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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年五月四日,一场浩大的学潮,从北平开始,一直蔓延到了全国,当时正是北大学生的许文强也投入到了这场运动中,并成功的成为了这场运动的牺牲品,女友死在了军警的枪口下,自己也被捕入狱,而就在这场运动如火如荼的发展的时候,徐勇也来到了上海滩,准备的来说,是掉到了上海滩外的一条船上。
以自由落体的速度,从两米高的天花板直接掉在了船舱地板上,饶是徐勇皮糙肉厚,也摔得生疼,更何况身上还压着两个大包,徐勇刚站起来揉了揉摔得生疼的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便响起了:“先生,先生,上海到了!”
“哦,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徐勇连忙搜索了一下船舱,只找到一个文件袋,里面都是一些证书什么的,还有两块现大洋,显然这个身份,在美国也过得不是太好,这次可能就是山穷水尽才回来的,也顾不得看一下到底都是什么证,徐勇一股脑都塞进了背包,关好舱门,往甲板上走去。
上了码头,挤出人群,徐勇便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上海自己去过很多次了,可那都是八十年代的上海,很多地方都已经完全两样了,正犹豫间,一个人力车过来了,徐勇便招了招手,车夫便将车直接停到了徐勇面前,这个车夫三十岁上下,打满补丁的袄子,弓着背,头上前半片是秃瓢,后半片头发一直留到了耳边,显然是个随时害怕皇帝再来的老实人,脸黑黝黝的,到跟前把车把放下,小心的搀扶着徐勇上车。
“先生,您要到哪里?”车夫待徐勇上车坐好,自己便也提起了车把,问道。
“我想到处转转,恩,去租界!”徐勇想了想,还是先去租界吧,这世道不太平,除了租界,外面都乱得狠,苏州河哪天不捞七八条浮尸。
“英租界还是法租界?”车夫问道:“租界哪里呢?”
徐勇想了一想,英租界相对要大一些,应该也方便落脚:“英租界吧,你带我租界里面转一转,我刚从美国回来,对上海不熟!”
“英租界里转一转……”车夫想了想,小心的问了闻“您就给两角钱吧,好么?我陈老四对租界里面最熟了,到时候保证给您转满意了”
“行!”徐勇对这时候的钱没什么概念,自己身上还有两块大洋,还有一些金首饰什么的,应该能坚持一段时间:“那就两角钱,见面就是缘分,你就带我仔细转一转。”
陈老四果然是租界通,车拉得又平,又稳,路上的那些沟沟坎坎,都几乎被他完全躲了过去,一边跑,一边还不停的给徐勇解说着。
“老爷,这是后马路,再前面是苏州河,这里钱庄最多,您要是有钱可以存在这里”
“老爷,这是大马路,人最多,卖东西的也最多,您要是有空可以逛逛”????
“老爷,这是洋泾浜了,窑子最多,窑姐也最多,您要是……”
“打住!”徐勇一听,对方越说越离谱了,连忙喝住了他:“你带我找一个当铺,要大一点的!回头我有赏”
“好嘞!”陈老四一听,转了一个大弯,腿更是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家当铺门口,稳稳当当的将车停了下来:“老爷,这是这边最大的了,我在门口等您!”
徐勇笑了一下,这真是个老实人,也不怕自己跑掉,就直接下车,走进了当铺,当铺里迎面是一个高高的青色木台,台子上摆了些账册、笔砚、算盘之类,还有一台老式的手摇电话,下午时分,最近又在闹学潮,店里冷冷清清的,没有几个人,几个伙计在台子里,或坐或站。一个朝奉见来了一个客户,顿时有了些精神,直起身用上海话招呼了一声,可惜徐勇没有听明白说什么,只是对着这个头顶小帽,黑脸黄牙的伙计笑了笑,然后从包里翻出了一条金链子和一根金手镯,朝奉接过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再用牙试了试硬度,最后再用不知道哪里翻出的小称称了称,最后道:“金链子一条,金手镯一根,活当鹰洋二十块,好哇?”
“多少?”徐勇没听懂对方说什么,只看到比了两根手指头:“多少钱?”
“二十鹰洋!”朝奉又说了一遍,这次是京口片子,他把徐勇的普通话,当成了北京话了。
徐勇想了想,有点低了,连忙比划道:“二十太少了,起码三十!”
“二十五,两个月活当!”说着,朝奉又把链子和镯子放回了柜台上。
“行!”徐勇知道,在这边也就只能这个价格了,现在银子还是值钱的,而到了后来,自己一根链子和镯子,起码要十倍重量的银子:“写票吧。”
??朝奉当即取了两张白纸,挥毫泼墨,一边写一边高唱:“进金链子一条,金镯子一根,重一两二钱四厘,活当二十五块鹰洋,月息一角五分,栈租四分,限期两个足月赎回。”完了把其中一张白纸塞给杨锐,另外一张他收进了柜子里,同时木台另外一边,一个账房把算盘拨了拨,又在账薄上记上几笔,只听钱的哗哗声,里面扔出来二十五个大洋在台子上,杨锐接过大洋,没有吱声,只是仔细的着了看那张纸纸——这是一张当票——左下角的写着rì期:民国八年五月廿三日。
将鹰扬放在衣兜里面,仔细的放好,徐勇便出了当铺,看来这次来得确实很早,民国八年,不就正是1919年么,现在的许文强,应该刚刚关进监狱,自己应该有大把的时间。
“陈四啊!”看着前面正在飞奔的车夫,徐勇突然想到了自己最该要做的一件事:“你知道哪里有房子出租么?”
“哪里有啊?”陈四脚步慢了下来一点:“这大上海,到处都有房子出租的,先生想要什么样子的?”
“安静一点的,安全一点的,在租界里面的。”徐勇想了想,觉得现在还不是省钱的时候:“最好大一点,通电了的。”
“那可没多少了!”陈四一边跑,一边说着:“我倒是知道个地方,就是远了一点,您看行么?”
“那可多谢你了,一会要是我满意的话,给你五角钱车钱!”
“多谢老爷了!”陈四的车轮,转得更是飞快,好似马上就要起飞了一般。
跑了一会,陈四边拉着徐勇,来到了一座窄窄的弄堂口,弄堂口也没有门牌号码什么的,只有一个牌坊,白底黑字的三个字,德胜里。
陈四径直拉着车,往弄堂里面跑,弄堂里面,都是老式的石库门房子,方方正正的门框,乌木做成的门扇,如同后世的库房一般,大门紧闭,弄堂里面更是什么人都没有。虽是白天,却有股阴深深的感觉,徐勇将手伸进了包里,那里有他之前买的一把军用匕首。
陈四直接在一个门前停了下来,抡起拳头,一边砸门,一边高声喊道:“姐夫!姐夫!”
“什么事啊?”二楼上,有一个窗户从里向外打开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头,伸出了窗外:“陈四?怎么啦?又借钱?”
“不是借钱!”陈四仰起头来,辩解道:“这位先生,要租房子,我寻思你这边有,就拉过来了!”
“哦!”那颗人头立刻从窗户口缩了回去,不一会儿,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男人就打开了大门:“是你要租房子啊,里面请,里面请!”石库门的房子是沪上的经典,起源于太平天国起义时期,当时的战乱迫使江浙一带的富商、地主、官绅纷纷举家拥入租界寻求庇护,外国的房产商乘机大量修建住宅。二三十年代,围合仍是上海住宅的主要特征,但不再讲究雕刻,而是追求简约,多进改为单进,中西合璧的石库门住宅应运而生,后世徐勇也是见过不少的,在沪上的新天地有不少改建成酒吧、咖啡厅的石库门老房子,还有一座石库门博物馆。可以说,石库门的兴起,就是上海的兴起,但是一个居家的石库门房子却是没有见过的。这幢石库门房子也就只有两层,看上去已经有一些年头了,房子砖墙缝里的白灰已经发黑了,和青砖的青色还有墙上的爬山虎搭配起来,看上去显得宁静古朴。
“不错,不错!”徐勇转了一转,虽然没有进房间,但是单看环境,已经非常满意了:“请问,怎么称呼?”
“免贵姓王,王贵,是陈四的姐夫,您几个人啊?贵姓?”中年男人一直在打量着徐勇,他的一举一动,和之前他见过的人,都仿佛不一样。
“免贵姓徐,一个人,刚从美国回来。请问您这房子,怎么租啊?”徐勇也在观察着他,典型的上海男人,就是不知道晚上会不会跪搓衣板。国内怕老婆的风气,从上海发起,等徐勇大学毕业的时候,江苏大部分的地区,男人已经不以怕老婆为耻了……
“房子都在二楼,有三间,两间是卧房,一间是亭子间,”王贵答道,又说:“我带你进去去看看吧。”说着进了里面。穿过客厅是一个木头楼梯,有一个女人,正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下着楼梯。
??顺着木头楼梯上了二楼,先看了卧房,都是朝南,二十多个平方,家具什么的都有,还有个老式的木床,窗户开的多,而且还是玻璃窗,房间里非常敞亮;电灯什么的都全的,有一间还有一台电话,亭子间却是在房子的后面,房间不大,十个平方不到,很是低矮,徐勇感觉自己就要顶到天花板了。徐勇只是打开门看了一下,直接就否了。房子看完了,王贵问道:“怎么样?就这三间了。”
“都什么价钱?”徐勇摸了摸口袋里的钱,要是不够就好玩了。
“有电话的那个,十二元一月;没有的那间,十元一月,亭子间最便宜,四元,不知道你想要哪间?”
徐勇算了一下,自己现在有二十七块,除去黄包车的五角,自己还有二十六块五,电话自己应该暂时用不着,亭子间连电都没有,肯定是不能住,看来自己是没有选择了:“十块的那个吧,我刚来上海,能不能便宜点?”
“九块吧,最低了!”王贵想了想,空着也是空着,还是早点租出去好,这两间也空了快两个月了:“今天你先交定金,晚上我收拾过了,明天你再来交全了就行。”
“行”徐勇交了五块钱定金,要了地址,后马路德胜里22号,又给了陈四一块钱车钱,让他再送自己找了一间旅馆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