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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着黄沙尘土的大风呼呼刮过,在四下一片寂静无声中,方宜臻第一个出声:“墨水,你醒了?”
墨水慢悠悠地摇了摇尾巴,拿屁股对着他,一副不太想搭理他的样子。方宜臻已经习惯它偶尔发作的傲娇了,无奈地弯腰把它抱起来:“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墨水盯他一眼,然后目光带着略微的不善瞥向同样怀着敌意的金毛:“这个男人是谁?”
语气就像是出门回家的大老婆突然发现家里多了个小老婆一样。
方宜臻因为自己的联想能力而微微发囧,小声解释道:“刚认识的。他有点能力,所以让他跟着我一起了,这次的任务有点艰巨,需要拉拢一些有能力的人。”
经过暴走那段,方宜臻已经彻底明白墨水的尿性了。平日里什么情绪都藏得好好的,闷骚地可以,憋到最后憋不住了就来个让人招架不住的大招,之前能平安通关他已经感恩戴德了,谁能受得了再被折腾一次啊。所以方宜臻马上就把所有的因果交代了。
既然已经给过它允诺,他自然不会食言。
听到了他的解释,墨水圆瞳中排斥的意味散去一些,只不过依然有些戒备,泛着幽幽冷光的蓝瞳紧盯着单手撑地勉强爬起的金毛。
它那一脚踢到了金毛的胸口,等金毛站起,在场所有人/兽才发现他的胸口深深地凹了进去,几根森森肋骨穿透了皮肉露了出来。
所有兽族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老大是万里挑一的神兽体质,即使化作人形,皮肉也犹如铜墙铁壁,如果维持着防御状态的话,最尖利的兽牙也无法咬破他一寸皮肤,怎么那只猫光是踢了一脚,就让他身负重伤?
兽族震惊而不敢置信的目光纷纷投向被方宜臻抱在怀里的黑猫,尤其在看到黑猫用一副柔弱无害的模样撒娇似得蹭着方宜臻胸口的时候,他们的脸上不约而同地掠过一丝微妙的神情——刚刚是他们的幻觉吧……?这样只会撒娇邀宠的宠物猫怎么可能能把他们老大踢成这副惨样!?
如果是真的话,这个世界也太玄幻了吧!什么时候一只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猫也这么逆天了!?
他们恍恍惚惚地想着,可能是那只猫出脚太快,老大来不及布开防御。
似乎只有这么一个说法能让他们相信并接受了。
与此同时,金毛心底也翻涌起了惊涛骇浪。
他很明白,刚刚在那道黑光一闪而过的一瞬间,他体内的战斗本能就苏醒了,那一脚是在他布开防御后才踢过来的。然而,他却被那虚虚的一脚踢成了重伤。
事实上,他一直不肯依附于人类,不仅是天生傲骨不甘受人驱使,更是因为他明白以自己的实力,就算单挑三个神子也不成问题,与人类共战也许还会妨碍到他。毕竟不同级别的兽族,战斗力完全不可同一而论,级别越高,拉开的战斗力越大,绝大部分神子都是与圣兽签订契约的,只有极个别战斗力极为突出的才有机会得到神兽。而圣兽与神兽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云泥之别,这种差距,是无法通过后天的努力以及与人类的合作拉近的。
所以,当他终于从极度震惊中反应过来后,看向黑猫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携带了一丝探究,以及不易察觉的怯意。
这只猫,难道……
方宜臻也看到了金毛血肉模糊的伤口,皱起眉,然后抬手拍了下墨水的脑袋:“怎么下这么狠的手?”金毛人很好,他对他挺有好感的,也许以后处久了能当朋友也不一定,要是这时金毛被乱吃飞醋的墨水一脚踢死,那他真是要无语死了。
墨水低垂下眼皮,一副认错了的乖巧模样,完全没有了刚刚煞气腾腾的神情。它低声道:“……抱歉。”
“你对他说去。”
方宜臻抱着墨水走向金毛。
“金毛,你的伤……”
金毛垂目道:“无碍,我皮糙肉厚,而且因为体质的缘故,对疼痛并不敏感。这点伤,过两三天就能恢复了。”
墨水沉声道:“不准对他卖萌,好好说话。”
金毛:“……”
方宜臻:“……”
方宜臻不想吐槽墨水的独占欲了,继续对金毛说:“那就好。对了,金毛,这是墨水,是我的……呃,”方宜臻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对劲,于是转口道:“最信任的人。你们认识一下吧。”
金毛主动向墨水问好。墨水淡淡颔首,态度有些微的疏离。方宜臻暗地里扭了把它腹上软乎乎的皮肉,它这才端正态度,乖乖地道歉了,然而转眼就在方宜臻看不到的角落给了金毛一个警告和威慑的眼神,那眼神就像是在说“你可以跟着我们但是他是我的你敢肖想就给我麻溜地滚”,跟护崽的母鸡如出一辙。
金毛被它具有极大压迫力的眼神一瞥,浑身僵了一瞬。那种与生俱来的气压仿佛从侧面证实了他心底那匪夷所思却让人不得不相信的猜测。
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还存在超神兽……他微微出神,心情有些激动,又有些难言的失落,五味杂陈,极为复杂。激动是因为有了超神兽,就离实现他们的愿望近了一步,失落也是因为阿尔文身边已经有了更加强大的墨水。
看阿尔文和墨水互动的样子,肯定是早已认识且感情深厚的了,也许在阿尔文心中,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因为他效忠了才顺手带上他的。
金毛情绪低落,方宜臻以为他伤口疼,看了眼那血洞也的确吓人,他怀着一半是担忧一半是替宠物擦屁股的责任感的心情,用剩余的金币在商城买了快速治愈药剂。精神值不够还有回升的技能呢,他乐观地想。
“金毛,把药喝了吧。”
金毛毫不怀疑,接过来就仰头喝了。
随即,一点点白色光芒包裹着他的身体,等光芒散去,他身上所有的伤痕都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确认他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后,方宜臻松了口气,朝他笑笑:“这样就好了。墨水有时候举动奇怪,你不用理它,如果它欺负你了就跟我说。”
墨水轻呵一声,不满地用肉爪拍着方宜臻的胸口。
金毛微微出神。
一反刚刚坐在马上的凛然与森冷,此刻的他看起来就是一个还青涩稚气的少年,弯着眼扬着笑脸,眸中闪烁的光芒既柔软又明亮,满满地倒映着的都是自己的脸,专注而充满善意。
金毛心中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如果不是墨水正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他甚至想再次跪下亲吻少年脚背以表达自己的忠诚。
这边的矛盾告一段落,方宜臻拍了拍朝逆的马头:“我要离开这里了,朝逆,如果艾力问起,就说我死了。”
朝逆十分不舍地打了个响鼻,头依恋地朝他手心里拱。突然一股森寒之意笼罩住了它,它浑身僵硬,不得动弹,直到方宜臻轻声训斥着拍了下墨水的脑袋,它才感觉自己的身体能动了。
朝逆登时有些后怕,畏惧地看着目露幽幽冷光的墨水,不敢再亲近方宜臻了。
方宜臻看向那幸存的十几个奴隶,在心里思考着是带他们走还是让他们回奴隶村,经过刚刚那段,稍微有点脑子的奴隶都能看得出这个少年绝非普通人,不仅艾力的马兽听他的话,连野兽群的首领也能收服,更别提还有个实力成迷的黑猫了。尽管他们不知道这个一起吃了半个多月奴隶饭的少年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但是他们只想保住命,别的也不关心,所以纷纷跪行到方宜臻跟前,痛哭流涕地朝他磕着头求他带他们离开。
方宜臻想去扶,那些奴隶却自顾自哭的撕心裂肺,最后是墨水放了个群技能,控制了他们,世界这才安静下来。
方宜臻暗暗忖度着,光靠武力服人显然不是个好的主意,得人心也是极为重要的,如果让奴隶们回村或者以自由人的身份独自离开的话,多半结局不会好到哪里去,倒不如带上他们,反正只有十几人,要保护他们的安全很容易。
他下了决定后开口道:“我们可以一起走,不过你们要想清楚,现在没人知道你们的死活,你们完全可以过自由人的生活,想做什么做什么。如果要跟我走的话,你们也许以后还是要做苦力,还是不自由。这是生存必须要付出的。我可以护你们安全,但如果你们跟着我只是想图个安逸的话,趁早离开。”
他的语气不咸不淡,娓娓道来,却令人精神一震,那些存了这样的小心思的奴隶涨红了脸,满脸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话就放在这里,如果仍然愿意跟我走的,就跟上来。想自己离开的,兽群会保护你们直到离开科诺主城势力范围,出了范围,再不过问生死。”
闻言,有个年轻气盛想来经历不多的奴隶忍不住冲动开口:“你这样等于是逼迫我们跟着你!说是保护我们,其实也想榨干我们的血肉,让我们给你提供劳动力,什么建立一个新的和平的世界,你这样的行为跟费恩有什么区别?!”
方宜臻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我说过了,不想跟,就别跟,你们不是我的谁,我没有责任一定要保护你们的安全同时还给你们提供良好的生存环境。我一味付出,你们一味享受,当我是傻的吗?你们放心,即使是做苦力,也不是给我做的,我不欠你们什么,同时还保护你们的性命,已经仁至义尽。你要是不服气,可以走,我不留你。”
青年奴隶哑口无言,对上金毛和墨水同样黯沉下来的眼眸,他内心发憷,终于不敢再开口顶撞,而是深深地俯下头发着抖。
其他的奴隶并不像青年一样冲动,他们受过苦难,经历过排挤,内心早已沧桑,此时仔细一想方宜臻的话,竟是句句在理,已经对他们仁至义尽,于是逐渐有人怯怯出声,表示想跟着方宜臻。
到最后,只有那青年奴隶撑着一口气,没有妥协。
方宜臻点点头,对金毛说了句话,金毛转头看了眼兽群,很快,一只体型有人高的巨狼走了出来,咬着青年的衣领子把他甩到了自己的背上,然后撒开腿跑走了。
“好了,这里风沙太大,我们找其他地方休息。”方宜臻从怀里摸索出艾力给他的药膏,给了奴隶:“之前被兽群抓伤的人抹下药。”
奴隶们感激涕零,看着这群兽族以及虽然身形清瘦却有种令人不由自主信服的气度的少年,内心突然涌上一股安心的感觉。
可笑他们担惊受怕了一辈子,迫害、残虐他们的永远是人类,给了他们安全感的却变成了这群凶恶的兽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