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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曹植很得曹操的宠爱,今次大婚也是请了不少王公大臣,素来与曹操交好的朝中重臣也是一个不落的全都被请到礼宴上。
我们同曹丕一起过来,才下马车曹植就迎了上来。先是对曹丕行了礼,又转身对我行礼。我点点头,示意他不用这般。他报以微笑,起身站定。
郭照从后面过来,先是对曹植施礼,曹植这才唤她一声嫂嫂。作为妾室,一般来说身份居于下位,便是遇到自家兄弟,但只要是有爵位的,都应当行礼参拜。
许是曹植这一声嫂嫂叫的恭敬,难得见到郭照脸上许久不曾再见的笑容。这般也好,难得这么舒心。
曹植请我们进去入席,说是还要留在外面接待其他宾客。他今日穿着缁衪纁裳(ziyixunshang),白绢单衣,纁(xun)色韠(bi),革带用以佩韠(bi,敝膝的一种),大带素熟绢为之,赤色舄(xi,鞋)履,水苍玉纯组绶(古人佩玉,用以系玉的丝带)白色青龙古玉。是自大周沿袭下来的婚制新服,当初我与曹丕成婚,曹丕也是穿了这么一身新郎服,模样其实很是好看。曹丕笑笑,过来拉我的手,对曹植道:“如今有了家室,可要好生帮着父亲做事了,再任由着自己的性子怕是不能了。我们这就进去见过父亲母亲。礼成之后,哥哥再来与你吃酒。”
曹植却似笑非笑的点点头,回道:“我还以为哥哥身体不适,不能过来参加子建的婚宴,那日听小厮回来禀报说,哥哥就算是拖着病体也不缺席,着实让子建惊了一身虚汗,若是让哥哥再劳累以至于病情严重,子建就是负荆请罪怕也无法弥补过错了。”
曹丕倒是难得性子好,并未生气发作,只是笑笑,便拉着我一同进到府里。晚晴本是跟在我身后的,然我已踏进府门她却仍未跟上,不禁纳闷,回头正瞥见她和曹植说着什么,神色很是暗淡。我悠悠唤她:“晚晴?”
她赶忙应声朝这边看过来,随后对曹植施施礼,快步跟上来。曹丕很是疑惑,却也并未问什么。进来府里便一路向正厅走去,路过花园时正看见好多婢子在置换瓜果,曹丕带着睿儿赶去正厅拜见曹操和卞夫人,我只得带着英儿和郭照在外面候着,等卞夫人传话。
今日惠风和畅,是难得的景色宜人。我与郭照二人在外面候着,内里婢子出来通禀,见我便蕴了笑脸,躬身道:“夫人,老妇人有请呢。”
我点点头,柔声道:“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她再度施礼,回说不敢,便打前头引路。佟儿和晚晴带着英儿跟在我身后,郭照其次由雍华扶着进厅。
自上次曹丕高烧卧床,卞夫人和曹操来过府上一次便再也不曾见过,我因为要照顾曹丕也是无暇□前去请安,相隔数十天再见到她,仍是那副慈祥模样,只是脸上笑容显得牵强。
我拉过英儿走上前来,行礼请安,郭照随后。卞夫人示意身旁的婢子过来扶我与郭照。一边蕴了笑意看我,“婉若,你过来,我有些话要问你。”
我应是,正准备起身过来,她又看了看郭照,也是笑容满面的对她道:“郭照,你出去替我看看,宴席可筹备的差不多了么?”
郭照由雍华扶着起身,声音平淡有礼,“是,妾身这便去。”
待郭照退去,我才走上前去,问道:“母亲是有何事相问?”
“上次去看望桓儿,他看样子病的很是严重,你告诉母亲,那个时候,他当真是病了四五天吗?”
她定定的看着我,忧色渐深。我心里不明白,为何大家都会对曹丕的病有所怀疑,他什么时候病的,病成什么样子,难道也有理由拿来撒谎做隐瞒吗?
默一阵,我抬头迎上卞夫人探寻的目光,惊觉有一丝心寒。她眼神里透着不信和狐疑,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孩儿染病后一个母亲该有的关心和担忧。福身施施礼,我报以笑容,道:“是,因起初我自己感染了风寒有些咳嗦,丕郎他担心媳妇陪在媳妇身边,结果受了感染,便发起烧来,一烧烧了好多天也不见退,现今身子还不是很好。”
不论谁猜忌他,他都是我的夫君,我会帮着他陪着他守着他,绝不容许他受任何伤害,即便是卞夫人,即便是曹植。
卞夫人晃了神思,眼神里漂移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正打算开口询问,门外响起婢子的通禀,“夫人,王爷传话请夫人前去正堂,新妇已经到了。”
显然,卞夫人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没有听到。我起身上前两步,轻声唤她:“母亲?母亲?”
她抬头,这才晃过神来,道:“怎么?”
我笑笑,过来扶她,“婢子说新妇已到,请您前去正堂接受拜礼。”
她起身,点头道:“那咱们这就去吧,你也随我一起过去。”
“是。”我答应着扶她,侧头嘱咐佟儿,“先带着小姐前去入席,不要坐错了席位。”
佟儿应是带着英儿退下。我扶着卞夫人前去正厅。
才到正堂,便能见到侍立在两旁身着青瓷色曲裾长裙的婢子端了铜盆,再不远搁置的是火盆,门槛用红纸包了个严实。
我蕴了笑意,随卞夫人后面进去。曹丕坐在下堂,一次类推坐着曹氏家众兄弟。曹操正坐在正堂上,见我们前来,笑着道:“夫人快入座吧。”
卞夫人施施礼,含了笑意上前去做下。我屈身跪拜施礼,得了敕免,起身坐到仲家媳妇席位上。
曹操几个儿子里,曹昂最长却于张绣作战时早薨,而曹铄也是少年薨逝,是以,曹丕位居于长,弟弟们大多还未成婚,如今这席间也不过是坐了曹彰的妻子孙氏与两个妾室窦氏、李氏以及郭照。
见我过来入席,孙氏起身施礼,我笑笑道:“妯娌间无需这般,快坐吧。”
孙氏长得颇为美艳却并不招摇,看上去是个机灵的。其他两位妾室见她起来也是纷纷跟着起身施礼,我让她们坐下,便入了座位。
李氏长得端庄秀丽,也不多话,整个席间都是含笑听窦氏说话,看那窦氏长得并不算是个美人,话也多些,只有孙氏与我坐着,不多言语静候新妇。我看看晚晴,她眉目间皆无神采,叹口气道:“晚晴,去帮我添些茶水来。”
她却垂目若有所思,好半天反应过来,忙道:“是,奴婢这就去。”
不过半盏茶时间,一对新人已然进来正堂,司仪主持着一系列事宜,从奏乐到礼成,井然有序的进行着。我只顾捏了茶盏喝茶,间中和孙氏交流一些对词赋的看法,难得她竟是饱读诗书,也怪不得看上去书卷气息甚浓。
正说笑间,抬眼正对上曹植的目光,许是我和孙氏的对话惹了他的注意,旋即对他笑笑,别了头喝茶。一口茶才咽下,惊觉又道异样的目光停在脸上,遂抬头对视过去,不曾想竟是曹丕,他正端着酒盏看我,被我一道凌厉目光射过去,当时一愣,正打算放到唇边的酒盏一滞。我一愣,赶紧扯起唇角笑笑,表情骤变,让我脸上的肉有些不适应,定然是笑的非常难看。
见我如此,曹丕弯弯嘴角,捏盏一饮而尽。我尴尬的低头,不再言语。
新人送入洞房之后,夜宴也便开始,曹丕吩咐曹铭过来传话,说是让我先和郭照回府,他随后就到。
我也知道他身子并未好利索,今天已经是忙碌一天,想必现在很累。便嘱咐佟儿和晚晴先随郭照回府,让曹铭带着我前去找曹丕。
曹铭在前头引路,我一路随在他身后,经过长廊时,我有些纳闷,便问曹铭,“将军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宴上曹丕那一道异样的目光着实让我心里有些堵的慌,眼下,他又支开我们回府,不知到有什么事情。
曹铭在前走着,并未回头,恬淡的应着:“是,将军在席间被王爷斥责了,王爷让将军在府中思过三年,不得干涉政事。”
“为何?”我心下吃惊,自曹丕患病,曹操与卞夫人并未表现的有任何担心,而这次,竟是毫无预兆的就驳了曹丕的权利,思过三年?什么样的过错要思过三年?
“这……”曹铭有些为难,脚步稍作停顿便继续走着,道:“将军不让告诉夫人,夫人不知道也好。”
还要什么事情都瞒着我,曹丕你就这么不愿意让我与你同甘共苦吗?
正路过一座凉亭,我见亭子里的石桌上似是放置了些酒,走过去随手拿起来看,竟是卺,原是用来做合卺酒的器具剩下的两片,大小两个弧度,不怎么好,桌上还放着一小壶酒,我拿起晃晃,不多了。遂在两只卺上各倒了一些。
曹铭收住脚步回头看我,“夫人这是做什么?”
想起来我和曹丕成亲,却并未与他同饮这合卺酒,郭照是与他喝了的,现下也不晚。便开口道:“无事,只是想起来一些憾事,今次补过罢了。”随手端起两只卺,道:“走吧。”
他虽有疑问,却也不再相问,只应是,继续提步在前引路。
不过多时转过廊子来到宴厅,几家兄弟正坐在一处吃酒,我示意曹铭不必通禀,自己托着两只卺从一侧的柱子后面绕过去。
“看来,此间事情……”
“不说了吧,人多嘴杂,耳目众多。这事,谁不晓得是子建做的?只是父亲偏袒……”
“偏袒?这哪里是偏袒二字?你且说说,不过是才华好些,若真是上了战场,便是曹彰…”
我偏头看过去,那正说话的男子被另一个男子捂住嘴,呜呜两声,便睡去了。若是没有看错,应该是曹操手下幕僚程昱家的公子,曹操挥师南下的时候曾见过一次,是个心气高的主。只是他们这言论说来,我听得一头雾水。
好容易踮着脚小心走到曹丕身后,眼前的一幕却让我心底颤了一下,他正看着桌上的竹简,我看不见他如何表情,但是那竹简上的字却写得端端正正,一字不落的全都印在眼底。
难怪曹操要他在府中思过三年,原是因为这事,可这事又怎么能怪罪到曹丕身上?他只是鞠躬尽瘁,为了朝事为了政事,常常夜不能寐,常常扎在书房一坐天明。只是因为曹彰上疏推举他为世子,便认定他怂恿兄弟,有心抢夺曹植的位子实在牵强的很。曹彰此人性子并不是那种会在人背后耍计谋的人,他既推举曹丕那就是真的在推举曹丕,可恰恰也是这样,曹操才会勃然大怒吧?
我轻轻蹲下来,扯扯曹丕的衣角,勉强笑了下,“走吧,咱们回家。”
他侧头看我,眉头皱的很深,我知道他心里现在一定不是伤心而已,这竹简意味着他今后,可能彻底失宠,若在思过期间,在发生什么事情,只怕这一生都无法翻身。
他收起竹简,有些苦涩,“曹彰是好心,落得现在这般,也是始料不及的。还好他上疏时,我因病避客,若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