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昕王府,“瀚庭”楼上。
形容枯槁的男子怏怏地卧在榻上,脸色苍白得将要赛过墙壁的颜色。
“王爷,您总得吃点东西啊,这么下去,身子可怎么受得了……”一脸憔悴的管家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然而,根本无济于事。
男子抱着赴死的心态,闭着眼睛,不肯理会他的话。
“王爷……”苏正已经说得口干舌燥,各种劝解的话都说过了,不知道再说点什么好锎。
他不知道,此时的贝御风,不仅失掉了视力,连听力都快要退化殆尽。
每天陪着他的,不是几乎形影不离的管家,而是那段唯美的回忆。
制定得天衣无缝的计划就这样放弃了,不单单是失明的缘故,更是因为已然没了拼下去的意义。
曾几何时,他想,就算她离开了都城,就算她还记恨他,但只要他做成了那件事,就还有机会跟她重新在一起。
她是他唯一的动力和希望!
然而,她就那么离开了人世,没给他留下半点的解释机会。
她是带着对他的怨恨走的,同时,也带走了他所有的希望。
在知道她被杀的那一刻,他有种想要与她共赴黄泉的念头。
然而,突如其来的黑暗令他暂时无法干脆地死去。
苏正像他的影子似的,时时刻刻看着他。
有两次,他摸到了经常插在莽靴里的匕首,已经划破了手腕,却被苏正抢了过去。
肌肤被刀子划破的时候,贝御风的心没来由地畅快了起来。
他想象着血液由破口处喷溅而出,把对女子的所有愧疚之情和思念之意全部流淌出去。
然后,他就可以到地下去找她了。
他知道,如果她是寿终正寝,凭他再有本事,也找不到她。
一个凡人,怎么能找得到翩然而飞的神仙呢?
他为她难过,难过于不能升仙,不能去寻找她前世的爱人。
那她在下面一定很孤寂吧?
如此说来,他得赶紧下去才是,不能让她孤单太久。
其实,他还是藏了小私心的,——她那么美貌可人,到了下面照样会有很多人仰慕她,他若是去晚了,恐怕他们之间又要擦肩而过了。
何况她还对他心存怨怼,他要早点去见她,早点跟她解释清楚,早点陪在她的身边。
想来以她的性子,一定不会好生听完他的话。
所以,他要用强的,把她禁锢在怀里,逼她听他说话。
若是她急了,就随便让她咬,只要她能够听进他的话,随便她怎么处置他吧!
如果她听完之后,原谅了他,那么,他们就可以幸福地在一起了。
即便永远也看不见阳光,没关系,只要能看见她就好。
可如果她还是不肯原谅他,要怎么办呢?
想来想去,只有死缠烂打了!
别说死了之后就没什么高贵身份可言,即便是现在这个所谓的王爷身份,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相信,只要不放弃,早晚能够挽回她的心。
前提是,看见她。
这么想着,寻死的心思就笃定了。
遂,贝御风不吃不喝,等着死神来领他去找鱼薇音。
男子的决绝急坏了管家,简直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苏正甚至试过给主子硬灌下流食,但求保住他的性命。
可是,把粥灌下去之后,刚刚放开他,就又吐了出来。
且呕吐所遭的罪,更加让人心疼。
实在没有办法,病急乱投医的管家去了昕王妃的娘家搬救兵。
可人家乔府的管家告诉他,他们大小姐去庙里吃斋了,根本不在。
想来乔家是知道昕王爷如何对待乔若惜,连下人的表情都是怨怼的。
苏正为自己主动送上门讨骂而感到尴尬,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最后,哀求乔府管家一定要把他的话捎给昕王妃,随后他就匆匆回了来。
虽然已经指派了两个小厮时刻守着王爷,他还是不放心。
果然,进了王爷的门,就看见了满地的粥菜和碗盘碎片。
两个不知所措的小厮跪在榻边,身上喷溅了粥汁和菜叶,样子狼狈不堪。
让小厮简单收拾完屋子,把他们遣退之后,苏正又哀求主子吃东西。
可贝御风根本听不见他的话。
就在苏正五内俱焚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回头看去,管家眼前一亮,旋即,迎上前,预备施礼。
来人伸手,示意他毋须多礼。
管家苦着脸,垂着头,希望能够出现奇迹。
“王爷,你这样糟践自己,又怎么能够再跟她重逢呢?”细腻的声音里满是责备。
原来,进门的不是别人,竟是苏正去请却没有遇见的昕王妃乔若惜。
贝御风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一如既往地想象着在地下跟鱼薇音重逢之后的事情,脸上不时地浮现着诡异的微笑。
乔若惜见他根本没有反应,便冲到榻边,一把将他扯了起来。
原本的贝御风,身材高大,体型健硕,自然是弱女子无法撼动的。
可现在,他已经在饿死的边缘,身子轻得连一阵风都能吹倒。
忽然被拉起的男人这才从幻想中走出来,转而便咆哮着质问不要命的侵犯者。
“是哪个不想活的敢如此对待本王?”即便想狂吼,却没有底气。
“是我,乔若惜!”女人好像就怕他不认识她的声音似的,把自己的名字也说了出来。
男子怔忡一霎,“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看你的笑话啊!”声音愉悦极了,好似真的因为看见了他此时的凄惨样子而感觉到高兴。
“你看见了,满意了吧?”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即便脸颊瘦削,可笑容铺在脸上的时候,他还是那么的帅气。
“不满意!一个想要绝食身亡的人,有什么可笑话的!”她傲慢地坐在了榻边。
“很抱歉,只能到这个程度了。”他冷漠地说完,还想躺下。
可她哪里肯让他舒坦?
扯着他的衣领,强迫他继续坐着。
“你要做什么?”男子想挣脱,但没有成功。
这时候,苏正也上前来,想要出口相劝。
他心疼主子,已经饿了好几天,怎么能经得起女人这么折腾!
然,看见乔若惜的眼神,他的脚步就止住了。
或许,这个女人真有办法帮王爷好起来。
管家期待着奇迹的出现,他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处,不敢离开,也不敢走近。
只见乔若惜又回头去看着暴怒的男子,“王爷,如果我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想来就算是把刀刃架在你的脖子上,你也不想死了。”
贝御风还是没有对她的话感兴趣,心已经死了的人,对什么都没有感觉。
见他不为所动,女人决定,出“杀手锏”。
“贝御风,我告诉你,鱼薇音并没有死!”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一句话。
然而,听在贝御风的耳中,不亚于上天所赐的福音。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双手颤巍巍地摸索着,抓住了女子。
“我说,鱼薇音没有死。”乔若惜微微仰着头,表情复杂到让人看不出究竟她在想些什么。
一旁站着的苏正也懵了。
他不知道昕王妃怎么会想出这么个办法来。
一旦事情败露,王爷不是伤得更重吗?
“你……”贝御风润了润干涸的嘴唇,“你再说一遍……”
于是,乔若惜又重复了一次。
这回,她脸上露出了悲戚的颜色。
“你是怎么知道的?”男子的头微微抖着,因了激动的缘故。
“别忘了,我父亲是乔万千。”她的回答很巧妙,既避免了正面解释,又能够加以暗示。
“如果她没死,会去哪儿?如果她没死,皇兄早就找到他了……”他还存着一丝理智。
然而,即便这么说,心里还是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是啊,她是个将要成仙的小猫,老天既然让她平安无恙地过了八世,怎么可能单单在第九世便不保佑她了呢?
他的这个问题,早在乔若惜的预料之中。
遂,回答起来,并不是难题。
“她去了外域。”
外域,是个很广袤的范围。
如果一个人,以徒步或者坐马车为行走方式,整个外域走下来,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完。
她这么说,无非是想给他一份艰难的希望。
然,他听了,却认同起来。
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女子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一旦决心离开玄清庵,她就不会再留在玉阔国。
去自由成风的外域,便是她最好的选择。
“可她一个人怎么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呢?”这是他的疑问。
她再独立、再勇敢,毕竟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子,怎么可能独闯外域!
“消息只是说,她跟一个男子同行,至于是谁,无人知晓。”这个解释,应该合情理了吧!
响当当的昕王爷都能拜倒在她鱼薇音的石榴裙下,还有什么男人是她搞不定的?这就是乔若惜的想法。
而这个想法,却和贝御风不谋而合。
是的,她是那么的可爱,没有男人会不喜欢她。</p想到此,他的心脏疼了一下。
“那她为何要离开玄清庵呢?当初她可是甘心情愿去带发修行的啊……”他又有疑问发出。
这下,女人不耐烦起来。
“我又不是她,如何能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反正这些是我打探到的消息,信不信由你!”说完,甩开男子的手,顾自起身,奔门口走去。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身后传来男子的道谢声。
女人的脚步顿了一下,“夫君病了,作为妻子,是要照顾在侧的。为了颜面,我会留下来。你最好早一点恢复健康,我就可以早一点离开了。”
语毕,大步出门,完全不似娇滴滴的小姐风范。
苏正已然愣在了地中央。
这时,贝御风喊醒了神游太虚的管家。
“苏正,去给我端饭菜来,快点!”男子急迫地喊着。
苏正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一时间手足无措。
“快点去啊!”男子再催。
管家这才明白什么意思,欣喜若狂地出门,奔往楼下。
榻上的贝御风瘫软着身子,心里却是热热的。
他在怪罪自己,怎么能够轻易相信她被杀死呢?
还说什么她的尸身被焚烧了!
同时失踪的不是还有祖义吗?
那骨灰不是也有可能是他的吗?
旋即,颤抖着握紧了拳头。
“贝御风,你要快点好起来!即便再也看不见,也要早日能够行走,然后,去外域,寻找霓朵,今生今世,不找到她,绝不罢休!”
这大概就是最痴迷的爱吧!
然而,他痴迷着女子,却有人深深地痴迷着他。
痴迷他的人,给了他希望,却把更深的悲凉留给了自己。
乔若惜下了“瀚庭”,往自己的住处走着。
因了走得仓促,她连莺儿都没有带来。
本是到前院去跟娘亲聊天的,却听见管家在向父亲汇报苏管家去请她回昕王府。
当听见管家说昕王爷盲了眼睛、而父亲指天顿地表示铁定不让她回去时,她便再也按捺不住,一个人悄悄出了乔府大门。
在街上租了一辆马车,她就直奔昕王府而来。
半路上,让车夫停了一会。
她觉得自己不能白白回去,总要想个办法救他。
终于有了一个不确定的想法之后,才让车夫加速往昕王府走。
刚刚在“瀚庭”之上,她几乎要放弃。
然而,最终还是逼自己完成了说辞。
许是彻底放松了下来,她觉得身子倦极了,脚步便拖沓起来。
“昕王妃……”管家在她身后喊了一声。
未及女人停下来,苏正已经轻身来至她面前。
然,刚刚站稳,他就屈膝跪下。
“苏正对昕王妃的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女人吓了一跳,赶忙把他扶起来,“快别这样,快起来!”
男人被搀扶起身之后,眼圈微微发红。
“王爷一连数日不吃不喝,眼看就要……幸好有了昕王妃的一席话,王爷现在要吃东西了,这下总算是有救了……”苏正十分激动,说话都有点颠三倒四了。
“我说的是真的,并无虚言。”乔若惜正色以对。
管家听了,愕然张口,“难道,不是您编排出来的吗?我以为您为了让王爷好好活下去,所以……”
“不是!”女人继续迈步前行,“原本我一直在想,是否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他。可今天你去乔府,说他已然快入膏肓,我这才犹豫着前来。总不能为了他冷遇我,就眼看着他丢了性命吧?”
苏正蓦然心生佩服之情,“昕王妃,您真是菩萨心肠!想来王爷总有一天能够明了您的心思。”
女人苦笑一声,“他其实早就明了了吧?只是,不愿意回应便是了!”
管家便哑口无言了。
“你快点给王爷准备吃的去吧,我回房去歇息。”说完,女人加快了步子。
经了提醒,苏正赶忙奔往厨房。
且不管王爷将来到底会跟哪个女人相伴终生,当下最紧要的是保住性命。
——————蛐蛐分割线——————
过了玉阔国与夏国的边境,不仅再也看不到积雪,就连花草树木都郁郁葱葱了。
“这里是春天。”晌午时分,贝傲霜把马车停下来,隔着窗子,对车上的女子说道。
一路上,鱼薇音时不时地撩开窗帘向外望,自然知道外面的风景。
“是啊,春天……”她喃喃着起身。
这春天,不仅是季节,也是心境吧!
男人照例搂着她的柳腰,抱她下了马车,随后手指未做任何停留,就松开了她。</
“从现在开始,我们可以不必时时刻刻担惊受怕了!喜欢哪个地方,就在哪儿多留一会。如果不想走了,就住下来。”他已经想明白了,没有必要到皇宫里去找怜月安顿女子。
从玉阔国逃亡的一路上,他已经在黑钱庄陆陆续续把一半银票兑成了夏国通用的现银,加起来足够他们两个好好生活一辈子了。
其实,他主要是担心怜月那个性子会瞒不住南铮。
一旦南铮知道女子来了夏国,想来麻烦可就大了。
那不就是纯粹的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吗?
当然,他还是要去看看小外甥的,只是不想再让怜月帮忙了。
而且,也不能把鱼薇音来夏国的事情告诉妹妹。
他甚至不能明目张胆地进宫去,若是被南铮发现他的踪迹,很有可能会发函给玉阔国,一旦贝凌云知道他身处夏国,天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如果可以,他愿意跟女子天涯海角地漂泊,不管什么权势的争斗,放弃所有报仇的想法,只羡鸳鸯不羡仙!
鱼薇音听了他的话,多少还是有些不踏实。
“我们真的已经安全了吗?”一路上殚精竭虑,她觉得自己的神经绷得太紧,都快断了。
“眼下看来,是的。”他没有把话说死。
凡事都有可能发生,不能完全放松警惕。
“如果被南铮发现我们的踪迹怎么办?”在夏国境内,首先要考虑的就是这个人。
“放心吧,只要我们不主动现身,打死他也不会想到,你会来到夏国。”这一点,他绝对笃定。
女子点点头,“但愿吧!”
“不过……”贝傲霜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我们应该改个别名称呼,不能用本名。”
“说的是,要改头换面。我还要易容,变成丑妞……”她忽然来了兴致,策划着如何装扮自己。
见她心情好了许多,他也跟着开心,“我呢,就还叫寻瑜,孔寻瑜,反正这名字男女均可。”
“那我呢?”鱼薇音急忙问道,“我叫什么啊?”
她对名字是最没有概念的了。
“鱼薇音”,是轮回之后就被冠以的名字;“霓朵”,是贝御风给取的;“芷素”,是贝凌云强行给改的。
现在来了夏国,还要改名字,她真的不知道该叫什么了。
“这样吧,你选一个喜欢的姓氏,我帮你想名字。”男人决定出手相助。
这下,鱼薇音又难住了。
想姓氏和想名字,对她来说一点区别都没有。
“啊呀,还是你一手包办吧!你想我叫什么,我就叫什么!”她放弃了任何主张。
男人忽然狡黠地笑了,“那你,就叫做孔鱼氏,如何?”
女子眨巴着美眸想了几秒钟,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遂,粉拳伺候!
直到他哀嚎着求饶,她才肯结束报复行动。
“快点,赶紧给我想名字!”虎着脸对他吼完,她独自跑向附近的桃花林去赏花。
男人望着她的背影,一个名字在脑海里油然而生。
遂,快步上前,追上了女子,伸开双臂,挡在她面前。
“取好了!”他为自己的小才情觉得自豪。
“好了?”
“好了!”
“这么快就好了?”
“当然,这算不得难事!”
“那好吧,告诉我,是什么名字?”
男人故弄玄虚地眨着凤眸,“蕊妮,如何?”
“嗯?什么?是哪两个字啊?”女子蹙眉问道。
这是什么名字?
难道他们兄弟给人取名字都要弄得十分复杂吗?
就不能随口取一个用着?
比如,妙妙!
他笑了,耐心地为她解释这两个字。
“蕊,就是花蕊的意思;妮,是小姑娘。意思就是,你是个花蕊一样的小姑娘。”顿了顿,“如何,喜欢吗?”
女子忖了一霎,转头望向不远处的桃花,“花蕊?就像——它们?”
“对!我就是看了桃花,然后再看了你的背影,才得出这个名字。”
今天,她穿的是鹅黄色的罗裙,是他特意买的。
以往,她一直素服素面,从此后,他不要她再穿素服。
他要她跟过去彻底划清界限,以后的她,要穿带颜色的衣裳和鞋子,要戴最美丽的珠钗。
至于妆容,他还是喜欢她的素颜。
他也知道她是不喜欢化妆的,这样更好了。
就在方才,她的鹅黄色身影映衬着远处的粉红色桃花,让他倏然想出了“蕊妮”两个字。
然而,她对这个名字的肯定,更让他欣喜。
她说:“我喜欢这个名字,谢谢你,孔寻瑜。”
“那你想个姓氏吧!”他又把这任务推给了她。
“随便姓什么都可以。”她完全无所谓的态度。
说罢,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桃花林。
贝傲霜,哦不,孔寻瑜望着花间的身影,痴迷的眼神比当年看见稀世珍宝的时候还要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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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云外,仙界。
烟雾缭绕的殿阁之内,一个乱发丛生的怪物站在“轮回镜”前,专注地凝望着。
说其是怪物,绝对没有夸张的成分。
他(暂且用这个“他”,虽然用这个“它”比较适合)的四肢是人的形状,可偏偏乱发下的头是个狗头。
当然了,很多狗狗都是可爱的。
偏偏这个狗头是一只癞皮狗的头部。
没有一丝光泽的皮毛上,星星点点地分布着赖利,有的地方甚至脱皮腐烂。
让人不寒而栗的是他的两只犬齿,尖利地支出了嘴唇,许是因为无法阖上嘴巴的缘故,不时地有涎水流出,滴在了胸口处。
可就是这样一个丑陋不堪的怪物,却在目不转睛地偷看一个姑娘家洗澡。
从女子脱衣裳到入水到擦洗身子,他一点都不曾遗落。
终于,待她穿好了衣衫,去榻上歇息,他才收回目光,在殿内踱着步子。
没过一会,一个身材矮小浑身长着白毛的怪物窜进殿来。
走至怪物面前,小怪物屈膝拱手。
“启禀大仙,狐妖求见。”
被称为“大仙”的怪物便挥了挥手,小怪物就起身离开了。
稍后,一股臊味从门口传过来。
转瞬之间,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风一般刮了进来。
“媚儿参见大仙!”道了个不伦不类的万福礼。
就在她衣衫频动的时候,更浓郁的味道在殿内渲染开来。
狗头大仙的鼻子是最灵敏的,其实在小怪物进门来禀报之前,他就闻到了狐臊味。
“行了,本仙不在乎这些俗礼。有什么事,快说吧!”他还是给媚儿留了面子的,虽然有些忍受不了,却没有直接把她赶出去。
“回大仙的话,媚儿想问问大仙,何时才能轮到媚儿升仙呢……”狐妖一边儿说话,一边眨巴着细狭的狐眼,往大仙身边凑着。
“等轮到你的时候,本仙自会通知你!”他退后两步,皱起了狗鼻子。
“大仙……”没料到狐妖竟一个跃起,缠在了他的身上,“大仙,只要能让媚儿尽早升仙,媚儿愿意与大仙……”
然,话没说完,就被狗头仙用力摔在了地上。
“本仙不是那种好.色之徒,你最好不要造次!”望着作委屈状的狐妖,义正言辞回绝道。
狐妖一怔,脸上挂不住了。
“大仙,难道您不喜欢小妖精吗?”索性直言以对。
狗头仙愣了一霎,“我看你是不想升仙了!”
这威胁十分管用,狐妖赶忙站起来,然后又郑重其事地跪下。
“大仙,请您饶恕媚儿的无知,媚儿实在是受不了轮回的煎熬,太想成仙了……”偷眼看着对方,“三次轮回,才完成了一次,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大~仙~,您就帮帮媚儿吧……”
“本仙之所以能够掌控小妖升仙的大权,全是因了秉公办事的作风。如果随便哪个人来求本仙,本仙都予以帮助,那仙界和妖界之间不就大乱了吗?”还是一副清廉相。
狐妖见他软硬不吃,便顾自站了起来。
正预备开口告辞,却看见了幻化中的“轮回镜”。
继而,一条妙计涌上心头。
“大仙,您……是不是还惦记着妙妙那个小妖精?”试探着问道。
孰料,这一问竟令对方炸窝。
“你在说什么呢?”被戳中了痛处,回答得有些言不由衷。
“大仙,媚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帮大仙圆梦……”又偷看了一眼“轮回镜”,“媚儿知道,大仙是可以双修的,如果能够觅得中意的小妖跟大仙一起双修,想来大仙的仙功一定会日益强劲……”
狐狸就是狐狸!
不仅狡诈,而且说起话来足以迷惑对方的心。
经她一番煽动,狗头仙原本就蠢蠢欲动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本仙也知道,双修可以增长仙功,可是……”犹豫着,没有往下说。
“大仙,您都已经让妙妙轮回为人了,难道她还是不肯向您妥协?”
这一问,瞬间勾起了狗头仙的“伤心事”,被屡次拒绝的过往又在记忆中回荡。
“大仙,您就不能想想办法,让她臣服于您吗?”狐妖继续旁敲侧击。
“她现在在人间轮回呢,本仙有什么办法让她臣服?”
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那个小妖,是轻易能够收服得了的吗?
他先是杀了她的爱人,然后又以升仙为诱饵,却始终没能让她低下高傲的头颅。
当初做猫的时候,她尚且不肯妥协;如今她已经为人,身边英俊帅气的男人多的是,想必就更加不会跟他了。
一想到这些,他就恨不得把那些觊觎她的男人全部杀死!
原本她是可以再做一世猫咪的,十几二十年,眨眼间就过去。
过了第九世,她就可以升仙,到时候他是没办法阻止的。
可她竟然不屑于跟他在一起,他便惩罚她,让她轮回为人。
一个凡人,若是想自然终老,最少要活上个七、八十年。
想想几十年将要经历的风风雨雨,这算是对她的一种变相惩罚,惩罚她不识抬举,谁让她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可是,谁能想到,她到了凡间竟然那么受男人欢迎,不仅有兄弟三人为了她不惜反目,还有侍卫愿意为她殒命。
不爱新皇帝、与所爱的男人分手、再加上对她最好的那个侍卫死掉,原以为经历了这些之后她就要孤独终老了,哪成想那个浪子回头的王爷又黏上了她,而且两个人一路游山玩水,逃离了险境。
如果再这么下去,这个浪子很有可能会成为妙妙的新倚靠。
她在凡间生活得滋润,还会后悔开罪身为大仙的他吗?
自然不会!
将来她升仙之后,定会跟他叫嚣,——你又能奈我何!
每次看她沐浴之后恬然入睡,他都恨不得近在咫尺,然后扑上去。
真不敢想象,若是将来有一天,他从“轮回镜”里亲眼目睹别的什么凡人扑在她身上……,哦不,他会被气死!
“大仙,她现在在凡间呢!若是大仙也去了凡间,不就能让她乖乖臣服了吗?”狐妖见狗头仙在发呆,便提高了音调说道。
然而,她没想到,这个提议竟然听进了狗头仙心里去。
“你说什么?再说下去?”他似乎想到了点什么,但还是不够通透。
狐妖见他对她的话感兴趣了,便添油加醋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大仙,您想啊,您在她做妖的时候降服不了她,没准在她做人的时候就马到功成了呢!到时,她轮回结束,直接升仙,两位大仙在一起双修,仙功想必会无与伦比地增长了吧!”合着双手,仰望着,做出憧憬的样子。
“嗯——”,狗头仙似乎很满意这样的说法,但马上就冷下了脸子,“你以为,本仙会把自己贬到凡间去受罪吗?凡间和仙界怎么有的比?我看你还是修行不够,去吧,轮回为雪狐,等你够了级别,本仙会让你得尝所望的!”
狐妖没想到自己白费了半天力气,却仍旧不敢得罪狗头仙,只能违心领受。
做雪狐诶,是要在雪地上生活一辈子的。
当狐狸就已经够苦的了,每天抹再多的香粉也掩盖不了身上的臭味。
能够幻化成各种类型的美女又能怎样?
除了一个掉了毛的公狐狸愿意搭理她,再没有公的想爱她。
她厌倦了做狐狸,她要做仙女,做最美最香的仙女。
可狗头仙的话一向堪比凡间的圣旨,她只有执行的份儿,是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否则他大笔一挥,她之前修行的功德可就白费了!
狐妖自然想不到,她离开之后,狗头仙就笑开了花儿。
“狐狸不愧是以狡猾著称啊,本仙从来都没有想到的事情,竟然被她一语道破。不过,就算她说得好,本仙却不能奖赏甚至是夸赞半句。这件事,知道的小妖越少越好,若是被上头得知本仙跑到凡间去找一个小小的猫妖,即便不会被撤掉权位,也会在同僚之间落下笑柄啊!”
想了一会,又走到了“轮回镜”前。
里面的女子已经沉睡,虽然听不见她的呼吸声,却能感受到她睡得十分香甜。
“妙妙啊妙妙,你可知,本仙想你想得寝食难安啊!任何小妖跟你相比,都不足以让本仙瞥上一眼,”停顿一霎,“等着吧,我们的双修之日不远了!”
旋即,狂妄的狗吠声在殿内此起彼伏,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