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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忘忧的吩咐,她身后的两个小丫头紧紧握着食盒不肯松,弄得场面上的气氛有些凝住,两个丫头求救似的看着忘忧。
明兰与明柳一边一个走上去,轻轻巧巧的将那食盒拿到了手里。明兰问了问食盒隐约散发出来的香味,笑了,“哎,是刚出炉的栗子糕与奶酥吧?”
忘忧的指尖舒展在身侧,下巴抬得高高的,“老祖宗的意思,东西送到了,人我也要看过才能回去复命,两位妹妹莫要为难。”
“既是老祖宗的意思,”明兰拉住皱起眉头还要往前的明柳,语气松快,“那忘忧姐姐便去吧,温声细语些,少爷现在不高兴呢。”
“为了什么事情?”忘忧拾阶而上,回头轻声问。
明兰只笑,没有接话。
忘忧抿唇闪过一丝不喜,不再理会她,只将视线转到面前精细雕刻过的门上,抬起纤白的手缓缓的扣了扣。
“少爷,我是、”
“有多远滚多远,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里头的声音暴躁充满怒气,隔着房门砸在忘忧脸上,同前头那个离开春熙苑的吕迟不是一个模样。
忘忧愣住,往后退了大半步,不敢上去再触吕迟的逆鳞。身后传来两声轻笑,忘忧脸色通红的看过去,明兰与明柳毫不掩饰的露出一丝讥讽。
忘忧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收紧了,双目之中蓄羞恼,转而一言不发的提着裙子从台阶上快步踏到青砖地上,一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元宝居。
没到晚饭时候,吕迟不愿意见人一个人躺在屋里的消息就传到了老祖宗与吕朱氏以及他的几个弟弟妹妹那里。
等吕朱氏扶着老祖宗到元宝居时,吕芙正站在廊下隔着一扇窗户同吕迟说话。
“哥哥,你今天闷在屋里做什么?前头阿婉她们来的时候想瞧你都没看见呢。”吕芙今年十三岁,是少女娇俏初现的年纪。她长得和吕迟有四分像,与两个弟弟比起来也更得吕迟喜欢。
吕迟一手托腮,本懒懒听着,到了这一句打断絮絮叨叨的小姑娘,啧了一声,“你将我当成游园的猴子不成,还给她们瞧?”
“我偷偷告诉你,你可要装作不知道,”吕芙撑着窗沿,笑眯眯的凑近了吕迟,“阿婉可喜欢你呢,她说回去要求她爹让皇上赐婚,哥哥,我也极喜欢阿婉的,你娶她很好。”
“娶什么娶,”吕迟伸手将吕芙的小脑袋瓜推到一边,直起身子一不小心又扯到身后的痛处,嘶了一声,一张俊脸仿佛吃了酸,全都皱到了一块儿。
吕芙吓了一跳,连忙双手一撑作势要跳进去看看。
老祖宗远远见了,拄着拐棍斥道,“阿芙,成何体统?!”
吕朱氏连忙跟着道,“阿芙,还不快些下来。”
吕芙听见身后的声音,不甘不愿的转过身来,稍也带了委屈,“哥哥不愿意开门先的。”
吕迟自然不愿意开门,他这会儿屁股高高肿着白中透红如同个寿桃,一走路便有牵扯要疼的,如果开了门还不给人瞧出异状来?到时候实在不知道要多丢人。
在这屁股好了之前,他就打算在房里呆着。
“我的小心肝儿,”老祖宗上了台阶就推开给人扶着的手,也不强要吕迟开门,而是迁就着他走到窗前,伸手拉住吕迟的手,“有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往心里去了?可是中午去看了花园,里头的做工不和你心意?若是如此,一会儿就让人拆了重新来过便是,何至于同自己赌气?”
吕朱氏也跟着殷切的劝,“阿迟听你祖母的话,一会儿便将门打开,晚上去乐安院里让你爹陪你吃饭,宿在那里同母亲叙叙话,如何?”
一众人小心的讨好吕迟的情绪,恨不得当下就把心肝掏给他,好让他展露些笑颜。
然而对于吕迟来说,他们此刻砸下再多的蜜糖,他的屁股该痛还是痛。心中那一股无法纾解的气愤,除非将秦王找来也让他打一顿屁股,否则可难说了。
吕迟的脸色忽明忽暗,让一窗之隔的人难以捉摸。
“总之,我今天不想出门,”吕迟语气缓缓,声音往上挑,“你们别管我,也不许去问旁的人,不然我知道了是要不高兴的。”
小少爷的一句不高兴就让众人心里顾忌起来,老祖宗原来想听忘忧的将这院子里的两个丫头带回去好好拷问一番,如今这个念头也只得暂且放下。
吕朱氏一来是顾忌着老祖宗,二来对于吕迟,起初两年得子的喜悦也一路延续至今,到底还是她心头最爱的那一个。
只吕芙一个嘴巴撅的高高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看吕迟。
吕迟不惯她的脾气,斜睨了小丫头粉嫩的脸颊一眼,抬手将窗户给关了。
入夜,乐安院。
吕益坐在软榻上,双脚泡在浸了中药的热水里,斜靠在小几上半闭着眼睛听吕朱氏说话。心中也思索着今天秦王怎么会出现在元宝居,若放在平时也就罢了,今天还偏偏给已经满心疑窦的皇帝看见了。
“白天你是去过元宝居的,那时候有没有看出什么不同来?”吕朱氏动作轻缓的将头顶的朱钗抽了出来,从铜镜里看着吕益。
“说是秦王去讨了一件衣服,旁的并没有什么事情,”吕益对家宅琐事管的不多,只觉得吕朱氏小题大做,朝政之事又不能和她多说,“阿迟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随性子来,兴许明儿个一早就过来瞧你了呢。”
“话虽是这么说,”吕朱氏开口又顿住,铜镜里吕益已经靠在小几上浅浅睡去,她轻声自语,“但愿吧。”
府里的烛光从里到外一层层的熄了,白天的人声全都转成了绵长的呼吸,拢在了深沉的黑暗里。
吕迟趴在床上等到小半夜,这才一个人摸摸索索的爬起来拿着火折子找出一根小蜡烛点上。一小块橘色的光晕摇摇晃晃的驱散了一方小小的黑暗,随着吕迟的脚步慢慢往门口挪移。
趴了一下午屁股不见好,反而更疼起来,吕迟边在心中骂着嘴上说不出来的粗话,一边抽开门闩,小心打开房门。
走路抬腿都是疼的,细皮嫩肉养到现在,平时连点暑气都如临大敌,吕迟哪里想得到自己还会有这样一顿皮肉之苦。想到褚瑜他此刻就恨得牙痒痒,也终于有些明白书里说的蛇蝎美人是个什么意思。
秦王下手可不就是如毒如蝎?还偏要说是侍候自己,同自己乐乐!
吕迟等了十六年才开窍的那点春i心给一顿打屁股给弄得郁郁,心里更多委屈,吸了吸鼻子,脚步停在杂物房门口,左右看了看后贼兮兮的将杂物房的门给推了开来,然后小心的闪身进去。
杂物房里放的药膏哪能是什么好药膏,平时那些价比黄金的药膏都是丫鬟们放的,吕迟不好去问,一问就准保露馅。
他在杂物房里摸了半天,终于找出一瓶活血散瘀的药膏来,吕迟顺手将药膏放进胸前的衣襟里。冰凉凉的药瓶滚到他的皮肉上,凉的他轻轻地哎呦了一声。
吕迟将杂物房的门打开一条小缝从里头看出去,院子里空荡荡,白天娇艳的花花草草在晚上显得有些没精打采。他正要迈步出去,就见对面月光倾洒下来的瓦楞上,一个黑衣身影足尖轻点两下跳到了院子里。
吕迟心头一跳,连忙吹熄了自己手上的蜡烛,正待小心的关上杂物房的门,就见那黑衣人目光如同鹰隼,紧紧盯住了自己。
他的呼吸跟着停了下来,心中跟着雷雷打起鼓来。
黑衣人停在原地,仿佛给人定住,吕迟心中也反复挣扎,要不要此刻开口喊人,如若来了人见到自己的肿屁股那可怎么说?
就在这当口,黑衣人终于动了起来,他起初走的慢,后来便大步起来,朝着吕迟没有停顿的飞奔过来。
吕迟瞪大眼睛,终于耐不住要喊人,却听一旁一道迷糊的声音,“少爷,您大半夜的进杂物房做什么?”
吕迟偏头看去,是正在揉眼睛的枣木,再回望,月色明亮的庭院里,黑衣人不知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