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莲花灯许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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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庙会那天很是热闹，十里八街的乡亲和街坊们都聚集了来。

    赶庙会，图的就是个热闹，是个吉庆。家家户户几乎都会待客，更有人家干脆把宴会摆到了街上，过往的客人渴了饿了，也不用和主人知会一声，直接坐下来大快朵颐就好。

    阿玥拽着瞅哪儿哪儿新鲜，见什么都要买上几个把玩一番的慕琰，只觉得心力交瘁，想来带孩子的妈妈出去逛街都没她这么累的，心累。

    中州有个面积不小的空地，每年庙会，各路杂耍，戏班子，齐聚一堂，个个都暗暗憋着一口气，想把对方比下去，乡野之人虽粗，却不糙，这几番看下来，倒真有那么一番群英荟萃的感觉。

    慕琰显然对舞狮班和高跷队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非要要戴上狮头，和那舞了半辈子狮子的老师傅切磋切磋。

    老师傅瞅他这细胳膊细腿儿的，摇了摇头：“你这孩子家的一看就是外地来的，我们中州这狮舞传承了好几百年，这扑、跌、翻、滚、跳跃，可都是大有学问的活儿，一般人啊，别说这狮头，就连那狮尾，都不见得能舞起来，我看你这身板，怕是连那幼狮，都舞不起来的。”

    慕琰不服气的撸撸袖子：“您看看您看看，我虽然瘦，可我有肌肉啊，您再瞅瞅，标准的肱二头肌，要不我脱了上衣给您秀秀我这八块腹肌？”

    老师傅哈哈大笑：“你这娃娃倒是有趣，回头有机会倒是可以教你几招。”

    慕琰泫然欲泣：“您别有机会啊？我看您现在就有的是机会，师傅！不，祖师爷！您倒是把那狮头借我玩玩儿啊！”

    阿玥死死拽着他：“慕琰，咱大老远过来的，不丢人行不？”

    慕琰扯着脖子吼：“我这哪叫丢人，我这叫不耻下问，正经八百的为学之道懂吗？”

    司徒玥狂汗，是是是，懂懂懂，咱赶紧走成吗？回头让那引狮郎听到，一记拳头招呼过来，那狮子头重能抗住，您这身板，就只能呵呵了。

    只可惜，司徒玥是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好容易慕琰对那舞狮不感兴趣了，转瞬，又朝那高跷走了去。

    演员们演的是八仙过海，不仅脸谱画的滑稽，这舞也跳的滑稽。众所周知，这高跷看似简单实则很难，且不说在一人高的高跷上行走自如是个技术活，没个三年五载的下不来。就算不走，光是稳稳的站住，不苦练个几天，一般人怕是也难办到。

    可是慕琰不是一般人，他是二班人，于是乎，死拽着踩高跷的吕洞宾不放手，和看见引狮郎的情形一样，恨不得行那跪拜大礼，硬要拜师学艺。

    这高跷的师傅好说话，当场就给他把高跷卸了下来。慕琰瞅着两根长长的木棍好一阵思索，初生牛犊不怕虎，让师傅给他捆绑结实后，直接走跷上任了。

    司徒玥看他扶着墙颤巍巍的样子，着实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这要是摔个三长两短的出来，回去后，她就没法交代了。

    慕琰尝试着走了几步，虽不矫健，但好在平稳，他着实是个天才，就连教艺的师傅都感叹：他收的最好的学徒，就这还没半盏茶的工夫，怕是也达不到他这水平。可惜他是个外地人，呆不长久，要不，真有收他为徒的打算。

    慕琰听到了师傅的称赞，很是得意，不要命的耍了几下。然后，司徒玥发现仅是单纯的踩高跷似乎已经无法满足慕琰那颗学无止境的心了。他在高跷师傅的搀扶下坐到地上，嬉笑道：“给我也来个妆，我要做那风流潇洒，玉树临风的玉面书生吕洞宾，师傅，您给我来一个，我好去和那何仙姑来一段。”

    师傅忍俊不禁，当即拿出了油彩，照着他那张唇红齿白，目秀眉清的脸三下五除二的一通忙活，转瞬，一张俊脸便被油彩遮盖了去。再加上慕琰不安分的眼睛，翻动的眉毛，真是要多滑稽便又多滑稽，怕是麦当劳的小丑看见也要自惭形秽，直接把饭碗拱手奉上了。

    司徒玥拿了镜子给他，慕琰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赞道：“这妆不错，真是十足的白面书生。”

    司徒玥感慨，确实，白面，很白面，非常白面，放到白面口袋里可以直接烙大饼了，丝毫，一点，也不违和。

    慕琰站起来，晃晃悠悠的去寻那何仙姑，司徒玥坐到一旁的台阶上等待。音乐突然响了起来，下一轮的表演已经开始，刺耳的唢呐让她头皮一阵发麻，不自觉的，又朝人群后面缩了缩。

    人群开始骚动，音乐声音渐大，演员们滑稽的表演，沸腾的人群，不绝于耳的叫好声。喧闹的场面，让阿玥很是为慕琰担忧，不知道现在的他找没找到他的何仙姑，又与那何仙姑玩的投缘不投缘？

    人越聚越多，她渐渐被挤出了人群，站在一层又一层的人墙外翘首以盼，慕琰是个新手，被人推来搡去的，不知道有没有紧张，又有没有受伤？

    远远的，看见一个高高的身影，浓妆艳抹的脸上辨不出喜悲，唯有那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眼睛里的哀伤铺天盖地，带着几分无谓，几分嘲弄，几分不屑的，望着嬉闹的人群，被隔绝了一样，周遭快乐感染不到他半分，他只是迷茫的注视着，置身事外的，独自的，悲伤着。

    阿玥拼命的朝里面挤去，她觉得没有一刻，慕琰如现在这般的需要她，也没有一瞬她如此刻这样，焦灼的，想要靠近他。

    慕琰笑了：“阿玥，你来了。”

    阿玥说：“回家吧。”

    慕琰坐下，卸下双跷，喃喃道：“那个何仙姑太丑了，居然是个男人，你说我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呢。”

    “只是妆扮一下而已。”

    “那也是，太丑了，而且，是个男人。”

    “美丑真的就这么重要？”

    “重要。”慕琰看着她，“因为我没有办法看清一个人的心，便只好看着一个人的脸了。”

    “那你，肯定总是看走眼。”阿玥赌气道。

    慕琰沉默了，少顷，又道：“你说得对，我确实，常常看走眼，越是好看的人，就越会骗人。”

    “那你呢？”

    “我当然，也不例外。”

    阿玥不说话了。

    慕琰把手伸到她面前：“阿玥，我想抱抱你。”

    阿玥没动。

    慕琰轻轻地，把阿玥，揽进怀里：“我说过的吧，别人不可以，但是我可以。阿玥，在你没有找到可以厮守一生的人之前，只有我，可以这样，可以，把你，拥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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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沿着镇上那条小河回家，这是镇上唯一的一条淡水河，神明一样被这里的人景仰和信奉着，河上零零散散的飘着姑娘们用来许愿做的莲花灯，以及孩子们亲手折得纸船。

    慕琰停下来：“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阿玥说：“每逢庙会，这里都是最热闹的，恨嫁的姑娘，盼丰收的渔民，年幼的孩子都会跑到这里，或者买，或者自己做一个莲花灯，写上愿望，看着它顺流漂走，等到明年，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慕琰撇撇嘴：“我还是回去念我的哈利路亚吧。”

    阿玥却停了下来，跑到旁边的地摊，买了两个莲花灯，转身，微笑着，递给了慕琰一个。

    “其实愿望实现不了也没什么，大家来这儿，无非就是图个吉利，沾沾福瑞。”阿玥点燃了自己的莲花灯，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的祈祷着。

    慕琰轻笑一声，不置一词，却还是有样学样的，照葫芦画瓢，模仿着阿玥的样子，双手合十，许起了愿。

    “愿望是不是说出来就不灵了？”慕琰突然问她。

    阿玥睁开眼睛，点了点头。

    然后，便看见他，对着渐渐漂远的莲花灯喊道：“我希望我永远不被救赎，没有朋友，没有爱人，被人诋毁，被人伤害，被朋友出卖，被父母抛弃，被手足残害。我的所有努力都得不到回报，我的所有才华都不被认可，我最爱的人，最终选择背弃我。我的人生，注定一个人，孤孤单单，直至死去。”

    慕琰说完，大笑两声，扬长而去。

    阿玥站在原地，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