
只不过却也不能一直这么僵持着,首先来说攻城的一方的确是有很大的优势,因为占优势的时候可以进攻,而处于劣势的时候又可以撤退,但是守城的一方无论优势还是劣势都只能固守。
但是徐安成却不知道到底该这么做,强攻不可取,诱敌不可行,禁军现在固守在长临,首先就立于一个不败之地,想要夺取长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对于顾旧年来说,却不仅仅满足于固守长临,顾旧年不愿意只是固守长临等到明深或者华阳王的归来,她要将徐安成击败,然后收回皇城。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胶着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