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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豫立最终还是被应滢找了回来。
据应滢说,那小子一个人躲在一条小巷子里,她找到他的时候,少年浑身都湿透了,正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见到应滢,他竟然抱着她哭了起来。
素凌云见着他们二人都是一副水里泡了一遭的模样,摆了摆手就打发他们洗澡去。
于是周豫立留在饕餮阁的事情就这样说定了下来。只不过素凌云与应滢说的是,要不就是周豫立自己养活自己,要不就是应滢出钱养活周豫立,总之她素老板是不会花半分钱在这只不识好歹的小狼狗身上的。
能够收留他应滢已然是高兴的了,自然不能多要求自家师傅做什么。说到底这一回也是自己一意孤行非要将他找回来,师傅见到自己带着他回到饕餮阁的时候虽说不上是生气,但脸色也是极为阴沉的,像是十分不待见周豫立一般。
当然小周也不待见素凌云便是了。
不过饕餮阁这般大,素凌云又是日日窝在屋中不走动的,是以两人也不怎么会碰面。
一场秋雨落过以后,天气不似酷暑时那般难熬,长安城中也开始张罗起一年的中秋灯会了。
近来饕餮阁中依旧忙忙碌碌接待着宾客,人手不够时将萧暮雨也借了过去用。因那日萧暮雨与应滢讲了自己是素凌云的救命恩人,应滢也不敢多指派他什么事情,权当他是来接受自家师傅报恩的,不过看着素凌云对他的态度,又不太像是他说的那么回事。
不过既然素凌云也默许了,那么应滢便也不再避讳,对着萧暮雨指手画脚起来。
中秋之日来得平常,不过是阁中少了好些客人,清冷了不少。毕竟是举家团圆的日子,便也没有多少人是回来酒楼里吃饭了。
是以饕餮阁早早就打了烊,素凌云今日也大发善心给所有人放了假——主要是给应滢的假,毕竟她还是个含羞带怯的姑娘,这一年中为数不多的灯会,她也是期待了许久的。为了避免其他人说自己偏心,素凌云就干脆关了大门,让他们都出去玩个痛快了。
月光投进屋子,一如她的模样一般冷淡疏离,她倚在躺椅里打了个呵欠,刚想下楼拿些点心,却听到有人在敲她的窗户。
她起身,扬手一把将窗户推开,只见一青衣的男子翻身坐在了她的窗台上,笑意盈盈地盯着她。
素凌云见状二话不说就要关窗,却被他一手挡住了,他笑眯眯道:“再用力这窗子可就要坏了。”素凌云的动作果然顿了顿,继而抬眼看他:“你来做什么?”
萧暮雨眼角眉梢尽是温润的笑意:“今日中秋,你就打算在这房中过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素凌云看着萧暮雨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脑子不好使的家伙,“灯会那种东西,我就不去看了。”
“你这人倒是无趣得很。”萧暮雨笑笑,探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接着他便直直跳了下去,“偶尔小孩子气一回也没什么,我不会说出去的。”
素凌云哭笑不得地跟着萧暮雨走在街上。
为了表明自己“不会说出去”的决心,萧暮雨给自己和素凌云一人买了一个面具,带上之后萧暮雨解释说这样没人能看到她是谁,便也就没人知晓了。
不过带上面具之后,萧暮雨就一直牵着素凌云的手,好像生怕她走丢了一般。这时候素凌云是个男子的装扮,身姿瘦削气度挺拔,外人就算不看到他的脸,大致也能猜得出他是个风度斐然的公子哥。而一旁的萧暮雨,露在面具外头的一张嘴弯着好看的弧度,脸部的线条也是干练的,许多姑娘心中描摹出来他的模样也是不差的。
这样两个该是惊为天人的公子哥竟手拉着手走在街上,不免让人浮想联翩。
素凌云挣扎一二,却挣不脱那人,他的手劲大的很,就算自己也是习武之人,仍然是被他握得死死。硬的不行便来软的,素凌云上前两步与他并肩而行,轻声道:“喂,你这样不好,别人以为你好男风。”
萧暮雨听罢垂头,一双桃花眼在面具中依旧灼灼:“你不这么以为就好了。”
“……”她无奈,想了片刻又与他道,“你从前没看过灯会么?”
“自然看过。”
“那还看?”
萧暮雨却是理直气壮:“没看过长安城的。”
“……”对于他的不要脸,似乎素凌云也习惯了,她已经清楚的了解了什么时候该听他说话什么时候该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了。是以她权当方才他没说过话,就与他道:“那你自己看吧,我回去睡了。”
萧暮雨却仍旧不放手,嘴角勾得弯弯的:“便当是老板给我这个员工的福利。”
素凌云一阵莫名其妙:“什么福利?”
男子眼中的笑意渗透到了眼底:“陪我看灯会。”
“无耻。”
素凌云心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的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要爸爸我陪着看灯会么?她虽是嫌弃那人,却也放弃了挣扎的念头,任由他牵着自己在人群中走,竟也觉得格外心安。
萧暮雨走在她前头,街上人多,让她跟在自己身后也不至于她被人撞了。他大概晓得素凌云不太喜欢猜灯谜这样的事情,便也不带她去灯谜的摊子上看。瞧见一处有吹糖人的,他拉着她走了过去。
摊子边上围着的大多数是带着孩子的,也就只有萧暮雨和素凌云是一对儿年纪相仿的男子,倒也是十分有趣。素凌云见状,心中又升腾起一种爸爸带着傻儿子的错觉。
萧暮雨转过头来询问她想不想吹,她一个白眼还没翻完,萧暮雨就已经付了钱。素凌云目瞪口呆,心说你这是问我?你的手比我的脑子快多了!
等前头几个孩子散去,小摊贩将一根管子递给了素凌云,示意她冲里头吹气。素凌云瞪了萧暮雨一眼,不过又想到这时候带着面具,他也不一定能看清楚自己的表情,便又将那一眼收了回去,拿过了管子。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一股脑地往管子里吹。这吹糖人是一项技术活,一般都是由制作糖人的小贩吹好了再将成型的糖人给主顾,然而这儿的摊主却是别出心裁,让想要买糖人的自己来吹,也算是体验了一把制作糖人的工序。
不料素凌云并未把握好这个力度,用力过猛,眼见着那糖人皮越来越薄,她却没有收住那口气,再一吹,那糖人竟破了开来,糖浆炸了小贩一脸。
素凌云知道闯祸了,急忙转头看向萧暮雨。两人见状互相对视一眼,在一瞬间便达成了一致——萧暮雨拉过她的手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发疯似的跑了一阵,忽听得身后有声响,素凌云站定脚步,堪堪回头,竟是皇城的方向在放着烟火。
是了,中秋之日,宫中是有家宴的,这时候放的烟火大概也是皇帝与民同乐的意思吧。
萧暮雨是感觉到后头的姑娘站定了才站住的,他看向那个姑娘——烟火的光芒将她带着面具的脸印得时明时暗,虽然只能看到她微微上扬的嘴角,萧暮雨却觉得她与平日里有许多不同了。这一瞬间的她已经不再是孑然一身,而是有什么东西将她周身的薄冰悉数融化,换了一个温暖柔和的她。
素凌云回过头,却发觉那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时间她竟然别过头去,片刻后她又皱眉,自己难不成还怕他看自己了?
如此想着她又瞪了过去,两人便如此大眼瞪着小眼,任身边是有人流来往,他二人确有巍然不动的意味。
许久之后,终是萧暮雨败下阵来。他拉了素凌云一把,让她离自己更近些,接着凑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当真是个爱较真的性子。”
此时光虽黯淡,然他清楚地看到素凌云的耳朵一刹那变得通红,仿佛是能滴下血的。他笑,拉过素凌云边走边回头与她道:“原来你也是会害羞的啊。”
素凌云一掌打在他背上:“你!登徒子!”
萧暮雨又服软:“是了是了,老板我错了,再打下去我可就要死了。”
她这才收了手,缓解尴尬一般清了声嗓子,道:“闹也闹了,疯也疯了,该回去了吧。”萧暮雨却笑,与她讨价还价:“再去看一个地方,看完就回去。”
她本是该要拒绝的,不过想来自己方才似乎是答应了这个登徒子作为福利要陪他的,这时候丢下他不管好像是有些不太好,便就由了他。
两人一路走到了曲江池边,池中漂了不少的花灯,池边亦有小姑娘三两结伴,在花灯上写了心愿,将之放入水中。
原来他所说的这最后一处,便是要来放河灯么?
当真是孩子气。
素凌云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看向对方的目光是有多么柔软,不过也好在还有面具遮挡,萧暮雨也不晓得自己被什么样的目光盯着。
一旁本该是做花灯的小贩这时不知去了何处,萧暮雨见那里没有现成的花灯,便拿起桌上的材料,像是准备自己动手做两盏。
素凌云惊讶:“你会做?”
“嗯。”萧暮雨没有抬头,只顾着手中上下摆弄,用竹片做支架固定的花灯太费时间了,他便动手折了两个。他做得很快,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他就将两盏折得小巧精致的河灯递到了素凌云眼前。
瞧见素凌云一脸惊讶的模样,他笑道:“闲着的功夫多了,这些讨姑娘欢心的东西也就学得不错。”
“登徒子便是登徒子,会做河灯也还是登徒子。”她虽这样说,却是接过了一盏,就要走到池边去放。
“哎等等。”萧暮雨叫住她,“你还没有写愿望。”
“我?”素凌云回头,她站在池边,手中捧着河灯,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夜风拂过发梢衣角,美好得仿佛整个人间都入了画。
“现在这般就挺好,我没有什么愿望。”说着弯了腰,伸手一推就将河灯推出了几尺。
萧暮雨看着她的样子就笑,这个姑娘的性子就是这样,直来直往不爱拐弯抹角,从前觉得她刻薄,或许只是因为她将那些别人不爱听的实话讲了出来。
素凌云走到他身边凑过去看他的愿望,萧暮雨却将河灯举了起来,笑眯眯地看她:“这是给河神看的,你看了就会不灵的。”素凌云翻着白眼撇着嘴,一把将萧暮雨推到河边:“去去去,我才不稀罕。”
萧暮雨竟是笑得开怀,他将河灯放下去,闭上眼双手合十,心中默默祈祷一二。他虽也晓得这东西做不得数,却固执地希望能有天意成全。
往后年岁,愿如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