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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漪房一只脚吊挂在门槛上方,僵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凌权猛地丢来这样一袭话,叫人还踏不踏进去好。诶,夜风一吹,怎么觉得真有几分阴风森森的赶脚?
凌权指着吓呆的她放声大笑:“骗!你!的!傻丫头!哈哈哈……”一脸蠢样真叫人给乐坏了。
窦漪房脸色一青,看着凌权远去的身影,额头上已经挂上了三条黑线!宫里夜守的卫士生活清寡,难得来了个小丫头自然忍不住捉弄一番,但……不带这样玩的,呜呜呜……宝宝怕鬼!
寂静的天禄阁又只剩下窦漪房一人。她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踏进了宽敞的阁楼内。作为大汉王室的第一藏书阁,天禄阁内大小书册数以万计,一排排高八丈、长八丈的书架整齐地排列在阁楼内,将三层高的天禄阁塞得满满的。
未央宫的宫人们最怕就是被安排到天禄阁和石渠阁打扫。因为这里除了书还是书,见不了达官贵人,也攀不上皇亲贵胄,就算打扫得一尘不染,也不会得到多少打赏。所以,日间的宫人也只是随便擦擦地板,扫扫表面的灰尘便回离开。
窦漪房却很喜欢这个地方,因为这里只有书香,没有争斗,像极了自己在金溪村的草寮,让她感到宁静和安心。她熟门熟路地摸到案台上,点起一盏小灯,再用带来的布幔遮在窗边,充当窗帘遮光,掩饰里面有人窥书的事实。
吕后放她进来看书,并不代表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只能偷偷去看,不能让其他人发觉她腿上有隐疾一事。吕后心思缜密至此,让窦漪房不得不心生佩服。
“嗯……昨天看到哪儿呢?”窦漪房自言自语,走到殿阁中右边的书架角上,翻出昨天未看完的书册。医书和各国记述是她这段时间最常查阅的对象,第一是为了向吕后交代,好说明自己在天禄阁是有所作为的,不然怎么能继续蒙混下去呢。
第二自然是为了找到回去现代的线索。
魂穿对于她来说,是件很不靠谱的事情。在山上相个亲能掉到汉朝来,那在汉朝吃个饭会不会被甩到外太空去?!这次碰了个狗屎运,原身年轻又貌美,虽然无辜被卷到后宫争斗之中,小心谨慎总可以保个命。万一不小心再穿,是人是狗、是男是女还是个未知数,想想都让人心惊胆战。
还是赶紧找个办法回去现代才是王道!
她翻开昨晚未看完的书册,细细阅读起来。就在她看得最聚精会神的时候,忽然背脊一凉,身后传来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在飘过一样,让她心里毛毛的。凌权临走前的话再次在耳边回荡:皇宫有鬼的传闻从来不绝于耳,是真是假至今没有人敢定说。
“窦漪房……”不知从何处飘来幽幽的声音,如幻似真。
小心脏突然停跳了半拍,那种鬼魅一般的感觉更清晰了起来。呼的一阵奇怪的风吹来,吹熄了案台上微弱的灯火,黑暗瞬间笼罩整座殿阁。
她几乎要惊呼出声,嘴巴却被一只大手从后捂上,一把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了起来,“小家伙,想我了吗?”窦漪房心底一惊,竟是那日闯入长陵的神秘的刺客!
从长陵到天禄阁,在高手如云的未央宫中,这男人究竟是如何做到这般来去自如、如进无人之境的?!
窦漪房想挣扎,却无意中碰到他腰间冰冷的金属,警觉性立刻提高了八度,再不敢乱动了。
他轻笑出声,指尖调皮地刮了刮她娇嫩的脸蛋,道:“真聪明。这可是削铁如泥的利器,名曰龙刃,既轻巧又锋利,是一等一的防身利器。据说连坚不可摧的龙鳞都可以刺穿。”
尼玛!你家有神兵利器关我毛线事!赶快拿开,可别四处乱捅,本姑娘怕着呢。窦漪房尽管心里已经把他骂了个半死,奈何人在他手上,只能乖乖地定在那儿,不敢乱动。
他修长的手指往下滑去,撩开高高的领口,在先前被自己啃咬过的地方点了一下。日子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天,先前留下的淤红已经褪去,让他很是遗憾。
温热微痒的触觉带着奇妙的感觉从脖子一直蔓延全身,偷走了她的呼吸。
“你……你想干嘛?这里是天禄阁,皇帝议事的前殿和光昭殿在前面,不在这儿。”窦漪房好心为他指路,三更半夜独闯皇宫,总不会跟她一样是为了看书吧。要刺杀皇帝、高官什么的在那一边,别又弄错了对象!
他低沉地笑了起来,宽厚有力的胸膛在她背上强烈地起伏,醇厚磁性的声音煞是好听。
“还真是个聪明的小丫头。你主子知道你为了保命会如此迫不及待地将他们出卖吗?”
艹!还不是因为你!窦漪房敢怒不敢言!
虽然在黑暗当中,但是长年的训练让他的目光依然如同白日一样锐利。他低头看着她脸上丰富的表情,喜怒皆形于色,黑白分明的大眼更像会说话一样,一点都藏不住话,有趣极了。
他用另一只手翻了翻案上的书卷,念道:“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曰稼穑。此乃《洪范》,说得是天人之间的关系,你看这个干嘛?”难道现在的女孩子都流行看这个?常年流连烟花之地的他怎么不知道!
“随便翻翻,就随便翻翻!”我看什么书,跟你有什么关系!
“随便翻?你可做了不少笔录和批注!”他照着批注念下去:“公元前的古书,与魂穿关系不明。时光机?穿越?你都写了些什么东西?”他看了几页窦漪房做的笔记,上面都是一些他看不明白的图案,像数字却又不像是汉字,更不像是匈奴的文字,歪歪扭扭的,又圈又竖,还有一些奇怪的术语,完全看不懂她写的究竟是写什么。
“……”窦漪房快急疯了!三更半夜被人挟持在这里,她一点都不想跟他探讨自己回归现代的事情!
他又翻到另外一页,里面尽是一些舒经活络、活血化瘀的笔录,并没有什么特别。
“据说你升官了,如今是四品恭人?”
她点头,反正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未央宫,她也没有什么好掩饰的。
“吕后把你一个小丫头留在椒房的寝宫中,为的是什么?”
“照顾娘娘的宫人清晖病逝,娘娘便让我替她而已。”她如实交代。
“就这样?”吕后在宫里的每个安排背后都机关算尽,难道真的是他们想多了?
窦漪房急急解释道:“真的就是这样简单!”呜呜呜,求相信!求放过!
尽管心中依然满腹疑问,但这怀里的小丫头一脸无辜委屈的样子,估计也问不到多少底细的。他暂时放过了她,话题一转,再问道:“三更半夜,你来天禄阁到底为了什么?!”
“娘娘垂怜,允许我到这里来查阅书册。”
“书册?什么书?!说!”他逼问道。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窦漪房懂得这明哲保身的道理:“太后娘娘她腿有隐疾,每到雨天便会酸痛难耐。她不想向御医所求助,又知晓我进宫前学了一点舒经活络的皮毛,就让我来天禄阁私查医书,为她解忧。”
整件事来龙去脉总算搞清楚了,这也说明了为什么吕后对这个刚进宫的小丫头破格晋升的原因。原来一切都是为了掩饰自己不便于行的事实!难怪殡天大典当日她会让这丫头一路伴行,其实根本就把她拿来当人肉拐杖!
他冷哼一声,对吕后的深谋远虑嗤之以鼻,再低头看向这个有趣的小姑娘,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心里滋生。
“这事还有谁知道?”他问。
“常公公,以及伺候他的小太监常喜。”吕后小心得很,连贴身的倚玉都不知道。每次沐足推拿都是先遣退了其他人,独留心腹近伺而已。
“审食其呢?”
“谁?”窦漪房疑惑地问道。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一样?
他盯紧她脸上的表情,打量她话中究竟有几分真实。盈盈大眼明亮清澈,虽带几分怯懦,却亦是一副坦荡磊落的样子。如此看来,她对宫中密道的事,应该是一无所知的了。
这时,窗外传来几下细细的敲打,凌权的谨慎的声音随即传了进来:“窦丫头,寅时快到了,再不走就被换班的卫士发现了!”
他将龙刃抵住窦漪房的背后,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窦漪房只好听话地故作冷静:“我……知道了,收拾一下就走。”
得到了她的保证,凌权又退了下去静守。
窦漪房半拧过头去,黑暗中隐约看到他半掩的侧脸,虽看不清容貌,坚毅的线条却让人印象深刻。她用眼神询问他下面该怎么办才好。
他轻叹一声,暗恨今夜的时间过得有点儿太快了些,接着又低下了头,在窦漪房娇嫩的脖子上咬了一口,力度竟比上次重了半分。她吃痛的往后缩了一下,楚楚可怜的样子撩得他心尖儿痒痒的。
“小家伙,我们会再见的!”他笃定地说着,身形一闪,高大的身子再次黑夜融为一体。
“你……你是谁?”窦漪房轻声问道。
“他们唤我为宫魅!”幽幽的声音最后像轻烟一样飘散在空气中,无影无形!
“宫魅……”窦漪房呆呆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三魂七魄仿佛被他牵走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