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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译放下手中的笔,看着林谨,“北静王水溶是在刑部任职吧?”
林谨点头,“是!我却是没想到他们会出这一招。”
送一个女人去做妾,以为就可以避得过?他们所犯的事就能这么算了?四王八公,北静王也是其一。只是水溶精明一些,比其他家要看得清,一早收起尾巴,把改断的都断了。皇上并非心狠手辣之人,看在他们还算懂事的份上,或许还能放过一马。
只是若想借此让北静王利用刑部职权便利消除贾家的罪证,那可算是天方夜谭,不说北静王没这个本事,便是他有,也不敢做。
林译好看的双眸中透出一丝寒光,朱唇轻启,“可笑。”
是啊!可笑!
林谨上前抽出林译案上的一张卷子,见其文章锦绣且言之有物,微微点了点头,以林译的年纪,可以说却是比他强。林谨心中既欣慰又担忧。
“还有好几个月呢,以你的学问,不过乡试罢了,定是能过的。不要太劳累。”
林译轻轻应了,心中却并不如此想。他要的并不仅仅是过了。虽然林如海说,照他如今的进度,不论乡试还是会试当都可以在前几名。只是,他所想要的更多一些。
他要第一!只有这样,他才能把名气打出去。崔岩说以他目前的书法,已有能自成一家之势,他所能教的都教了。日后能达到什么地步,端看他自己的悟性和努力。
可若无盛名,你的字写得再好也难以推出去。可若能得有六元及第之名,再拿出这笔不俗的书法,那就不一样啊。如此一来,六元及第与书法大家之名会相辅相成,为彼此增加筹码。到那时,人人都会知道他林译。也只有到那时,他才能更好的利用名气做一些事情,达到自己的目的。
举人,进士对他来说都不来。可若要拿到状元之位却不容易。即便他学问再好,却终究年纪不大,比别人少了许多年的知识积累。再说,他想要的还不只是状元。状元三年便有一个。可入林谨这样的三元及第者数十年也未必能出那么一两个。更何况六元及第……
林译心中暗忖,他必须再努力一些!好在他身边资源雄厚,有探花郎的父亲,状元郎的兄长,还有桃李满天下的山长先生,这些人物也都是别人求一个都未必求的来的,他一人却占全了。
林谨看着他,从他面色便知他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不免皱起眉头来,“你年纪还小,其实不必这么着急。便是再等上一科也使得。”
林译低着头不说话,他可以等,可是林家未必能等。经过那一次林如海在扬州生死未卜之事,他便明白,林家不能只靠父亲和兄长。他也不能把家族的重担全压下林谨一个人身上。而且经此一事,他更加明白,林家不能单纯依靠虚无缥缈的帝心。他必须为林家设置一把□□。而以他一个人的力量做不到,所以他必须把林询也拖下水。
林谨又是一阵叹息,这个弟弟素来有主意,而且但凡他认定的事,谁劝都没用。有些事他若不想说,那么不管你用软的还是硬的,他都不会说。不过,林译不说,不代表他没有其他方式可以知晓。
想及此,林谨干脆地转移了话题,“这两日京里倒是有些流言,都是和贾府有关的。薛家大姑娘自幼体内便有从胎里带来的热毒,后求得高僧指点,打了一方金锁日日带在身上,竟渐渐好了。只是传言这金的,需得有个玉的来配。偏偏贾宝玉便是衔玉而生。这金玉良缘一说如今是传得沸沸扬扬。”
林译知道,林谨是想问此事是否和他有关。
他轻笑道:“薛家本就有这个意思,只是一直没拿定主意。薛宝钗有青云之志,可惜薛家没有一飞中天的路子。大约碰壁了几次,如今也明白宝玉大概已经是她能抓住的最好的选择了。尤其如今贾家出了个贵妃,他们这心思便又活络了起来。再加上老太太那日同母亲直白地提了妹妹和宝玉的亲事。他们怎能不急?妹妹的身份摆在这里,若咱们家肯答应,傻子都知道在我们家和薛家之间该怎么选。因此,他们急了,怎么会不出手呢?我不过是帮了他们一把,推波助澜了一番,把这事闹得更大,宣扬的更广一些。”
“然后呢?”
林译看着林谨,惊讶道:“大哥怎么知道还有后招?”
林谨不答,一母同胞的兄弟,怎么会猜不到他那点心思。
林译言道:“我让人请了个茶馆说书的,把这事编成故事每日说上一段。不过添了些内容。所谓金玉良缘可不只有薛宝钗有玉,史湘云还有个金麒麟呢,而且和贾宝玉的麒麟乃是一对。再者,贾宝玉和薛宝钗有姨表姐弟这层关系,更显亲近。可他与史湘云还有青梅竹马的交情呢。”
林谨轻笑,“其实你不必做这么多,即便没有这些,贾宝玉和妹妹也不可能的。”
林译眼神一闪,“我看不惯他。”
林谨一愣,这模样倒是有些像林询,想起林询那看不惯顺手揍他一顿的行事准则,林谨忍俊不禁。
“薛家是自己凑上去的。至于史湘云……因贾宝玉对妹妹心思不同,她刺过妹妹好几回。”
林谨皱眉,“妹妹说的?”
“妹妹同祖母说话,当笑话说的,根本没放在心上。”
黛玉没放在心上,林译听在耳里,确实放在心上了。
林谨点头,他们家的人不能随随便便给人欺负了。看着林译转头又抽出一张案题来,林谨神色微闪,张了张嘴,到底只是说了几句,让他不要太辛苦,注意身体的话来。
出了书房,林谨转头便去寻了林宁。
“二弟前些日子还着说要走仕途,要帮我和父亲。为了这个,连安平郡主府也不去了,研究了两年的绘图也不弄了,倒是改了以往不爱读书的心思。努力起来,便是从书院回来一天也有六七个时辰呆在书房。怎么劝他都不听,非说他没我和三弟聪明,就只能靠‘勤能补拙’。”
自打除了林如海那场事之后,几个孩子都有了变化,尤其林询。林询甚至还躲着偷偷哭了一场,觉得自己没用。非但不能为家里出力,还要父亲和兄长因为他的前程帮他安排出路。
此前又是请武师傅教他拳头,又是帮他和安平郡马牵线,又是寻军师先生的,这些事情,零零总总,林询怎会不明白。他的性子不适合仕途,即便走了仕途,也走不长远。然而人生在世,必须有立身之本。所以父兄为他找了一条最适合他的路。可是最适合他的路,却不是对林家最有益的路。
当林询发现林家或许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强大,当前头的父亲和兄长有难,林家陷入危机之时,他完全派不上一点用场之时,他的感受可想而知。
所以那会儿全家人当中,林询大约是最不好受的那个。此后,竟然改了性子,努力读书了。
林谨一叹,接着道:“后来听说是三弟去找了他,两个人关起门来说了大半天的话,之后,二弟就不为难自己了。虽然依旧下苦功夫读书却并不那么着紧。反而是将大半的热情又倾注到绘图之上,甚至在这上头的时间比以往更甚。”
“之后三弟便提出今年要参加乡试,甚至明年还要参加会试。我和父亲当时觉得以他的学问,如今也还有不少日子,慢慢来一个举人进士总不是问题。可我瞧着三弟如今的劲头却不像是这样。并且当父亲说,若他努力些,大约殿试一甲也是能进的时候,他并不太高兴。三弟虽然恃才傲物,却并非是眷念权势之人。而且他和二弟这些日子的种种改变,以及常有密谋私语,都让我觉得不简单。”
“祖母,三弟是你一手带大的。从小到大,有些不愿同我们和父亲说的话,他总愿意和你说。他自幼还是您教导开蒙的。因他身体不好,十岁前都跟着您住在你院子里,十岁后才搬到前院。您比我们更了解他,他有许多东西,许多想法甚至都是您教的。祖母,我想知道,三弟到底在做什么?”
林宁听完林谨的担忧,这才恍然发觉这段时间的林询和林译确实有些不寻常,她皱眉想了想,道:“译哥儿最近问了我不少关于图书馆的事。”
图书馆,林宁对几个孩子都提过,也不过就是那么一提。
林谨皱眉,“三弟也问过我翰林院的藏书以及抄本情况。”
林宁心中咯噔一下,她想,她大约已经知道林译和林询说了什么,也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林询在地理绘图上有极高的天分,虽然林宁当初同他说地理和徐霞客之事不过只是想为他寻条适合他的路子。可在发现他惊人的天赋之后,林宁便越来越将他往军事绘图上引。尤其府中还有一个做过军师的先生。以这两年林询的天分来看,精细舆图的制作当是可成的,林询差的不多是眼见。这点只需他外出往九州大陆走一走便好。
若是这类舆图能成,在军事作战中会堪大用。到时候必然会存入兵部,也会带来各处边关军队中的一场变革。而只要有战事,这等地图给作战带来的实际好处就会突显出来,到时候人人都会记住林询。
这是军心。因林询非将军,并不掌权,不会受君王猜忌。军队中的人即便认可他的才能,感激他的地图,却不过是对他对林家存了一份善心,却不会为了林家做出什么发兵反叛的事情来。所以这点帝王是可以容得下的。
而林家要的也不过就是如此。
林译要做的大概就是推广图书馆了。皇上打击四王八公,一来是因为当年的一些站队之事,二来是四王八公借助早年的功绩在京中耀武扬威成为毒瘤,三来便是皇上也有心削弱世家盘根错节的力量,培养寒门子弟,更好的集中皇权。
要想提拔寒门子弟,以如今的社会制度来看,唯一的出路便是科举。而科举虽然算是目前最为公平的晋升渠道。可其中却有不少弊端。便是资源问题。时下虽有活字印刷,但技术并不成熟。并且书籍昂贵不说,许多重要书本大多没有流传出去,多掌握在有钱有权的人手里。
甚至于许多书本,寒门学子见都见不到。更不要说师资力量了。若想打破这样的局面,图书馆无疑是一条好出路。可想要各地都建立一座图书馆,林家却做不到,也不能做。因此必须打着皇家的招牌。
翰林院便是极好的一个通道。其实林谨如今就在翰林,他并非不能做。然而,他虽然也是年少成名,三元及第,可这三元及第之人虽不多见却也不是没有。他的名声也不过是在京城之地。况且还有一部分是来源于他是林如海之子。
若是由他牵头主办,到时候只怕人人都只知道图书馆是皇家的,林家的功绩传不出去。
若想在这上头既能成事,又让人提到图书馆就能想到林家,抹不掉林家的影子,那么这个主办之人必须要有更大的名声来支撑。
只有这样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这就是民心。
如此一来,军心,民心,林家都有了。尤其这两把只能作为□□,无法成为攻击的武器,因此,不会给上位者带来多大的忌讳。可林家却能享有最大的保障。即便有一日,上位者觉得林家功高盖主,或是想要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也要掂量掂量林家的影响力。
不得不说,林译所谋划的事情一旦成功,林家只需不是谋逆,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并且可以惠及子孙。往后即便林如海和林谨他们都不在了。别人也不想随随便便欺负得了林家子孙。
林谨一叹,林译想的比他这个长子还要多。可是,比三元及第更大的名声……
林谨一惊,“他想要六元及第?”
不!或许还不只如此。林谨想到林译这段时日,做文章之时也没忘了抄书练字。想到他那一手自成一家的书法。崔先生走前便说,有祖父遗风。
如今他还只有十四岁,便是等明年过了殿试也才将将十五岁。
一个十五岁的六元及第和书法大家,这两项盛名加在他的年纪之前,会流传更广。怪不得,怪不得,他不肯再等三年。
前朝曾有一位六元及第的少年郎周彦,却也有十八岁。便是朝野更迭,人人也都记得周彦的名气。只需一提周彦,百分之□□十的学子们都可以说出他的生平。
三年后,即便林译得中六元及第,也不过和周彦一样。可若是这科中了,他的才名自然会高于周彦。而且因前头有个周彦已被人所熟知,所以大家在提起周彦之时,自然而然会想到比他更厉害的林译。甚至于若是林译还有一手不俗的书法……
那么他只需有点风吹草动的功绩,不必自己去传,自然有人帮他传的举国皆知。
想及此,林谨并不觉得有多高兴,反而面色大白。
他是三元及第之人,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其中的艰辛。那会儿他已有十七岁,比林译更长了两年的见识,也多了两年的积累。可即便如此,科考前半年多,他是怎么过来的?
每天做不完的试题,看不完的书。每日卯时初便起床读书,每页做题到子时方睡。
这样强度的练习,他自小被林如海要求每日锻炼,经常跑马的都小病了两场,林译怎么受得住?
林谨倏忽站起来,“我去和他说!”
“站住!”
林谨看着林宁,“祖母,三弟的身子……”
林宁一叹,“我明白,我都知道。可是,译哥儿的性子,他决定的事,八匹马也拉不回来。我们若是去说,他不忍我们跟着操心,嘴上应了,我们看着的时候他也确实休息了。可是等我们没看着的时候呢?他会不会在每日夜里为了补回白日里流失的时间,更加用功?到时候岂不得不偿失吗?”
林谨双唇微颤,说不出话来,这确实是林译的脾气会做的事。
林宁想了想,言道:“去将你父亲叫来。”
今日乃是休沐日,林如海本就在家,因此来得很快,一路上也听了林谨的诉说,一进门便叹道:“我倒不知道译哥儿存了这么的心思,咱们家那里就到了需要他如今紧张用命去搏的时候。母亲莫要急,这事,我同他好好分说。若是他不肯,我便利用职权徇私一下,把今科参考的名额撤了,我看他还能怎么办!”
这确实是釜底抽薪之际,可若真这么做了,林译只怕更难受些。况且他必然是会找其他路子的。
林宁轻声长叹,“明日把龚太医叫过来给译哥儿看看。他这几年身子已经好很多了。听说你给询哥儿找的武师傅也会些轻巧的锻炼身子的法子。让他把方法和龚太医说一说。译哥儿的身子,当年我便想过是否可以靠锻炼习武强上一些,可偏偏当时大夫说他心疾过重,不能负担太大的运动量。便是连跑马都不能。”
“可如今他心疾已经许久不曾发作,身子也强上了许多,或许……总之先让龚太医和武师傅看一看吧。你刚上任户部尚书,也不得空。谨哥儿的翰林院倒是清闲,若是此法可行。每日里让译哥儿早起和询哥儿一同跟着武师傅学习,谨哥儿在一旁多看着点。好在如今才刚入四月,还早。”
林如海和林谨都应了。林宁又道:“秦大夫和秦青都不在了,府里却还是要养个大夫的。太医虽好,却不是十二个时辰候着的。你们在外头打听打听,最好是擅长心疾,调养的人。多请几个也无妨,咱们家养得起。我这头也把每日的餐单给太医看看,捡出最适合译哥儿目前情况的药膳来。”
林如海闻及便道:“不必劳动母亲,让敏儿来吧。”
林宁眼珠一动,摇头说:“未晚就要生了,总得她照看。何况,译哥儿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若不看着不做点什么也放不下心。”
最重要的是,需得用她的泉水来。
这么说定之后,林如海一出去就让人将林译叫过来大骂了一通,可偏偏即便他此刻气得一佛出身二佛升天,也就只敢动动嘴皮子骂一骂,对着林译,他还真是不敢打不敢罚。
第二天,龚太医和武师傅那边带来的结果却是可行,并且从龚太医的言辞中看来,情况要比他们想的好些。
知晓此事后的第三天,黛玉也加入了为林译制作药膳的行列。
林如海知道林译聪明,担心他背着自己还有什么后招,怕到时候即便他不许那釜底抽薪的法子也成不了,便只能依着他,制定出一套专门针对他的作息方案来。将他的课业也改了好些。书院自然是不必去了。只没三日去山长家两个时辰。
至此到了四月底,徐未晚夜间发作,至天将明时分产下一个男婴。林家这辈从日,林如海看着东方日出,取了名“晅”。
林晅满月之时,贾家王氏前来道贺,客散之后,却拉着贾敏说起贾元春省亲别墅的事,言及薛家出了十万两,话里话外地暗示贾敏作为外嫁女也该出一些。贾敏只当听不懂,客客气气地送了出去。气得王氏捏碎一方帕子。
事后,林宁摇头叹道:“薛家到底不比以往了,想当年,为了一个紫薇舍人的虚名,一出手都能是百万两。如今为了自己女儿,也就只拿出了十万两。”
兄弟这边,林询却撅嘴,“给十万两都不错了,又不是他们薛家的事。也就是因为薛宝钗如今名声没了,非得贾宝玉不可,否则薛家哪里肯。可即便是出了这十万两,这两个人的事也未必成得了。”
林询眼珠儿一转,拉着林谨说:“现在好几家都在建省亲别墅。听说很多东西都要往江南去才买。那可是咱们呆了十多年的地盘,熟着呢!况且父亲现在在江南那一块都很有威名,十分管用。咱们要不要动动手脚,说不定就能赚个……哎呦!”
林谨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想什么呢!咱们家又不缺钱。”
林询很不高兴,“我知道。我确实不待见贾家,想敲他们一笔。当谁不知道呢,这省亲别墅的钱,恐怕大半都是甄家那笔财物。甄家可差点害死父亲。我就是想给他们添添堵。”
“这事咱们掺和不得。上头还有几位皇子呢!你当别人看不到这里头的好处!”
林询这才歇了心思。果然,没两天就听闻九皇子南下了,大约就是为了这个买卖。
时至八月,乡试之期。林宁心焦如焚的等着林译除了考场,见他面色虽白了些,说话间却还算有精神气,请太医看过只说休养两日便好,这才放下了心。
随后,乡试放榜,林译果然得了解元。林询也榜上有名,只是名次较为靠后。
兄弟俩差距颇大,他也不在意,只笑着磨着林宁说,可以去安平郡主府定日子了。这确实是两家说好的,等林询过了乡试中了举便请期。可见林询是等不及了。只是他等不及了除了娶媳妇,还有一事,那便是林如海早答应过他的,中了举便放他出去闯荡。
两家早有准备,动作也很快。因安平郡主还想多留苏婉一些时日,林家也不能催的太急,只能将日子定在了来年三月。
见还有半年时间,林询怏怏不乐,便提出先出去玩一圈,林如海因有言在先,也不好不作数,只能放了他去。
而林询计划中的第一站竟直接便是西北,还带着军师先生一起,其用心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