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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风清寒而飒爽,天边最后一抹夕阳如重金浓过的油彩,将层层晚霞渲染得溢彩流光,发出瑰丽的色泽。
温婉眸间被夕阳镀了层浅红,更添了凝重与探究,蹙着双眉欲说还休。
她示意贴身的婢女守在外头,先不提方才那一茬,而是将慕容薇拉到身边,悄声说道:“你且别急,我想起了另一桩重要的事情。”
温婉淡淡的语风轻柔地划过慕容薇的耳间,声音虽低,问得却仔细:“阿薇,你可记得当年陛下中毒,有好几次明明极为凶险,太医们都请皇后娘娘预备后事冲喜,结果陛下却又熬了过来,是为得什么?”
昔年崇明帝中毒也是慕容薇心中梗着的一根利刺,几番探查间一直没有结果。若说罗嬷嬷被人栽赃已然有据可依,对崇明帝中毒却是没有任何头绪。
崇明帝身边戒备森严,大总管玄霜亲自负责他的一饮一食。
玄霜本就是先帝给崇明帝留下的暗卫,他的忠贞已然经过了两世的考验,绝不可能如白嬷嬷那般,是崇明帝身边一条蛰伏的毒蛇。
这般铁桶一样的戒备,那毒究竟是谁、又是什么时候下到崇明帝的身上,慕容薇依然半分也寻不到端倪。
温婉这些日子却是一直在考虑前世的种种,经由前时杜侧妃借一块淬毒的木版伤人,她心里豁然开朗。
当日只是认定毒从口入,温婉和慕容薇都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御膳房以及那些贴身侍候的人身上,却未曾想过,衣物、器皿都可以成为沾着毒药的东西。
当年崇明帝中的毒表面上看起来似乎与秦恒不像,其实却有着最根本的共同点,便是一次毒发不足致命,总在反反复复之中。
不是下毒人实在摸不准药性,就是那人太过精通,能以细小的份量控制中毒者的症状。还有另一种情况,就是下毒人明明想要痛下狠手,偏偏没有一次致命的机会,或许是他们手里毒药份量本就不足。
温婉心里其实更倾向于后者,秦怀既敢弑父篡位,对身为太子的兄长秦恒必定没有半分兄弟之情。若能一招性命,绝不会任由秦恒盘桓病榻长达数月之久。
秦恒中毒之后,神智时迷时清。有段时间酷暑难当,温婉力排众议,与他移居别院避暑。那段时间秦恒明显精神不错,脸色也红润饱满。
是在回到皇城太子东宫之后,秦恒的病情又骤然加重。
如此,便可以大胆假设,那毒最有可能是投在秦恒平日所用器具之上。别院里干干净净,秦恒大有康复之态,自然又使那狼子野心的秦怀食不知味。
秦怀不敢等到秦恒痊愈,他借口国不可一日无君,联合了朝中几个大臣上折子,名义上是请太子回京坐镇东宫,实则是使秦恒再陷入危难之中。
前尘旧事只要想起,依旧心潮澎湃不能自己。
每每忆及与秦恒分别时的肝肠寸断,大滴的泪水便蓦然涌上温婉的眼睑,又滚落在她月白素纹的宫衣之上,浸渍出一朵朵傲世的寒梅。
慕容薇轻轻拥住了她的臂膀,温柔却又坚定地说道:“婉姐姐,不必伤心。前尘种种都已经是过烟的烟云。如今他已然在来皇城的路上,我要提前恭祝姐姐鸳梦重温。”
被泪水冲刷过的双眸特别清亮,温婉的目光灿若天上最耀眼的星辰,她重重点着头,伸手与慕容薇相握:“一定会的。这一世我不仅依然要做秦恒太子东宫的女主人,还要伴着他登上建安的皇位,将秦怀踩到泥土里。”
西霞皇宫内外传递东西的渠道已然找到,就是寿康宫外那棵粗壮又崎岖的金桂树下藏着玄机。而秦恒太子东宫的疏漏究竟在何处,就需要温婉日后慢慢找寻。
一向恬柔淡远的温婉眸间全是坚定与自信:“任凭秦怀阴险狡诈,这一世敌在明我在暗,若不将他扳倒在马下,我这温婉二字便倒过来写。”
前世的秦恒与温婉不是不够聪慧,而是输在太过善良,才屡屡中了秦怀以亲情为饵的圈套。这一世若是秦怀依然敢循着前世的轨迹弑父篡位,温婉便会将计就计,将他困死在自己所设的局中。
如今最为要急的,便是如何防范那种毒药。若是已然流进皇宫,便一定要寻个法子抓它个现行。
说到用毒的高手,慕容薇与温婉不约而同的聊起前世那位麻衣婆婆。
温婉曾认真向麻衣婆婆求教,可有那种连银针都试不出的毒药?
麻衣婆婆思量了半晌方说道,确曾听人提过,据说有那么一种药草,可以无色无味,还能躲避银针的试毒。
见温婉情绪激动又沮丧,麻衣婆婆劝慰道:“凡事有利就有弊,这种药草既然能不被银针试出,必然有着别的破绽可以辨别。只可惜老身不曾亲见,不然到可以拼力试上一试。”
或是气味特别,或是用量诡异,纵然这毒物世间少有,也一定有相克之物。
麻衣婆婆替温婉好生上了一课,又明确指出,这般奇特的毒物,最容易出现的地方应该是在苗疆。
苗疆药草难求,温婉大胆推断,凶手将毒下在崇明帝和秦恒日常惯用的衣物或者器皿之上,因后续维系的份量不够,两个人的病情才总是反反复复。
自己被遣送回西霞时,秦恒已然病骨支离。他的太子东宫又全是秦怀的人手,最后究竟是死于毒药还是直接死在秦怀的手上,外人已然无法考证。
至于崇明帝,因为身边有大总管亲自照料,下毒人自然很是忌惮。或许正因为如此,崇明帝才有机会扛过了那不足矣致命的毒药,侥幸活了下来,最终却饮恨在苏暮寒手里。
慕容薇听着温婉的参研,一丝光亮渐渐穿透疑云密布的心间,豁然变得亮堂,重重一拍桌子道:“正是,若郭尚宫是背后的黑手,婉姐姐这么一说便能讲得通。”
寻常宫人虽不得出入崇明帝的寝殿与御书房,可是崇明帝身上的穿戴、夜间的铺盖和帐幔、坐褥与枕席,却全出自尚宫局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