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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
一个永恒的,富有哲学意义的论题。它何时出现,如何发展,怎样覆灭,都是人类史上一直在争论的话题——生命在思考生命本身,这就好像大脑在认识大脑一样。真是个有趣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现象,不是么?
生命与生命之间经历过纷争、厮杀、共存,进化成高等动物的人类成为了主体,并贪婪地想要更多,例如,大自然的主宰之类的。最后,末世的降临,不费吹灰之力就挥手湮灭了人类几百万年的发展历史,让人类所谓的进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所有人都相信,这是大自然给人类的警告,让人类吞噬人类自己,同化为同类,继续听从本能,寻找下一个猎物——这中简单利落又血腥残酷的手段,像极了大自然的手段,不是么?人类就是这样,在不断地残害同胞,排除异己中发展来的啊。
医学观点中,人类在脑死亡后才能被肯定地判断为“死亡”,而丧尸,这种只靠着微弱的脑电波维持基本的行动与本能的家伙,到底还算不算是生命呢?这样没有心跳,没有体温的东西,除了吞咽撕咬饮血啖肉的本能,究竟……还算得上是人吗?
方宜臻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只觉得全世界好像都只剩下了自己那颗快蹦到嗓子眼的心脏的猛烈跳动声,那样的鲜明清晰,泵着温热的血液,充满了生命力,与面前这具冰冷的身躯截然不同。
是幻觉?……
明明他一直都在呼吸着啊,明明他还会哭还会笑啊,怎么会……怎么可能?
方宜臻只感觉身体一阵阵的发冷,连因药物而掀起的燥热也像潮水一样瞬间消退,他好像陷入什么混乱的思维死角一样,一遍遍地用鲜血淋漓的现实试图说服自己,又一次次地寻找各种借口逃避面对,这使得他看起来有一丝茫然和迷离,与那泛红的肤色和水光潋滟的双眼相和,令人生怜。
江亭下巴死死地抵着他的发顶,几乎想把他摁进自己的胸膛里,将自己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剖开,血淋淋赤|条条地摆在他的面前。
那么温暖的身体,就在他的怀里,是他从很久前就一直依恋不舍的,无论受过多大的委屈苦楚,只要感受到一丝这样的温暖,他就甘之如饴。
过了三年,终于又被他抓在了手里,所以不能放、不能放、不能放……绝对不要放开。否则,他就真的要变成怪物了呢,一个被夺去了全世界,所以要报复性地,摧毁整个世界的怪物。
“爸爸……救救我。”他声音嘶哑,像一个蒙受了苦难的虔诚的信徒,在向他的主、他的上帝寻求庇佑和安慰,他不断地重复着:“救救我,爸爸……”
方宜臻张了张嘴,喉口想被火烧过一样干涩:“小亭,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江亭过了很久,才明白他话里的潜意思。
他缓缓松开那用力到痉挛的双手。
“爸爸,你在害怕我吗?”
他嘴角弯了起来,眼睛也落了笑:“我是个怪物,对不对?……”
“我知道,爸爸最讨厌我这样的怪物了,所有人都讨厌我,害怕我的,我知道……”
他抬起手,盯着自己那只苍白透明到血管都一览无余的手看,对着昏黄的光,那指尖突然长出了锋利如刃的紫黑色的指甲,他翻手,带着那有几分凄然黯沉的微笑,将五指深深地插|进了自己的左胸之中。
扑哧。
“……江亭!”
失去了心脏的泵动,血液在江亭的身体里流动极为缓慢,方宜臻睁大了眼,失声地看着那暗色的血液一点点地从五个血洞中溢出来,蜿蜒流淌下来,逐渐聚集成了一小滩血洼。
青白的肌肤、黛色的血管、黑色的血液,笼罩在昏黄的灯光之下,有一种死亡的、禁忌的美感,那种惊艳感源自于最深的绝望与痛苦,这是绽放在最隐秘的角落的黑暗之花,以血肉为食,以生命为代价。
江亭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痛苦的表情,他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五指在胸膛里翻搅着,最后抓住了某个滑腻柔软的东西——
“找到了。”
方宜臻眼前一阵阵晕眩,浓郁的血腥气与那死亡的气息一起缠绕着他的鼻息,在身体里肆虐的药效和心理冲击的双重作用下,他反胃到几欲呕吐。
“爸爸,你睁眼看看……”
江亭将那一团血糊状固体递到方宜臻的眼皮子底下。
“虽然它已经不会跳了,但是为什么,我还是能感觉到它在发疼呢?”他出神般低喃着:“为什么明明心都已经死了,我还是会那么难受呢。”
那个血窟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新生的血肉迅速弥补了整个漏洞,一息之间,那个骇人的空洞已经消失了,恢复成了最开始的状态,平坦光滑的胸膛上找不出一丝疤痕,如果不是江亭的手里还握着他自己的心脏,方宜臻几乎快以为刚刚是他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江亭,把心掏给了他——
方宜臻觉得他们两个之间,肯定有一个疯了。
“爸爸,你看看吧,它不可怕的。爸爸,我是你的儿子,我的所有,都是属于你的啊。”江亭几乎是在卑微地祈求着他的爸爸睁眼看一看他的心:“爸爸,你能不能别害怕我,我是那么的……”
“爱你呀。”
*
“主导者熟识度达到’难分’。”
*(车以后补)*
尖利的牙齿深深地陷入他的皮肉之中,冰冷的躯体覆盖在他的背上,方宜臻紧紧地拧着眉,那带着病毒的液体通过江亭的□□,融入他的血管,翻天覆地般的疼痛之中又带着微妙诡秘的快|感,过电一样,迅速传遍了全身,他紧绷着身体,像是一条濒死的鱼一样,脖子用力地向后仰起,暴露出了脆弱的颈部。
江亭重重地沉下身,在方宜臻难耐地发出一声低吟的同时,侧头,痛恨般地咬住了他的喉结。
“唔……”
血线溢了出来,顺着他的唇缝流淌下来。
“爸爸,我好恨你。”
“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不关心我,为什么……不能爱我。”
“可是我也好爱你,爱到我完全忘了恨你,我真是个怪物,是吧爸爸?”
方宜臻微微咬起了牙,双手紧紧地握成拳,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滴下来,在深红色的被单上晕染开来。
是啊,你真他妈是个怪物。
正常人类能有你这样的持久力吗我去你妈的!!!
不知不觉他就睡了过去。
意识混混沌沌的,整个人就像是漂浮在云端之上,拼命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落空。眼前的一片白茫在某个瞬间迅速淡去,所有的虚无化为有形。
水滴从他眼前划过,方宜臻抬头一看,只见铁质的顶已经被腐蚀出了大大小小的洞,强腐蚀性的酸雨正淅淅沥沥地滴落下来。他微微一怔,环视了一圈,这才恍惚想起,这是当年的研究室,江亭当初就是被关在里面的那个研究室——
他在做梦?不,他的意识非常清醒,所有的行动也都听从着大脑的指挥。
难道……是被江亭的精神异能影响,无意间进入了他的精神世界之中?
精神世界这种玄妙的东西,的确是存在于精神系异能者的身上的。是他们隐藏于大脑最深处,轻易不会被人察觉的回忆,但如果异能者实力过强,就有可能影响身边的人,窥探到其中一二。
这是酸雨那天。
他打开了门,低头,看到一滩绿色的培养液逐渐溢了过来,而那巨大的玻璃培养罐已经被完全破坏,浑身不着寸缕的江亭趴在地上,被酸雨腐蚀地满地打滚,那白皙的皮肤上被灼烧地露出了鲜红的血肉,斑驳的一大片,甚至能听到那滋滋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爸爸……爸爸……我好痛,爸爸……”
方宜臻下意识地想过去抱住他,手却从他的身体里一穿而过。
江亭那层脆弱的皮肉很快就被腐蚀感觉,露出了包裹在腹膜内的脏器,他的绝望的眼里满是浓郁的黑气,无比精准地看向方宜臻,里面翻腾着的恨意以及更深处那隐秘的悲戚痛苦宛若实质。
“爸爸,我不会放开你的,你别想丢下我……”
这就像是句魔咒一样,话音刚落,江亭的全身就笼罩在了炫目的光芒之中,血肉迅速重构,转瞬之间就恢复成了最初的模样。
方宜臻知道,这时候他已经触发了全系异能。
“不够、还不够,我还要更强,我要保护爸爸,我要让爸爸再也不能丢下我……!”
方宜臻看着他疯了一样把研究室所有的试剂都往嘴里倒,那副双眼血红神色癫狂的模样,让他的心里一阵阵发酸。在看到他一不小心将那管从丧尸□□中提取而出用来试验抗毒剂的液体倒入口中时,方宜臻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变成后来那副样子。
“哈……我,我怎么了……?”
江亭摊倒在地上,双手颤抖,他死死地盯着那窜出来的紫黑色的指甲,露出怪异扭曲的笑:“丧尸……?怪物……”
“怪物……爸爸再也不会要我了,去死吧、去死吧……!”他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臂,撕咬到血肉模糊,但治愈的速度远比他自我残害的速度要快,他折腾到浑身脱力,终于彻底瘫软,双眼没了一丝生气,只余一片浓稠的黑沉。
方宜臻走到他跟前,蹲了下来,环抱着他。
“不会的。不会不要你。”
“永远也不会丢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