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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后宫里乱成一团,射杀,反抗,疯狂,劫持……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血腥。而紫宸殿内的刑讯却跟外边截然不同,不见一滴血,不闻一声惨叫,但却更加令人紧张和窒息。
为了皇上的安全,怀恩把自己的几个心腹都叫到了殿内,并厉声吩咐了些话。
虽然宫中数千宫奴哗变,但在紫宸殿内伺候的人到底还是有眼色的,不管之前怀着什么心思,都知道这会儿只有靠紧皇上才是唯一的生路。于是一个个摩拳擦掌,誓死护卫皇上的安全。
怀恩叫三顺把那两根精钢链子找来,分别把两个刺客锁了,姚燕语拿出两粒药丸叫人分别给他们服下。没多会儿的功夫人就醒过来了。
另有人拿了湿帕子来把这二人脸上的黑灰抹去,露出两张年轻的面孔来。
怀恩见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怎么是你们两个!你们……你们居然是反叛!”
这二人还真不是外人,他们一个是太极殿的护卫,一个是会极门的护卫,都属于锦麟卫编制,是整日围绕在皇上身边的人。
其实大内护卫数千人,虽然怀恩在皇上身边见的人多,但也不一定都认识。可偏巧这二人中在太极殿当值的这位曹巷正是紫宸宫副都尉曹恭的弟弟,兄弟二人都是军户出身,经过层层选拔进入锦麟卫,尤其是曹恭,更因去年皇上在南苑骑马遇险时及时出手救了皇上的性命而被提拔为副都尉,皇上对他也很是信任,把紫宸宫外围的防护交给了他。
刚刚围住偏殿不许手下进去救人,之后又说要带两个刺客去刑讯的曹副尉就是此人。
怀恩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失声道:“不好!曹恭!”
三顺立刻反应过来,急匆匆的跑出去招呼人擒曹恭。
自从两个刺客被提入紫宸殿,曹恭便遁了。他们兄弟先后被威胁收买,弟弟被捉住了,他自然知道自己没什么好下场,自然不会等着被收拾。
殿内姚燕语没功夫管别的事情,只吩咐旁边的太监把其中一个刺客先带下去,只留下那个叫曹敬的审讯。曹敬自然不会配合,而且极为鄙夷的瞥了姚燕语一眼——开什么玩笑,让个女人审讯自己?老皇帝是不是老年痴呆了?
姚燕语自然不理会他鄙夷的目光,只取了一根银针在他面前晃了晃,叹道:“我想你也不会乖乖的招供,那么还是让你尝尝这银针的滋味吧。”说着,便取平日里常用来做针麻阵痛的穴道,以反方向偏刺,同时银针也以反方向旋转,内息通过银针注入对方体内,猛烈的刺激痛感神经。
曹敬‘嗷’的一声惨叫没叫出来,姚燕语另一只手捏着银针封死了他的哑穴。曹敬顿时两眼圆整,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血来,嗓子里不停地发出‘嗬嗬’的声音,却叫喊不出来。
他全身痉挛,汗出如浆,不过片刻,整个人已经浑身湿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在他昏过去之前,姚燕语及时收针。之后冷笑着问:“你很厉害,是个硬汉子。”
曹敬的眼神里再也没有鄙视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和仇恨。他怒视着眼前这个一身月白锦袍的女子,恨不得扑上去把她咬死,撕烂!
姚燕语却平静的迎着他的目光,像是复述科学数据一样的平静:“先缓一缓,等会儿还有更痛的。”
“呜——”曹敬拼尽全身的力气往前扑,精钢链子锁缠着他的手脚把他拴在了柱子上,他纵然力大如牛也挣不开,更别说被惨痛折磨之后了。
姚燕语站在那里纹丝没动,只是轻声一叹:“我挺佩服你的,不过你觉得你的同伴能坚持住么?”
曹敬一怔,眼神黯淡下去。很显然,他对外边的那个同伴没什么信心。
姚燕语看了香薷一眼,吩咐了一句:“给她一粒清脑丸。”
香薷打开药箱取出丸药递给怀恩,怀恩上前去把药丸按进了曹敬的嘴里,然后猛地一托下巴,药丸便被吞进了肚子里。
姚燕语再次捻针,轻笑道:“好了,你不愿说,我就再让你好好地体会一下。”说着,依然取刚才的穴道,却是直直的刺进去,比之前刺的更深一寸,内息也更加猛烈。
所谓的‘清脑丸’有清心补脑的作用,是一味极好的补药。但也有一点副作用,那就是补足人的精神,不让其轻易昏厥。对于痛感,也感受的更加清晰。
“a——”曹敬长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眼睛瞪的跟铃铛一般,眼珠子使劲的网上翻,几乎不见黑眼球。
好像一万只虫子在血脉里钻,游走,啃咬,撕裂他的肌肤和血肉。
痛不欲生!
这种时候如果能立刻就死了,也是一件极为幸福的事情。
姚燕语在他频临崩溃之时收针,看着他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息,仿佛缺水的鱼。
然而她没有继续审问,而是一摆手让两个太监把他抬了出去换了另外一个进来。
如法炮制之后,姚燕语直接告诉另一个:“曹敬已经招了,但我不能完全相信他,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我不介意再多给你扎几针。”
这一个的确没有曹敬的忍耐力,一听这话便倒豆子一样全都招了。
他们收到上级的指令,今晚务必把姚燕语主仆三人弄死在紫宸宫,自然不怕事情败露,杀人后要大喊‘抓刺客’,之后再趁乱逃脱。只是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一进去就被麻翻了,人事不省。
姚燕语苦笑,想不到她让香薷喊了那一嗓子,却成了今晚暴乱的导火索。于是再问他们受何人指使,这人供出了他的上级,至于再往上,他就不知道是谁了。
怀恩记下这个人名,命人立刻去搜捕。
姚燕语叫人把这个弄下去,又换曹敬进来。把之前那个人招供的人扯出来问他。
曹敬的防线果然被击碎,然后又招供出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怀恩身为紫宸宫掌案太监自然也有两把刷子,太监也不全是废物,也有几个身怀武功之人。他们没办法对付外边成千的宫奴,但只要有了目标,抓人还是不成问题的。这会儿趁乱出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捉了两个人回来。
片刻后,三顺也把曹恭也捉了回来。原来怀恩一开始就对曹恭起了疑心,提着刺客回正殿的时候便派人悄悄地盯着他呢。
又捉了三个人进来,皇上正要命姚燕语继续审讯,秦虎忽然进来汇报:“素心宫的太监挟持了素嫔娘娘,已经到了宫门口,硬要闯宫门。黄都尉不敢大意,请皇上示下!”
皇上闻言一怔,原本冷静睿智的目光顿时黯淡下去。素嫔应该算不上他的挚爱,但她肚子里的孩子却牵动着老皇帝的一颗心。老来子素来是父母最宝贝的存在,皇上也不例外。
大殿里一时安静下来,众人都等着皇上做这关键的抉择。
半晌后,皇上猛然抬头刚要发话,殿外又进来一人,躬身回道:“回皇上,镇国公和辅国大将军在会极门外,听后皇上圣谕。诚王爷和世子爷也到了。”
“卫章来了?!”皇上眼前一亮,原本黯淡的目光又恢复了之前的冷厉,他看了姚燕语一眼,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忽然提高了声音:“传圣谕,命卫章即刻进宫救驾!另外,命诚王带宫外的锦麟卫守住皇宫各处宫门,不许有任何人出入,违者,杀无赦!”
“是!”来人应声而去。
姚燕语也暗暗地舒了一口气。之前她再多的冷静自持都是装出来的,这种生死一线的感觉一直压抑在她的心口,她都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告诉黄松,要不惜任何代价,保住素嫔和朕的孩子。”皇上的声音从高亢转为阴狠,“不管是谁,敢动朕的孩子,朕定诛他九族!”
“是。”秦虎也领命而去。
大殿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皇上扶着怀恩缓缓地站起来,走到曹恭等人面前,一个个看清了他们的脸,然后哼哼冷笑:“好!这就是朕身边的人!这就是朕信任的人!朕把身家性命托付在你们身上,你们居然如此待朕!很好!”
此时曹恭等人已经知道大事不好了,他们这些人能响应那人的号召,一来是有把柄被攥住,另外也是在巨大的利益跟前动摇了。但此时性命不保,所眷恋的一切都将成空,也顾不得许多了。
再说,卫章和镇国公以及诚王爷纷纷赶来救驾的消息他们也听见了,大势已去,就算他们抵死不招,别人也会招的。那么多人,绝不可能个个儿都是硬骨头。
于是,也别等着活受罪了,赶紧的招吧!
紫宸殿里几个原本誓死效忠某人的家伙互相撕扯,把幕后之人全都扯了出来:怡兰宫大太监,贤妃娘娘的贴身宫女,贤妃的娘家兄弟兵部侍郎陈淮同,谨王府护卫总领,谨王世子云珅……
这些人每招供出一个人来,皇上的拳头便攥紧几分,等到后来,皇上直接暴起:“老四真是丧心病狂!贤妃这个恶妇死有余辜!云慎仁!朕与你不共戴天!”
一声怒吼之后,皇上仰面‘噗’的喷了一口浓黑的血,便往后倒去。
“皇上!”怀恩顿时魂飞魄散,忙张开手臂抱住了皇上的腰,但因他也年迈,终究支撑不住,和皇上一起倒在了地上。
紫宸殿里顿时乱成一团。
太监们七手八脚的把皇上抬至榻上,怀恩又一叠声的喊着:“姚大人!快救皇上!”
姚燕语蹙眉看了那边跪成一溜儿的叛徒们,又觉得不放心,吩香薷道:“给他们用麻药!”之后便转身往龙榻跟前走去。
紫宸宫门口,对峙已经进行到白热化。
素嫔的脖颈上夹着两把刀,锋利的刀刃不小心蹭到肌肤上便是一抹血痕。而此时,素嫔脖子上的血痕已经是一道叠着一道,乍然看去,整个脖子上都是血,虽然只是蹭破点皮肉不至于毙命,但也足以触目惊心。
那些沸反盈天的宫奴们已经散去了一部分,但大多数都被反水的护卫给堵住了去路,想撤也撤不回去,只能给那些人做了挡箭牌。
黄松和他的手下已经杀红了眼,宫门外横七竖八的尸体已经叠了三四层,说尸积如山也不为过。现在还活着的人们都是踩在死去人的尸体上,很多人都站立不稳而不得不互相扶持。
“开门!否则就杀了这女人。”挟持着素嫔的几个太监疯狂的叫嚣着:“一尸两命,让一个妃嫔和一个龙子陪我们去死,也算是值了!”
“你们不要做傻事!现在放开素嫔娘娘,我或许还可以求皇上留你们全尸!否则不仅你们要碎尸万段,还要连累你们的九族满门!”黄松的眼睛被汗水洗过,有些刺刺的痛,但他依然双手端着弓弩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林素墨此时已经完全不知道害怕了,自从被忽然间挟持,到一步一步的走到紫宸宫门外,她的一颗心一步一步的沉沦,到现在已经不再有任何的奢望。甚至也不再有任何的感觉,麻木的手臂,脖颈上的黏腻都抵不过小腹隐隐的痛来的清晰。
孩子要保不住了!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努力把耳边的喧嚣吵闹摒弃在心神之外,只想要片刻的安宁。然而下一刻,腿间开始有黏黏的液体缓缓地流出,林素墨的一颗心像是被一只大手使劲的攥着,痛的无法呼吸。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纷乱的火把,迷离的火光,和疯狂的人们。忽然间觉得双腿一软,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哎——这女人不行了嘿!”驾着素嫔的一个太监猛然一惊,手上的刀赶紧的撤了回来。
他这一喊,另一边的太监也赶紧的撤回刀片,生怕一不小心割破了素嫔的喉咙——这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自己救命的法宝。能不能逼着皇上出来就看她的了。
黄松眼看着素嫔往一侧倒去,顿时心惊,忙大喝一声举起弓弩,心想一旦确定素嫔毙命便立刻发射。一定要把这几个死太监射成刺猬!
然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天空中一声清啸,一群黑影从头顶飞掠而过,宛如鹰隼,带起刚烈的风,划破雨后初晴的夜空。
杀红了眼的众人忍不住纷纷抬头,尚未回神之际,便见两只墨色的鹰隼呼啦啦兜着风从天而降,一人一剑,直接削掉了劫持素嫔的那两个太监的脑袋,其中一个手一伸,拎起素嫔的衣领便把人给提了起来,鹿皮战靴在旁边一个太监的脑门上一踹,黑色的鹰隼又飞了起来。
等这些吓傻了的宫奴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时,几百名黑色的战神面带精钢鹰纹面具肩并肩立在了紫宸宫的宫墙之上。
卫章侧眼看了一下拎着素嫔的唐萧逸,低声说道:“素嫔娘娘怀孕了,赶紧的把她送进紫宸殿去交给夫人。”
“呃……好。”唐萧逸刚刚被迫出手把素嫔捞起来,这会儿还真有点不知所措。
之前没娶媳妇的时候也不觉得怎样,怎么现在娶了媳妇再碰别的女人,怎么就这么别扭呢!怪不得将军死活非要自己救人,他只管杀人!真是……阴险啊!
想归想,这种时候服从命令是第一位的。
唐将军转身要往下跳,卫章则好心的提醒了一句:“你手里拎着的是皇上的妃嫔,不是俘虏!”你跟拎个废人似的,若是让皇上看见了就算不要你的命也得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谢将军提醒。”唐萧逸黑着脸一抬手,把昏迷的素嫔打横抱住方跳进了紫宸宫,然后飞奔进了正殿。行至大殿门口唐将军多了个心眼儿,忙招呼两个太监过来:“快!素嫔娘娘昏过去了,你们快来搭把手。”
殿里的太监听说素嫔娘娘救下来了,哪里还敢怠慢,忙上前来抬着人往里去。
此时,姚燕语已经把皇上从昏迷中救治过来,刚洗了手喝了半盏茶,稳了稳心神,便见唐萧逸和两个太监抬着一身血渍的素嫔匆匆的闯了进来。
“夫人!快救人!”唐萧逸着急的喊道。
“放这边!”姚燕语已经看见了素嫔裙子上大片的血渍,忙命香薷:“先给她服一粒紫草止血丸!”
“是。”香薷忙从药箱里找出丸药塞进了素嫔的嘴里。
素嫔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完全没有知觉。
姚燕语取银针直接刺她的血海。同时又吩咐香薷和乌梅:“把娘娘脖子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唐萧逸一个武将实在不能旁观后宫娘娘治病,于是赶紧的转向皇上那边,躬身跪拜,给皇上请罪:“臣等救驾来迟,还请皇上降罪。”
“外边情况怎么样?卫章呢?”皇上身体虚弱,但也强挣扎着坐起来。
“没有了娘娘为人质,那些人不足畏惧。将军正在外边指挥平叛,请皇上放宽心,这些祸乱宫奴不足畏惧。臣等定会护卫皇上的安全。”
皇上听了这话,方长长的吐了口气。点头说道:“你且去吧,叫卫章进来见朕。”
“是。臣告退。”唐萧逸就等这句话呢,言罢赶紧的磕了个头,匆匆的退了出去。
卫章进来的时候,姚燕语素嫔已经苏醒过来。皇上正坐在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劝慰。
素嫔睁开眼看见皇上,顿时泪如雨下,呜咽道:“嫔妾有罪,没能保护好皇上的孩子……”
皇上低声笑道:“你没罪,姚院判说了,咱们的皇儿好着呢!”
“真的吗?”素嫔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宛如水晶映着烛光摇摇欲碎。
“当然。”旁边给姚燕语打下手的香薷转头朝着素嫔轻笑,“娘娘放心,有夫人在,您和孩子都会安然无恙的。”
“谢天谢地!谢皇上!谢姚恩师!”素嫔是从国医馆出来的,一直以来对姚燕语都称呼‘恩师’。
皇上拿了自己明黄色的帕子给她拭泪,并劝道:“你太虚弱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吧。”
素嫔却转头看向殿门口,待看见身披墨色重缎绣银线鹰纹战袍的卫章时,又轻轻地叹了口气:“还得谢谢卫将军的人救了我。”
皇上这才知道卫章进来了,便放开素嫔的手,转过身来问道:“外边的乱局可控制住了?”
“回皇上,已经控制住了。黄都尉和臣的手下正在弹压,那些肆意挑拨者已经有半数被断了手筋脚筋,被临时关进了宫监。”
皇上冷声哼道:“这些人不过是小虾米,真正的大鱼不在宫内。”
“皇上英明。”卫章忙拱手回道:“诚王爷和世子已经集结了都城内一万锦麟卫,随时听候皇上的调遣。”
“锦麟卫!”皇上气呼呼的拍了一下大腿,自嘲的哼道:“朕还如何敢相信他们?”
卫章不由得一怔,心想皇上果然连诚王爷都怀疑了。
“传朕的旨意,令诚王爷交出镇抚司大都督之钤印,回府闭门思过。镇抚司大都督之职由镇国公暂代。另外——你持朕的宝剑去谨王府,请谨王父子进宫。”
卫章不敢有异议,忙躬身道:“是,臣遵旨。”
皇上点头示意卫章去办差,卫章直起身来看了姚燕语一眼,姚燕语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卫章微微笑了笑,转身离去。
外边的喧哗声渐渐地小了,只是血腥味却更加的浓重。
姚燕语转头看了一眼已经泛起鱼肚白的雕花长窗,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这大殿之外是何等惨烈的景象。
素嫔躺在榻上没多会儿便睡着了,剩下的人都很疲惫,包括十分虚弱的皇上在内却都没有睡意。
当清晨的第一缕晨曦穿透黎明前的黑暗照在雕*同春图案大红泥金长窗上的时候,外边终于安静下来。
接着,便有人吩咐清理场地,然后是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大概半个多时辰之后,又有泼水声,扫地声……
从寅时忙过了卯初,直到灿烂的阳光笼罩大地,方有太监进殿来回道:“回万岁爷,外边已经打扫干净,会极门外,镇国公,诚王爷,安逸侯,都察院姚大人等候旨觐见。”
皇上没说话,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怀恩忙上前去扶着他靠在身后的大软枕上。
进来回话的执事太监跪了好半天的功夫,甚至都怀疑皇上是不是睡着了想悄悄地抬头看一眼的时候,皇上忽然开口了:“让他们都各办各的差事去,不要耽误了朝政之事。朕好的很,不用他们来请安。”
“是。”太监忙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怀恩见皇上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藻井,便小心的上前劝了一句:“请皇上示下,早膳想用点什么?”
皇上沉吟片刻,忽然笑了:“你去问问那两个孕妇想吃什么吧。朕现在也说不出来吃什么。”
所谓的两个孕妇,其中一个正在熟睡,肯定是不能问的。怀恩只得去问姚燕语:“姚大人早膳想用点什么?奴才叫人去准备。”
姚燕语看了一眼皇上,轻声说道:“不拘什么,只要清淡些就好。”
“是了。”怀恩应了一声要转身去吩咐。
姚燕语便缓缓起身,至皇上跟前微微一福,说道:“皇上,臣的腿脚有些酸麻,想去殿外走走。”
“你随意。”皇上摆了摆手,缓缓地合上了眼睛准备养神。
姚燕语步出内殿,恰好在殿门口遇见去而复返的怀恩,便对他使了个眼色。怀恩忙看了三顺一眼让他进去服侍皇上,便跟着姚燕语出了正殿往东偏殿去。
“姚大人有何吩咐?”进殿后,怀恩拱手问道。
“我看公公的脸色十分不好,是不是受了伤?趁着这会儿功夫有空闲,我给公公施一次针。”姚燕语说着,抬手从腰封里摸出一根如意云头的金簪来,捏着簪头转了几圈儿,簪身跟簪头分离,里面是一根三寸长的金针。
怀恩已经感动的掉下泪来,忙拱手道:“老奴谢大人了!”
“公公何须跟我客气。”姚燕语说着,抬手示意怀恩去那边的椅子上落座。
劳宫穴,又名五里,掌中,鬼路。属手厥阴心包经。在手掌心,当第2、3掌骨之间偏于第3掌骨,握拳屈指时中指尖处。
姚燕语取怀恩左手的劳宫穴,以太乙神针之温补针法刺入,并缓缓地注入内息,调节疏通怀恩的心包经络。
怀恩便觉得心口处像是被一把文火慢慢地抚慰着,暖哄哄的说不出的舒服。之前的憋闷疼痛渐渐地疏散了,不过片刻功夫,之前像是压在心口上的一块石头便被这神奇的医术给搬走了。
姚燕语没有急着收针,而是让自己的内息在怀恩的身体里游走了一遍,顺便把那些肢体末梢上的小病灶一并消除之后,才缓缓地把金针拔了出来。
怀恩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立刻站起身来朝着姚燕语跪了下去:“老奴谢大人救命之恩!”
姚燕语忙笑着把他扶起来,说道:“公公虽然有伤在身,但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伤,救命之恩从何谈起?倒是我,昨晚若不是公公亲自前来回护,怕已经是他人的箭下之鬼。”
“大人千万别这么说,您若是有什么闪失,皇上肯定也饶不了老奴。再说,老奴以后还怎么见卫将军和姚大人?更何况,奴才也不全是为了大人,皇上的龙体还需要大人尽心照顾呢。”怀恩抱拳拱手,很是不好意思的笑道。
姚燕语则笑着叹了口气,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生死面前见真情,经过昨晚,谁是行端坐正的朗朗君子,谁是阴谋诡计的戚戚小人,已经见分晓了。”
“是啊,大人虽然女子,但也比那些男儿更了不起,奴才还请大人多多拂照。”
“这话说的,公公常伴皇上身边,应该是你拂照我才对嘛。”姚燕语笑道。
“不敢不敢。”一向眼高于顶的怀恩公公连连摆手:“大人面前,老奴万不敢托大。”
“好吧,以后我们和衷共济,共同效忠皇上。”姚燕语正色说道。
怀恩忙抱拳应道:“大人说的是。咱们和衷共济,齐心协力,效忠皇上。”
后宫各处那边经过昨晚的一场暴乱,也弄得乌七八糟,幸好上头传下来的话是要写清淡的粥菜,各色贡米是现成的,上百坛子精心腌制的酱菜也是现成的。
御膳房的人不至于抓瞎,七拼八凑的,也弄出八样四样清淡细粥,三十二样清淡小菜,一水儿官窑青花瓷五寸瓷盘装着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素嫔还在睡,皇上也没叫人叫醒她,皇上身体虚弱的很,此时再也没有力气下榻就餐,怀恩便挑着皇上爱吃的几样端上来,在龙榻跟前服侍皇上进餐。外边偌大的檀木调花长桌跟前只坐了姚燕语一个人。
“真是奢华啊!”姚燕语暗暗地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开吃。
反正桌上就她一个人,不用等谁,更不用看谁的脸色,累了一夜早就饿了,肚子里的小宝宝甚至开始反抗了。还是先吃饱喝足再说吧。
卫章办事素来是雷厉风行,这边姚燕语刚吃了几口,他便带着谨王父子,并武安侯世子,次子,嫡孙,等人回来了。
在东里间用饭的姚燕语听见动静忙放下筷子站起身来,透过雕花玻璃长窗,她看见外边院子里五花大绑站了五个人。每个人都低垂着头,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不过猜也能猜得到这些人这会儿肯定后悔死了。
跟紫宸宫里头号大太监搞好关系的好处就是,皇上在用膳的时候,卫将军没有在门外等,而是被三顺悄悄地引到了姚燕语这边来。
卫章进门看见一桌子吃的,并一副碗筷,顿时乐了:“先吃上了?”
姚燕语微笑着上前去拉住了他的手,低声问:“你饿不饿?这宫里的素包做的不错,要不要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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