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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杜家登门的客人络绎不绝,一时间热闹非常,这十停人中有七八停是与杜宏昌同在朝中为官的诸位大人,都是来庆贺他荣升的,剩下的却是京中一些大户富商,都备了颇为丰厚的拜礼上门拜访。
大夫人早就得了杜宏昌吩咐准备下茶点,使了人好生招待前来庆贺之人,更是备下酒席宴请众人。只是这些商户送来的拜礼倒叫她犯了难,吩咐人送到库房,自己亲自去验看。
她打开其中一只锦匣的匣盖瞧了瞧,只见里面的紫檀木架上摆放着一对翡翠嵌八宝玉如意,如意上还系着大红挑花绦子,那玉色与水头都是极好的。这拜礼的贵重程度吓得她收回手来,心怦怦直跳,却又急急忙忙打开其他几只锦匣,里面都是古玩、字画,样样价值不菲,直叫她瞧得又惊又喜,却不知该如何处置。
武大娘打了帘子进来,笑着道:“夫人,前院又来了位织造行的大掌柜,已经在花厅候着了,他让人送了二十匹上好的料子过来。奴婢瞧了瞧,都是毫州的轻容纱,各种花色都有,说是宫里的娘娘们都是穿这个的。”
大夫人将手里的锦匣盖上,吩咐道:“把那料子都送到库房里来,好生封好,记下那位掌柜的名字,跟这些一起放着。待晚些老爷过来了,我问过老爷再做处置。”
武大娘眼尖,早已瞟见了锦匣里的物件,也是吃了一下,脸色微变,却很快又笑开来:“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如今老爷荣升工部员外郎,可是名副其实的京官了,您瞧瞧这几日人来客往的,可不都是冲着咱们老爷得势来的,您自然不必说了,如今也是员外郎夫人了,就是奴婢这些府里的下人出门都觉着脸上有光呢。”
大夫人自然是心中欢喜,只是脸上不愿表露出来,故作平淡地道:“不过是寻常升调罢了,哪里就那么好了。”
武大娘哪里不知大夫人的心思,陪笑着道:“那也得瞧是在哪个司不是,奴婢今儿在前院听那来的几位大人说起,老爷如今去的这个营缮清吏司可是工部三司中最大的,管着咱们北朝的诸多营缮工程,很是不得了呢。”
大夫人抿嘴笑了,却也不搭腔,只是道:“走吧,随我去前院瞧瞧,可有短了什么少了什么的。”武大娘忙答应着,跟着大夫人出去了。
晚些宴席散了,杜宏昌送了众位同僚出府,喝的有些微醺地回到正房。大夫人迎着他,忙吩咐人备了酽酽的醒酒汤,又端了茶汤备着,伺候他在床上歪着。
大夫人替他除了外袍,将衣袍束带递给一旁的紫芸端了下去,这才轻声道:“老爷如今已经是得了六部之职,正是咱们杜家的大喜事,怪道前次戴夫人会有贺喜一说。”
杜宏昌满心得意,闭目躺着,口中道:“此次肃王爷竟然会如此看重,竟然上奏请旨晋升为工部员外郎,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了,本以为至多是个主事。”
大夫人有些迟疑,却仍是忍不住道:“只是这肃王爷究竟是何意,怎么会这么瞧得起咱们杜家,先前许了漕运之事,如今又荐了你作营缮清吏司的员外郎,莫不是有什么心思?”
“能有什么心思,堂堂一位王爷能对杜家这种寻常人家起什么心思,休要胡说。”杜宏昌虽然声色俱厉,却是目光微闪,似是有什么隐瞒一般。
大夫人也没敢再多嘴,只是笑着提起今日不请自来的几位商户,还有库房中封存着的厚礼,颇有些担忧地道:“我瞧那拜礼极为厚重,只怕不下百金呢,也不敢擅自收了,只叫他们好生封了放在库房里,不知该如何处置。”
杜宏昌笑了一声,摆手道:“无妨,你只管叫人收下,他们这么殷勤上门就是为了我新任了营缮司员外郎,又接了一桩大差事,想着打那事的主意罢了。如今他们自己送上门来,又非讨要,只管接着就是。”
大夫人终究是有些胆颤,小声道:“那会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若是让人告到都察院去了,只怕……”
“怕什么!如今都察院那几个也多是跟着王爷的,其他的御史成不了什么气候。”杜宏昌不耐烦地道,自此不再答话,径直合眼睡了。
二房的自在堂东南角上有一座小跨院,便是薛姨娘与六小姐若芳所住,平常便常闭着院门少有人走动,如今前院热闹非常,这里依旧是静悄悄的。
若华自己打折帘子进来,只见若芳依旧是恹恹地躺在床榻上,薛姨娘坐在一旁手里端着绣花盘子,正低头做着绣活。
一旁的银霞忙丢下手里的活计起来福身道:“见过二小姐。”
薛姨娘与若芳也都吓了一跳,若芳忙要起身,却被若华按在床上,笑着道:“躺着吧,没那么多虚礼。”
又转过脸对薛姨娘道:“姨娘快请坐,是我不请自来,打扰你们的清净了。”
薛姨娘忙吩咐人送了茶来,又请若华坐下,很是拘谨地道:“二小姐说哪里话,您能过来,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若华就着坐在若芳的床边,细细瞧了瞧她,只见苍白的小脸更是清减不少,脸色依旧不大好,便叹气道:“前日便听说你病了,一早便想着来瞧你,奈何那边事多脱不开身来,如今瞧着怎么还是不见好。”
若芳强笑道:“不过是前些日子受了点风寒,请了郎中瞧了拿了副药吃,只是老不见好,也不能去给老太太、夫人和姐姐们请安,我心里也很是着急。”
若华皱眉道:“请不请安的要什么紧,最紧要的是你身子能好起来,现在可还觉着有什么不好的?”
薛姨娘在旁边叹气道:“那郎中来瞧了只说是受了寒气,给了个方子说是发发汗就好了,可是用了却也不管用,现在每日还是昏昏沉沉,夜里还添了咳,真是叫人担心。”
若华问道:“请的那位郎中,药方子给我瞧瞧,若是不好再另请一位就是了。”
薛姨娘让银霞去取了方子来,脸上为难地道:“是二夫人让人请的郎中,诊金也花了二两银子,如今怕是不好换了。”
若华看着手里的方子,上面却是潦草的几行,却是些甘草、桔梗之类不痛不痒的药,顿时急了:“这方子哪里能医得,不过是用药养着罢了,既不叫好,也不至于坏了,真是个庸医。”
薛姨娘吓了一跳:“二小姐会看方子,那,那如今该如何是好?”颇为担心地瞧着若芳。
若华将那方子一掷,道:“快去另请个大夫来,不能耽搁了六妹妹的病。”
一旁站着的银霞撅着嘴道:“如今房里的银钱不过两三百文,哪里还请得起大夫。”
薛姨娘有些尴尬,忙呵斥道:“快别多嘴了,还不退下。”银霞委屈地退了出去。
若芳却很是懂事,拉着若华的手道:“二姐姐我不打紧的,不过是受了寒,想来歇上几日便会好了。”
若华看着薛姨娘与若芳母女,哪里不知他们房中银钱短少,自己吟华苑当初不也是差点请不起郎中,她拍拍若芳的手,吩咐跟着来的玉珠道:“你把送来的东西搁在这,回吟华苑去找妞儿取五两银子过来,就说是我吩咐的,着紧用。”
玉珠吃了一惊,忙应下出去了。
薛姨娘连连摇头:“这,这如何使得,二小姐的例钱也来得不易,怎么能用在这里,使不得。”
若芳也含泪摇头道:“二姐姐,你如今虽说处境好了些,可是终究还是不好过,不必为了我这般费心。”
若华倒是不在意地道:“这有什么,妹妹身子要紧,这病可耽搁不起,银钱终究还会有的,哪里值当这般看重。”薛姨娘与若芳二人见她执意如此,早已感动不已,含泪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