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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承担着更多责任的一方,白庄生对待福兮总显得谨小慎微,他从不吝惜对她的爱,只是那份爱即比亲情复杂,又比男女之情沉重,仿佛潜藏于心底最深处的无法描述的秘密。
直到在福兮高中毕业旅行之后,带她去日本看萤火虫时,才情不自禁地吻了她,让禁忌变得昭然若揭起来。
但赤/裸裸地伤害父亲这件事,他们两个谁都做不到。
只是在偶尔通话和写信的过程中,阿福开始变得特别热衷于追问哥哥是否喜欢自己。
这让白庄生无奈到想笑。
当然喜欢啊,但又怎么可能是喜欢那么简单呢?
——
在美国的辛苦岁月,白庄生的研究仍旧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直到他接到了从未想象的噩耗。
那日福兮刚好去医院做心脏检查,边配合医生的安排,边琢磨着要不要去看看爸爸。
虽然在研究所的生活所需一应俱全,可是他会想念亲人、想念自己吗?
越来越少见到白原的福兮无法确定答案。
她从仪器中被推出来,护士立刻拉上帘子道:“好了,把衣服换回去吧。”
“嗯。”福兮并不像从前那般怯懦了,毕竟哥哥早就不在身边,独自面对生活后,神经难免会变粗很多。
正在这时,装在包里的手机大声响起。
没有几个人会寻找她,除了要好的高中同学马璐,大概就是白庄生。
所以福兮马上冲过去接起,结果却是陌生人。
“请问,是白福兮吗?”对方彬彬有礼。
“对呀。”福兮回答。
“我是研究所的王阿姨,现在白教授他出了点问题,我们联系不到庄生,所以希望你能过来看看。”恐怖的消息被温柔的女声传来。
“好、好的。”福兮莫名紧张,答应过后赶忙换了衣服,匆匆忙忙地朝白原工作的地方奔去。
这份难得激烈的动作,叫这个刚刚大一,却还不如孩童有力的姑娘气喘吁吁。
福兮畅通无阻地冲进了研究所大门,急着拉住路人追问道:“我爸在哪儿,他怎么了?”
当被引到病床前,她才明白所谓出了点问题,是很大的问题。
白原躺在雪白的被褥中间,已然苍老的脸是种死寂的安静。
福兮握住他的大手,害怕地叫道:“爸……爸爸……”
全无回应。
有位稍许眼熟的研究员垂头丧气地解释说:“白教授为了取得虚拟机的第一手数据,亲自植入脑电波芯片并进入使用,结果出了意外,他的神经接收到太多错误的信号,以至于血压急速升高,虽然进行了抢救,但是……”
“但是什么,我爸他会醒过来吗?”福兮很害怕养父的责难,可仍旧非常在意他的安危。
实验员叹息了下,只是说道:“你别着急,我们希望你能尽量联系上庄生,叫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东川。”
——
一天之后,终于得到消息的白庄生的确是用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东川了,但在身心俱疲中所见到的,却是父亲躺在太平间的尸体。
白原年事已高,忽然遭遇这么沉重的意外,实在没能熬过去。
哭红了眼睛福兮跟在他后面,笨拙地安慰道:“哥你别太难过……”
有那么几秒钟,白庄生的脑袋变得空空如野,他望着父亲褪成死灰的皮肤,有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
“哥……”福兮没见过他崩溃的模样,顿时担心更甚。
“这是爸爸自己的选择,他比谁都要清楚需要为科学进步付出的代价,我们应当尊重他。”白庄生最后便只是如此说道,伸手用白色床单盖住那具冰冷的尸体。
仅有的两个亲人,又少了一个。
福兮顿时悲从中来,使劲擦着脸上的泪水。
她忽然很后悔这几年对待父亲的冷淡。
也后悔没能帮助他进行试验。
其实白原让哥哥出国这件事,半点也没有做错,他做出的,不过是一个父亲最正常的选择。
白庄生伸手抱住颤抖的妹妹,痛苦地说:“别哭了,爸最讨厌看到我们哭,因为眼泪让他总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
尽管研究所极力遮掩事实,但白原这样举世闻名的科学家离开人世,还是在世界范围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原本属于小范围机密的虚拟机被人所熟知,它所导致的死亡,对老百姓而言远比那些伊甸园般的未来幻想更真实,所以反对之声此起彼伏,拖累的白庄生在美国的实验也被叫停,失去常驻纽约脑科学研究所的资格。
从前,福兮的确是盼着哥哥早点回来的。
可是见到他在家里失意的样子,却宁愿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所就读的美术学院课程比较清闲,自从父亲过世后,便请了假留在哥哥身边,生怕他有什么想不开的状况。
毕竟骨肉相连与养父养女,很难画上等号。
白庄生仿佛顷刻间失去了一切,好在他把所有实验数据带回了国,才不至于被打击过深。
这日福兮早早地就去超市,买了面包和两个番茄,做成简单的三明治端去书房说:“吃点东西吧,不过我做的不好……”
女大十八变,初长成人的阿福,再也不像个小朋友了。
白庄生从父亲的书里抬起头,勉强微笑:“谢谢。”
阿福站在写字台边,小声道:“对不起。”
“哪儿有什么对不起的?”白庄生问。
“我就在东川,常常去医院,都没有发现爸拿自己做实验这件事……”福兮垂下头:“还有,如果做实验的是我,可能就没事了,一个研究员姐姐告诉我,我的脑电波非常强,对仪器的反应也会很敏感,可当年却……”
白庄生拉住她的手:“怎么可能怪你呢,你没有义务这么做。”
“哥,把虚拟机研究出来吧,我愿意冒险,早就知道自己不会活到白发苍苍,至少趁现在身体还可以的时候,让我做点有意义的事。”福兮蹲在他蹲腿旁边,仰着头说:“虽然我不是科学家,可是我很想实现你们的愿望啊。”
白庄生凝望着她青春稚嫩的脸,半晌才道:“没那么简单,政府断了实验经费,也不再允许开启项目。”
福兮急道:“可以找蓝衫!她家的集团不是就是靠虚拟电子产品赚钱的吗?vr设备早就过时了,她一定会愿意支持你的。”
白庄生不愿接触那个女人:“蓝衫不是个简单的人。”
福兮明白,无论是父亲还是哥哥,都不可能过家长里短、柴米油盐的生活,她也不可能跟他长相厮守一辈子,所以那时那刻的坚定,尽管带着悲伤的心情,却不容任何质疑:“哥,你也不是个平凡人,会对蓝衫有办法的,你做你想做的事,我永远都支持你,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哪怕剩下一分一秒。”
“别总说这种话。”白庄生抚摸着阿福:“我不会留你一个人在世界上,你去哪里,我就会去哪里。”
福兮顿时露出惊恐的眼神,一时间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那日他们的交谈,又仿佛成了罪恶的约定,好似两人只要能继承白原的遗愿,将虚拟机研究出来,就会手拉手的不惜代价一般。
——
许多年后,终于成功地体验过虚拟机的阿福,在马璐那个密闭的地下室里想起从前种种之后,当然控制不住地痛哭流涕。
她在失去记忆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把蓝衫当成坏人。
其实呢?
早就蓄意利用她钱财的哥哥和自己,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蓝衫付出过财富、大概也付出过感情。
当她终于彻底意识到: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白庄生和他可爱的妹妹之间那种不可告人的羁绊时,肯定会出离于愤怒吧?
所以最后蓝衫想除掉白庄生、独占虚拟机的愿望,便也显得不是那么不讲道理,冷酷无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