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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生辰当晚,封卫子夫为夫人,另封三良人。
自那晚起,帝后关系陷入了冰点。
以前,即使刘彻不宿在椒房殿,每日至少也会和皇后一起用一次膳,自卫夫人和他在皇后生辰当夜“醒酒”离席之后,连续五日,刘彻夜夜宿卫夫人处,和皇后不曾说过一句话。
第六日,江都王刘非以贺皇后生辰之名,向帝献上一种可书写之物,名之为“纸”,言曰之前一年多时间毫无进展,在一月之前,门客陈礼念皇后生日将近,梦中得到高人指点,竟意外制成此物,实验多次之后,现将成品及方法呈给陛下。
帝大悦,留江都王于长安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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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以为的皇后大怒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生过,此刻的陈娇,正靠在躺椅之上,手里握着一卷竹简,享受着初冬温暖的阳光。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放下竹简,抬起头:“怎么样了?”
“陛下今日……说是宿在素心……”
陈娇不耐地打断,纠正道:“是孙良人。”
素心本姓孙,既然已经封了良人,宫人自然理应叫她孙良人。
“我没问她,我是说你的伤。”陈娇的目光停在流年的膝盖上,“御医怎么说?”
“已经大好了。娘娘,”流年端了几样点心放在她身边的桌案上,“您和王爷对我恩重如山,我……不值得您如此妥协。”
陈娇随手拿了一块糕点:“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正好我也有些饿,你来得正是时候。平阳公主出发几天了?”
“三天了。”
三天……按梁王急着想让平阳公主嫁给匈奴的心思,只怕这送亲队伍一出长安,便是日夜兼程,想来,最迟再过两天,就要出关了。
“陛下今日宿在玉堂殿?”玉堂殿是三位良人住的地方,也在未央宫,不过比起椒房殿,玉堂殿的位置,只能算是犄角旮旯了。
“娘娘要找人去请陛下吗?”
陈娇略作思量:“陛下在宣室殿的时候去请他,不必一定请到。对了,张汤这几日在忙什么?难道他不知道平阳公主和亲的事情?那日也是,明知陛下根本没有和亲的打算,还带刘陵去见他,难道……”
想到刘陵,陈娇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说起来,她也很多年未曾见过刘陵,上一次见,还是刘彻登基时的匆匆一面,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吧,陈娇对刘陵,印象并不好。甚至……还有些许糟糕。
一个女人,太有风情,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样的女人,往往和两个字有关——危险。
“张汤……明知陛下不可能和亲的情况下,他为什么还要帮刘陵呢?东方朔试探过一次她,她所追求的的,就是地位。淮南王……刘安一向不问政事,偏安一隅,刘陵的野心……”陈娇皱眉,刘陵的野心,到底是例外,还是……就是刘安的心思?
流年试探地开口:“会不会张大人有把柄在刘陵郡主手里,所以才会明知不可为而冒险意识?”
有道理。
陈娇点点头:“找个人去盯着张汤,再找两个人去盯着刘陵。对了,刘陵现在在哪里?还在长安吗?”
“应该是在的。”流年也不是很确定,“并没有听到她回淮南的消息,好像……前几天还进宫看过太皇太后。”
陈娇没有说话。
“娘娘?”
陈娇猛地开口道:“记着,一定要把陛下找来,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若他执意不见我,立即找人来通知我,想办法把陛下拖在宣室殿,我再亲自去找他。今天是第六天了,我的确得表示些什么让他消消气了。”
毕竟,她还要利用刘彻离开这里的。
“喏。”
待流年走了几步,陈娇却又重新叫住她:“等等,流年,明日你去江都王那里传个话,就说……皇后想见见……”
皇后想见见江都王。
可话出口,却最终还是变成了“皇后想见见陈礼。”
“……喏。”
陈娇想见刘非,却又不敢见刘非。她怕自己见到他之后,想要离开的心更加迫切;她怕自己见到她之后,会不敢看他。
刘非是那么温暖的一个人,但这份温暖,只属于曾经的陈娇,永远不会属于未来的陈娇。不会属于三天之后的陈娇。御林军里的人她都已经布置好了,只等刘彻带着他们去追回平阳公主的时候乱箭射死梁王。
箭已经在弦上,她前面的路只能进,不能退。
不告诉刘彻自己要封卫子夫为夫人的消息,就是为了激怒她,给窦漪房足够的时间,让她由着梁王送平阳公主去匈奴,现在……时机已到,该告诉刘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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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殿。
“找朕什么事?”被陈娇拦在殿中的刘彻依然怒火未平,那夜,是他喝得最多的一次,可偏偏,也是他最清醒的一个夜晚。
卫子夫衣衫尽褪,神情娇羞地等他临幸,可……他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不想碰她。连着几日虽宿在卫子夫那里,但他却夜夜装醉,眼看着再这样下去皇祖母非过问不可,他这才打算今日宿在玉堂殿,素心现在,既不算太皇太后的人,也不算皇后和自己的人,这样三边都挨不着的人,反倒是最安全的。他可以给素心表面上的荣耀,又不必担心她会找太皇太后告状。
刘彻现在很迷茫,他本以为皇帝有三宫六院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阿娇为他纳妃,他却不是那个高兴的人,反而是最生气的。
其实,刘彻原本打算在阿娇生日的这天,做完本该在半年多前那个花烛之夜就完成的事情。偏偏,就在这天,他的皇后,他贤惠的皇后,给他安排了四个女人——尤其是,其中两个还是太皇太后的人。
他记得自己对她的承诺,可她,却似乎根本不当一回事。
“怎么?皇后不是说有事找朕吗?怎么……”他听身后一片沉默,一回头,却见陈娇微微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眼神却不甘而又倔强。
刘彻一下子慌了。
他已经很多年没见陈娇哭过了,似乎……上一次陈娇恸哭,是在陈午去世的时候,后来,父皇驾崩,她虽然难过,却是小声抽泣。而现在……不,她没有哭,只是在默默地流着泪,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可她这幅模样,却让他所有的怒气一下子消了。记忆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他惹了阿娇生气,她就不说话,只是瞪着他。
“阿娇,你怎么了?”
刘彻伸手想要帮她拭泪,却被她轻轻拂开:“陛下心中有气,孤……”她说了一个“孤”,泪却流的更多,用指腹随手抹掉脸颊的泪水,陈娇继续道,“这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说‘朕’。陛下……”
“阿娇,你别哭好不好,我……我一时……你……哭得我也难受……”刘彻小声嘀咕了一句,郑重道,“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真的?”
“我保证。阿娇,你别哭了好不好?你一哭,我都不知所措了。”
陈娇慢慢止住眼泪:“我也不想的。太皇太后拿流年……流年差点没命了,我不得已才答应的。彻儿,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她软着声音,小心地哄着刘彻。
“你亲我一下!”刘彻趁机提要求。
他的身高比陈娇要高一点,陈娇要微微踮起脚尖,她的唇才能碰到刘彻的侧脸。
“对了,”陈娇碰了下刘彻的侧脸,却又突然变得神情焦急,“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本来我那天晚上就要说的,可你和卫子夫……我这几天和你赌气,都把这事忘了。”
“什么事这么着急啊,”刘彻不以为然,“阿娇,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平阳公主被太皇太后送去和亲了?”陈娇打断他,“知道这事情的人,要么被太皇太后关起来了,要么就是根本见不到你。我偶然得知,本来还不相信,后来生辰那日才知道太皇太后打算在第三日就送她去和亲。我……我忙着和你怄气,就把这事忘了,彻儿,你……不会怪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皇后在皇帝面前的自称,有好几种说法。
《汉书 娄敬传》中有一句——吕后泣曰:“妾唯以一太子、一女,奈何弃之匈奴!”就是说吕后是曾经自称过“妾”。汉元帝的皇后许氏,在《汉书》没有记载她的芳名,但有记载说许皇后的上疏中有“妾夸布服粝粮”一句,即自称“妾”。
《史记 吴太伯世家》和《伍子胥传》有“请委国为臣妾”“求委国为臣妾”语;《汉书西域传》有西域小国称“臣妾”语;《后汉书 皇后记》有“天下臣妾,咸为怨痛”语;可见臣妾并不是皇后及后妃的自称,但一些宋史中又说后妃受封的时候是自称臣妾的,平时不需要。
因此,前文中,帝后大婚,陈娇自称为“臣妾”,算是一种谦称,但平时并不这样自称。
在《汉书 外戚传》里,大部分后妃在自称时喜欢用“我”这个称谓,南北朝时范晔著《后汉书》,其中《皇后纪》所引的后妃自称中,则以称“吾”者居多。
“孤”这个自称,理论上太后、皇后、公主都是可以用的,但其实用来自称的时候比较少,我个人以为这种说法可能更官方威严一点,还有点时刻提醒自己孤家寡人的味道,所以陈娇平时不自称孤,一直都以“我”或者“本宫”自称,偶尔也会自称“孤”。
因为西汉确实久远,比较难考证,所以不保证一定正确,如果我错了还请帮我纠正,谢谢。
PS:我正在考虑要不要给留言君做人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