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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停止,好像出现了一个时间与物质的奇点,万物静止。
刘国成听到了自己心脏猛烈地跳动,然后骂道:“妈的,撞见鬼了,什么鬼地方,我要下车。”
没有声音回应他。
车门轰然打开,门外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刘国成望了过去,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但又感觉一切都不对劲,他想立刻下车,从这隧道原路返回,离开这个鬼地方。最后脚颤了颤,立在原地,还是不敢下去。
刘国成在自己椅子上摸了摸,找到了之前准备见了冯昆喝的那坛好酒,拍开泥封,仰头便喝。
现在管不得这么多了,肚子里咕噜咕噜叫个不停,又没有什么可以下肚,而且周围诡异得很,想着这一口下去,怎么说也能壮壮胆。
肚子中火辣辣的感觉传来,刘国成猛然转头看向列车门外,那里燃起了绿油油的鬼火,慢慢地朝列车飘来。
一个小孩子的影子在眼前一闪而过,绿色的火焰随之熄灭。那个小孩子进入列车后,只是一闪,就没了踪迹。
虽然只是一刹那,但刘国成还是看清了小孩子的长相。
与刚上车看到的一群小孩子不同,这次上车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婴儿,布满褶皱的脸上布满了迷茫,眼中无神,脸上是白纸一般的颜色,穿着红色的肚兜。
婴儿身高三十厘米左右,婴儿上车的一瞬,车厢中又响起了小孩子的嬉闹声。就像一群小孩子在捉迷藏,有争吵声,还有笑声。
刘国成的后背被汗水完全浸透,心提到了嗓子眼,虽然现在的革命给中国带来了新思想,很多人不再信怪力乱神的东西,可是骨子里还是有这些鬼怪的思想的。
刘国成小时候在新式学堂念过几天书,受到了国外先进工业文明的熏陶,本以为自己不会再信这些,然而今天,世界观再次从写。人类永远对未知的东西充满了畏惧,为了掩饰自己的恐惧,往往说这些东西不存在。
可是当东西出现在了眼前时,就不得不相信了。
他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一本杂书,是南北朝一位阴阳先生写的,书名叫《梦溪鬼谈》上面全是文言文,刘国成忘了上面具体写的什么了,不过能记起上面几个离奇的故事。当时当做荒诞离奇的故事,看了也没多想。
比如有鬼怪做了错事,要受到上天的惩罚,而一般都是雷劈,这时有鬼怪会躲在孕妇的床底,这样雷就不会劈下来了。
又比如,现在看到这个婴儿,上面也有相似的记载,说是三国时期,有一家人为了躲避战乱,把自己刚出生的儿子活埋在了祖坟里,而后天下太平了,那家人回到了故乡,看到了经常在外漂泊的婴儿鬼魂。
上面说这东西叫做婴灵,是刚出生不久就遭到惨死的婴儿怨气不化生成,只用找到婴儿骸骨,进行超度就能破解了,这样婴儿就能进入轮回,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刘国成喝了一些酒,胆子大了一些,朝着车门外跑去,这种地方呆不得了,眼看就要跑出门外了,列车门轰然关闭。
轰隆隆。
火车重新启动了,铁轮子与铁轨摩擦发出了剧烈的噪音,刘国成在车门处踢了一脚,又怕声音太大惊扰了车里的婴灵,不敢踢得太重。
转身,刘国成看了眼车窗,疾步走近,想把车窗打开从车窗跳下去。现在火车才刚刚发动,也是跳车的最佳时机。
车窗的夹缝上锈迹斑斑,刘国成没能打开车窗,他把心一横,抱起手中的酒坛,用力砸了过去。
咔嚓一声,酒坛碎了,玻璃窗完好无损。刘国成大骂倒霉,可是他闭了嘴,生怕声音太大,把那该死的东西招了过来。
刘国成半个身体印在车窗上,他想自己用力把玻璃扳下来,就是找不到用力点,列车慢慢加速了,透过朦朦胧胧的光,能看见玻璃对面白色的隧道岩体。
应该是花岗岩,岩体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只有饱含晶体的花岗岩能这样反光吧。
突然肩膀上一疼。
刘国成睁大了眼睛,看着漆黑的玻璃,正好看见刚才进来那只婴灵从车穹倒挂而下,一只手掌抵在了肩膀的地方。
像是触电一般,刘国成吃疼,还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更不敢大叫出来。
汗水从额角滑落。
婴灵苍白的脸上浮出诡异的笑容,嘴角拉开,露出乌黑嘴唇下的牙齿,牙齿在昏黄的灯光下,呈现出了暗黄的颜色。
“囡囡好冷。”婴灵笑完,又露出了痛苦的模样,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刘国成的眼睛,刘国成一动不动,除了胸腔中高速跳动的心脏,便没了剩下的动作。
列车速度越行越快,窗外闪着荧光的岩体不对离开视野,刘国成不知道保持不动的动作过了多久,终于鼓起勇气转过身去,捡起地上的酒坛碎片砸了过去。
“囡囡好冷啊。”婴灵也没有闪躲,那陶瓷碎片砸到了她的身上,穿透身体,落在了对面的座椅上。
但是,婴灵无神的眼睛中突然暴露出了凶光,绿色的鬼火从婴灵举起的小手掌中涌了起来,列车上的灯光突然熄灭,重新陷入黑暗。
刘国成看到,那一团绿火中,突然膨胀,而后无数双绿油油的眼睛从车窗外看了进来,火车其他车厢中的小孩也停止了嬉闹声,全部飘了过来。
刘国成心里骂道:没有被饥荒与战乱整死,结果自己进了一个鬼窝,这次要栽在这里了。
不过他还是在地上摸到了一个与铁棍差不多的东西,拿起来看竟然是一把火铳,看上面布满了不少的锈迹,不知道已经遗落在地上多久了。
希望还能用吧。刘国成对着车窗一枪开去,车窗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地,列车终于裂开了一条口子。
婴灵那一团绿火飘了过来,越来越靠近刘国成,可是感受不到一丝热气,原来这绿火一点儿也不热,反而寒冷刺骨。
刘国成被绿火冻得打了一个寒战,看着婴灵越来越近,看了眼窗外,猛地一跃,跳了出去。
“囡囡好冷啊,囡囡好冷啊。”在刘国成跳下车窗后,还能听见婴灵的声音。那声音不像男声,也不像女声,但是充满了阴柔。
说不出的悲伤。
甚至让人感觉到一种心疼。
刘国成自言自语说道:“怎么可能生出这种感觉呢,明明她差点就要了我的命,我居然还为她心疼。”
然后就是剧烈的疼痛,从高速行驶的火车上跳下来,摔在坚硬的石板上,即使不死,也要残废了。
刘国成闭上眼睛前,看到了岩石石壁上趴着无数拳头大小的光团,光团是橙黄色的,晶莹剔透。
“完了……”他想。
我问过太爷爷,后来怎么了,他不告诉我,我也无从得知。
只是,太爷爷在车厢中看到隧道中一只只闪烁的鬼眼,我猜测就是太爷爷跳车后,看到隧道岩壁上挂着的一只只‘灯笼’。
那些灯笼是一种闪光的生物吧。
我问太爷爷:你最后一刻看到的光团,是不是一种会闪光的生物?或者就是发光的岩石。
前几天我刚看了一个记录片,说的是四川一个农民往地下挖井,挖进了岩层,发现了数不胜数的会发光的石头。
太爷爷斜躺在太师椅上,他已经九十多岁的高龄,听不清我说什么,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我。
突然,那眼中像是回忆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开口,声音沙哑:“小鹏么?你不要问后来发生了什么,这个世界是没有鬼神的,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出来了。”
小鹏是我父亲的小名,我父亲全名刘英鹏,死在我出生的那一年,后来我母亲也疯了。
我想太爷爷应该老糊涂了。
我纠正道:“太爷爷,我是你曾孙子,我是小伟,刘军伟,小鹏是我爸爸,他早就死了。”
太爷爷还是没听清:“你说什么?什么死了?”
他说话时,挣扎着想从太师椅上坐起来,我过去扶他,老人斜仰着头看我,以为我是他的儿子,或者孙子。
他从来不记得自己已经有了我这个曾孙了,我爷爷,也就是他的儿子,在年轻的时候就躲到深山里面的寺庙中出家了,他走的时候我尚在襁褓中,他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就是一只玉蝴蝶。
我仔细观察过那只蝴蝶,是一块好玉,在黑夜里面,玉蝴蝶呈现的是血一样的红色,早晨天刚亮,蝴蝶随着光线的变化变成暗绿色,到了中午天光大盛时,玉蝴蝶就成了现在的颜色,青翠得像是要滴出水一般。
太爷爷看到了系在我脖子上的玉蝴蝶,挣扎的身体不动了,他仿佛朝圣一般的看着我,眼眸中只有虔诚。
“小伟啊,你是我曾孙刘军伟,你的名字都是我取的。”
太爷爷想起了我。
他下一句话,也是太爷爷这一生中最后的一句话,在我耳边响起。
“小伟,我对不起咋们家,你千万不要去找鬼塔啊……”
我流出了眼泪。
在那个阳光大好的午后,我的太爷爷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