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 自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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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哲顺着那葱白的指尖，缓缓抬起头，视线却在看清对方的脸的那一瞬，猛地僵住了，“大、大姐？！”

    他身子一歪，压在手掌下的蛋糕更加惨不忍睹了一些。

    明明摔得那么狼狈，被嘲笑被奚落，都没见沈哲有多大的反应，这会看到沈娆，他倒是表情忽然丰富了起来，瞪圆的眼睛里盛满了不可置信。

    沈娆将人拉起来，拍了下他有些僵硬的后脖子，轻声道，“把外套脱了。”

    “哦。”

    沈哲连连点头，一个字都不敢多言，比家里的阿花还要乖。

    同样屏息不语的还有以沈晓柔为中心，围成半个圆圈的一干人等。

    屋子里一时间静极了，这诡异的死寂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忽然就这样了，如同黑云压境一般，来势汹汹，逼得每个人脸上的笑，潮水一般急速褪尽。

    而沈娆施施然站在他们面前，眸光要多漫不经心，就有多漫不经心，却看得人不禁一阵胆寒。

    脑子里闪过一些片段，沈娆隐隐觉得这场面有些似曾相识。

    只不过，当年那个无措又无助的人，换成了自己。

    但是，自己可比沈哲惨多了。

    因为，她等了许久许久，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天亮，也没有等到一个“沈娆”，肯为她挺身而出。

    想到这儿，沈娆无声地笑了一下，如果可以，她真想抱抱曾经那个孤立无援的自己。

    沈娆叫来管家，管家一见是大小姐，连忙躬身问她有什么吩咐。

    沈晓柔看着平常那万能又威严的管家，此刻却恭敬谦卑得终于有了点仆人的模样，小脸越发黑沉，感觉毛笔一蘸，就能直接写字了。

    “老爷这会在书房么？”

    管家答，沈君山遛狗去了，他今天心情很好，难得肯出门活动身子骨。

    沈娆边点头，边瞥了眼沈哲，对方立马憨憨地回以一笑，她太明白这讨好的笑容意味着什么了，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国外太难熬，你给逃回来了？”

    沈哲的笑脸一下子垮了，他求饶地扁扁嘴，“大姐……”

    “没出息。”

    沈娆骂了句，沈哲的头压得更低了，他认。

    但她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偏向弟弟的。

    沈君山应该还不知道这事儿，否则早关起门来家法伺候了。

    估计是沈哲回家，正赶上父亲外出，因此暂时逃过一截。

    不过，他二姐也没给他多少好果子吃就是了。

    沈娆对着管家道，“小少爷的衣服脏了，你带他去清理一下。”

    “是。”管家看看一塌糊涂的地板，又看看沈娆价值不菲的鞋，道：“大小姐，您请挪步到偏厅吧。”

    沈娆却没有要动的意思，眼神示意，“你去忙你的。”

    管家人精一个，明白大小姐这是要“大开杀戒”了，连忙带着见不得血腥的小少爷离开。

    “……诶大姐，等会见哈！”

    沈哲朝沈娆挥舞着爪子，还有闲心舔了口粘在嘴角的奶油。

    沈娆弯起眉眼，眸底那几抹纵容的笑意，在沈哲走出大厅之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缓缓侧过身，也不说多余的话，直接手心向上，摊在了那个抢了沈哲手机的女生面前。

    对方连退了好两步，又惊又怕地往沈晓柔身后躲了躲，“干……干什么你？”

    沈晓柔嫌弃死她，扭过头，用嘴型吐出两个字——“手！机！”

    “哦，哦哦！”

    那女生赶紧递还，动作快得沈娆都没有看清。

    沈娆收起手机，淡淡扫了她一眼，刚才就数她笑得最来劲，这会面色却不佳，呼吸重，嘴唇也在发抖，整个人像是扑了一层灰。

    “你是哪位？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

    “我……我……”

    沈娆听着她那似乎快要喘不上气的嗓音，眼神依旧毫无波澜。

    “不着急，慢慢说。”

    沈娆那耐心又亲和的模样，却让在场所有人，莫名产生了一种课堂上被老师点名提问的错觉。

    既提心吊胆，又暗自庆幸，都巴望着现在这个被点到的能多撑一会，否则下一个遭殃的，不知道会是谁。

    女生还在“我”个没完，眼眶胀得通红，手掌扣在腿侧，用力地去扯沈晓柔的裙摆。

    沈晓柔额上青筋猛跳，真想撕了那块裙角让她扯个够！

    可自己又没法真不管她，虽然面对沈娆，沈晓柔也本能发憷，但她和稀泥还是很有本事的，立刻软着嗓子道，“姐，夏夏她知道错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原谅她吧……”

    “我怪她了？”

    沈娆轻扬唇角，一句话堵得沈晓柔哑口无言。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嘛……我只是和他闹着玩，我看他一个人坐在角落打电话，就想逗逗他的，我哪知道他这么不禁……”

    预感她下面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沈晓柔连忙打断，“姐，一场意外而已，你就别太较真啦。夏夏比小哲还小几个月呢，玩起来偶尔会过火，但她心地不坏……更何况，小哲也没往心里去嘛。”

    言下之意，你非要上纲上线，跟个老巫婆似的教训人家小姑娘，掉不掉价，丢不丢份？

    沈娆的眼神彻底沉了下来。

    这套说辞，早在十年前，她就领教过了。

    ——她们是和你闹着玩，她们没有恶意，而且她们少不更事，你算是姐姐，要忍着让着。

    怎么，你受不了了啊？

    你还哭，有什么好哭的？

    妹妹的生日派对，不许掉眼泪！不然就把你关起来，不给你饭吃，不给你水喝，让你永远见不到你爸爸！

    …………

    “你怎么知道他没往心里去？”

    “嗨呀，他不是习惯了嘛~”

    这在讲沈哲奇低的家庭地位，他从小被压迫到大，沈晓柔觉得当众摔跤算是小儿科了，她笑笑，不甚在意地往下接了句，“小哲如果往心里去了，肯定要发火啊，可刚才他哪儿有半点要发火的迹象，明显不介意的。再说了……”

    后面的话，沈娆不想再听，她只觉得心口堵住了一般，有细密的针在扎。

    所以，你自闭，完全是你的问题，与他人无尤。

    谁让你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你活该蜷缩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腐烂发臭，无人救赎……

    回忆侵蚀着脑细胞，慢慢与现实重合在了一起。

    沈娆渐渐分不清，她站在这里，究竟是为了沈哲讨公道，还是为了自己。

    下一秒，一声犬吠，打破了屋内的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