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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别的计策?”
晏修眼睛里面流露出了困惑之色,仿佛王珠说了什么让他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的话儿。
“这最好的已经是放在九公主你的手心之中,你还需要什么,别的计策?”
瞧着晏修那张笑盈盈的脸儿,王珠却也是觉得,胸口一阵子的郁闷难当。
她嗓音也是不觉短促起来:“我还要听一听,别的计策。”
纵然眼前的男子是个恶魔,可是王珠却仍然是为之蛊惑。
“兖州本地,只有区区五千精兵,固守城池,那也是绝不可能的。不过倘若不是守城,而是逃命,加上兖州本地豪强的私人护卫,一并前行,倒也是堪为可用。九公主抓住如今的机会,叫来所有兖州本地的豪强,带上他们的家眷,一块儿迁徙弃城。若遇到灾民抢掠,统统都是可以杀了。如今这些灾民,尚自未到兖州。零零碎碎的,其实也不会有多大的战斗力。更何况还可以留下大部分粮食在兖州,作为让这些猎物互相撕咬的诱饵。咱们穿越蜀州,其实那些前朝余孽正经可用的士兵也是不多。通过蜀州一路折返回到京城,途中风尘仆仆,总有折损,等到了京城,大概能有一万于人吧。而这,还是运气好的时候。”
“如此一来,除了这一万多人,整个兖州都是死人了。九公主私底下虽然不必背负杀人屠夫的罪名,可到底是弃城而逃了,遗弃那些兖州百姓足以让九公主遗臭万年。当然,那些被九公主带走救下的兖州权贵,也绝对绝对,不会给九公主你多说一句话儿,只恐怕惹祸上身。这就是有良心一些,自己不必做杀人的恶魔,却会死很多很多的人,并且坏了自己名声的中策。”
“至于最下等的选择,那就是九公主既不杀人,也不弃城,盼望靠着自己那区区五千精兵,靠着自己纯真善良,安抚灾民,等到奇迹。这样子一来,九公主没有任何道德上的瑕疵。甚至若是史书记载,九公主也是个体恤百姓的纯善之人,皇后娘娘死得惨了点,也必定是仁德宽厚,你们母女当真是能名垂青史。不过我认为,当自家性命都是没有的时候,什么好名声也不过留下来的性命。故而,这是最下等的选择。”
“当然,这下下之策之中,倘若有我,我自然会护住九公主和你母后的。至少,是绝不会让你们死了。可是若是如此,只恐从今以后,九公主再也不能以这大夏九公主的身份现身于人前了。毕竟,满城的人都死了,你还活着,这本身就是一件罪过了。这人世间的道德,就无非是如此,瞧着不过是你够不够凄惨罢了。”
晏修的言语,一句句的,仿佛撕开了所有仁义道德的虚伪面纱,将最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了王珠的面前。
那就是,杀人屠夫,方才可以保全最多。
善良仁义,最后却也是会害人害己。
什么良心,不过是害死更多的人东西。
当资源不过如此,当一切都将毁灭,唯独心狠手辣,消耗自己的族群,方才能平安度过。
到时候,再给这血淋淋的杀伐染上了一层仁义道德的面纱,一切的一切,仍然是美好如新。
而如今,这所有最残酷的选择,不在于远在京城的夏熙帝手中,也不再早就没有实权的兖州知府贺兰知的手中。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如今兖州最有权势,最说得上话儿,最能操纵这一切的九公主王珠手里。
这一世,不必贺兰知做什么选择。
一切的一切,都在王珠她自己的掌控之中。
选择生,或者死?
王珠不觉轻轻的按住了胸口,面颊一片苍白之意,唇瓣轻轻的颤抖。
真是讽刺和可笑,自己千方百计,想要得到权柄。
可如今,整个兖州是属于她了,而她却必须做这个选择。
王珠想起了方才那个小孩子,他手中拿着红红的纸风车。风一吹,那纸风车顿时也是呼呼的转起来,而这个小孩子却也是笑得十分的开心和欢喜。
可是这样子的笑声,很快就会在兖州城中消失了。
再过那么一些日子,这儿就是会有累累白骨,夜夜哀嚎。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勾结了前朝余孽,布下了这个死局?
王珠浑浑噩噩的,只觉得自己思绪飘飞,脑子里似乎在想些什么,可又似乎什么都是没有在想。
晏修轻轻的过去了,搂住了王珠,在王珠耳边轻柔的说道:“九公主,而你无论要做什么选择,也就这两日吧。否则无论是你想要将灾民拦截于新源,还是想要勾结兖州权贵,弃城而逃。而这一切,都是最后的机会了。一旦迟了,那等那些灾民到了兖州,既杀不完,那也是走不了。”
王珠已是忽略了,那男子的臂膀勾勒住自己的身躯,身上所涌来的淡淡的果子清香。
她只是听到了晏修的话儿,如此轻柔的在自己耳边响起,却提醒王珠一切,都是时日不多了。
晏修瞧着王珠有些模糊的眼神,却也轻轻的在王珠耳边耳语呢喃:“九公主,不过无论你做什么选择,只要做你最喜欢最高兴的选择就好了。我呀,是会陪在你的身份,保护你的周全,别的什么人,都是一点儿也不能伤害你的。”
而他想到了碧灵宫和叶家那个赌约,心中不觉嗤笑,喃喃的说道:“什么输和赢,我如今倒是一点儿也不在乎。”
前世,他倒是野心勃勃,争强好胜。比谁都聪明,也是比谁都是充满了野心。
可是这一世,他与叶家对持,瞧着那什么都不懂的叶家丫头,和装腔作势的林墨初,却也是觉得乏味得紧。
碧灵宫和叶家这么多年了,仍然是这样子无趣。
什么三道比试,其实大约是用这样子的赌约,掩饰内心那种得意膨胀的欲望吧。
晏修不觉瞧着王珠,王珠因为他说的那些话儿,因此并未察觉自己抱住了她。
忽然间,晏修凑过去,吻住了王珠的唇瓣。
情深而意动,却也是不觉越吻越深了,似乎要将眼前的少女,慢慢的一点一点儿的,揉入了自己的心中。
唇齿纠缠,口舌微润。
若兖州是一条即将干涸河流,那么自己和王珠,就是河水里面两条相濡以沫的鱼儿。
如此的偎依在一起,互相索取属于对方的温暖。
似乎若是这个样子,那也是不会觉得寒冷了。
王珠最初猝不及防,还没等回过神来,就已然是被晏修成功。
一阵子的恼怒之意涌过来,王珠瞪大了眼睛,唇中发出了呜呜的嗓音。
晏修唇瓣一疼,却是被王珠给咬破了,而晏修非但是没有生气了的样子,一双眸子里面,却也是流转甜蜜蜜的笑意。就算是疼得厉害,晏修也是没有松口的意思。
啪的一下,王珠却也是一巴掌顿时给甩了过去,将晏修给抽开。
王珠一双眸子里面,流转了盈盈的怒色,身躯也是不觉气得瑟瑟发抖。
原本有些苍白的脸颊,被晏修这样子的亲吻之后,倒是有了一股子潮润的红晕了。
咚的一下,晏修却也是再次被踹下了马车。
晏修唇瓣沾染了血迹,眼瞧着自家的马车扬长而去,被王珠毫不客气的征用,他却也是不觉冉冉一笑。
他的手指,轻轻擦去了沾染在了自己唇瓣之上的那缕血迹,却也是不觉冉冉一笑。
回味方才的那个亲吻,却宛如冰与火的交织。
甜蜜又疼痛,简直是让他着迷了。
晏修蓦然吃吃一笑,身躯却也不觉轻轻的颤抖。
他慢慢的吮吸自己手指儿上的血珠子,不觉静静的在想,为什么自己要跟王珠说这样子的话儿呢?
莫非,自己还是太介意夏侯夕了?
前世的事情,只是让王珠变得有些特别。
反正这一世自己也是不会有别的感情了,不如将这样子的感情放在王珠的身上。
可最初只是特别而已,然后,却也是越来越介意的样子。
说到了喜欢,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是绝不能说明白喜欢是为了什么的。
可是,可是纵然是如此,他也是没办法自己欺骗自己。
不错,和王珠说这样子的话儿,那也确确实实的是因为喜欢。
可却也是和夏侯夕的出现一点关系都是没有。
原本他应该做完这一切,放完堤坝,弄死灾民,散发谣言,再影响王珠组织民兵。王珠可以一点儿也不知道,仍然是干干净净,还以为自己是救了这些灾民的救命恩人。
一切的一切,其实原本都是可以瞒着那个女孩子的。
然而,到底还是做不到啊。
他没办法瞧着王珠什么都不知道,瞧不见自己的阴暗,而他永远是在王珠面前甜蜜蜜的晏小侯爷。
他既然是喜欢王珠,就是要让王珠知道,自己是多么的阴暗,又是多么的无耻。
若自己在尸山血海里面,那么王珠也必须在这里面,不过自己却也是会牵住王珠的手,不会让王珠有那么一丝一毫的事情的。因为若是不那样子,有那么一日,一个又温柔又仁慈的少年人,会从他这个小畜生的手里夺走王珠,得到王珠的心的。
王珠,其实她的口味非常的普通,也很是大众。她自己再怎么样,可是却仍然是喜欢温柔善良的人。就好像是太子王曦一样,明明是温吞的性儿,王珠却也是对他那样子的好,一心一意的牵挂着。若非王曦是王珠的亲哥哥,晏修有时候都不会知道,自己那嫉妒的心思驱使之下,究竟是会做出什么样子的事情的。
这黑暗的人,总是向着明润的阳光,向往着天空下的明亮。
他偏偏不准,不想给王珠这个机会。
所以他会狠狠的打破王珠原本的道德观,杀几个争风吃醋的狐媚子,又算是什么本事呢?
真正的掌权者,那可是为了自己利益,可以什么都牺牲的。
甚至那些谋朝篡位,杀兄弑父的君王,一个个何尝不是自负如斯,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是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
这一切的一切,也不过如此而已。
晏修只觉得自己唇齿之间,已经是满满的血腥味道。
可那心尖儿,却也是涌起了一缕缕的凉意。
有时候,他何尝不知,自己内心黑暗,似乎是要将自己都给吞噬了。
好似他这样子的聪明人,原本就是有着属于自己的逻辑。他没办法,让自己善良起来,只因为这个世界,在他的眼里,已经是这样子。
他其实,其实并不想如此对待那道马背上娇艳烈火一般的身影的。
可是没办法,就是晏修自己,也是控制不了自己内心之中的凶兽。
雨水滴滴答答的落下来了,空气之中,却也是多了一股子下雨下雨时候才会有的滴滴答答的声音。
这个时节的雨水,淋在了人的身上,那是一点也是不会觉得寒冷的。
可是雨水下得又快又急,打在了人的身上,却也是难免是有些疼痛。
王珠却跳下了马车,骑上了一匹马儿,也是不让人跟随,顿时一个人的策马狂奔。
别人也是并不知晓发生何事,只瞧见方才晏修又被九公主踹下了马车,大约就是这位晏小侯爷,招惹得九公主并不愉快了。
唯独牟青,却也是隐隐猜测到了几分。
想来是因为,九公主对陈后之事是颇为关切,故而也是难免郁郁不乐起来了。
雨水打在了王珠的身上,王珠却也是点儿感觉都没有。
她的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面颊却也是不觉浮起了滚热的红晕,一阵子的发烫起来。
天色渐渐的已经是晚了,王珠却并没有回去的意思。
晏修的那些话儿,一句句的敲打着王珠的心口,让王珠容色之间,更是不觉有那么几许漠然。
究竟要是怎么办,王珠却根本不知道。
杀人盈城是什么?似乎就应该是如今晏修所说的那些话儿了吧。
王珠身躯,却也是瑟瑟发抖。
她的快马飞快的掠出了城去,守城卫所的士兵本想要阻拦,可瞧清楚是王珠了后,顿时也是十分慌乱的让开了一条路。
如今兖州城中虽不可随意通行,可那也只是针对别的人。
既然是这位九公主,这样子的规矩原本也是管不住她了。
马儿到了郊外了,顿时发出了短促的喘息之声,显然也是累得不行。
然而此时此刻,王珠的内心之中,却也并没有察觉到了这一点。
小道之上,一条横起了的树枝顿时也是如此横升过来。
这骏马被树枝所绊,顿时也是身子倾斜,要将马上的乘客生生的给摔了出去。
王珠任由雨水划过了清秀的脸颊,却也是伸出鞭子,勾住了一旁的树干,身子轻盈的凌空而起,并且轻轻巧巧的落在了地上。
她眸子黑漆漆的,瞧着那受惊的马儿扬长而去了,却也是一点儿也不在乎。
眼前一面湖水,如今却也是出现在王珠的面前。因为落雨的关系,湖水却也是被雨水点出一个个的小坑。
王珠却也是没有褪去鞋袜,而如此一步步的走去了湖水之中,任由那一股子的冰冷之意,席卷了自己的身躯。
她自然是没有什么寻死之心,只是想要好生清静一下。
湖水一股子冰凉之意涌过来,却也是让王珠不觉打了个寒颤。
一股子愤懑不平的心思,顿时也是涌上了王珠的心口,却也是让王珠不知道向谁发泄。
她抽出了鞭子,狠狠的抽向了水面,顿时一阵子的水花飞涌过来,哗啦啦的响动。
王珠的鞭子一下下的抽打过去,湖面也是被拍得水花阵阵了。
而此时此刻,王珠内心蓦然流转流转一缕恨意。
恨得可谓咬牙切齿。
王珠啊王珠,你重生一次,不是说了,要将自己当鬼,什么事情也是不在乎呢?
杀人也好,狠辣也好,原本不就是应当如此?
你还在犹豫什么?在犹豫什么呢?
她的眼泪和雨水混杂在一起,似乎也是已然是分辨不出来了。
就在此刻,一道十分温和又惊讶的嗓音也是在王珠耳边响起:“九公主,你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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