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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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池之宴到场神仙多得数不过来，凭此处引泉由上而下的天然台阶之势，充作了宴会现场。越在上方之人便是仙籍，神力越高的神仙。在下面的一众小仙只能抬着脖子仰望，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感受天庭各个阶层之间的差距与不可违逆的浩荡威严。

    楚天抬头望了望前面，什么都看不清。他干脆不看了，低着头看桌子上装着琼浆玉露的杯盏，盛着仙果的盘子，愁眉不展，十分忧郁。

    “这么点东西，吃的饱吗……”

    不要怪楚小天同学太俗，他是真的在忧虑这个问题。

    开玩笑，瑶池宴诶！

    不吃个够本，顺便兜着点儿回去，对得起他这几个月的辛苦嘛。

    然而，从从怜悯地看着楚天，告知了真相：“吃不饱的，喝饱大概是可以的。”

    楚天：“……”

    他们的对话被旁边一个仙人听去了，发出一声响亮的嘲笑。他满脸讽意与身旁的同伴耳语了几句，然后和同伴一起发出了恶意的笑声。

    楚天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却没有理会。大家都是差不多的货色，都窝在广场上坐着，谁也没比谁高贵。在他看来，这种莫名的优越感实在没有什么意义。

    那人见楚天不搭理，开始得寸进尺，嘴里讽道：“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人，不知进取和些皮毛兽类混在一处。”

    这就很过分了，楚天放下了脸色，恶狠狠瞪着那人。

    “好好赴宴，说这些做甚，”旁边的人拉了同座一下，对着楚天道了一声：“无意打扰，抱歉。”

    但脸上并无什么诚意，不过是不想惹事而已。

    楚天又瞪了两人一眼，摸摸从从的脑袋，安抚道：“别理那些神经病。”

    从从摇了摇尾巴，似乎不怎么在意，“这种人我见多了。大概觉得自己是两脚走路的就特别了不起吧。这些东西在你们眼里珍贵，但与吾等兽族不过一般而已。”

    被这一段话弄的有点懵，楚天才恍惚想起来，其实从从比自己大了好几轮呢。瑶池宴已经参加过好几回了。

    阿顾曾经和楚天科普过。瑶池宴的前身本来是她拉着西王母，还有其他好朋友坐在一起吃吃喝喝的小聚会而已。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发展成三界首脑的重要会议。她对这些事儿不耐烦，又厌恶有些人打搅了自己和好朋友的聚会，便愈发不爱露面。

    而起初的宴会上，飞鸟走兽的各族首领也常常会携族人参加。可是后来，因为飞升仙人对灵兽的觊觎，或者轻视的态度。渐渐的，他们也不出现了。

    慢慢的，这里也就成了仙人占领的地盘。

    神兽来的少，就成了有些人轻视的借口。因看楚天又似个老实的，便有人晃荡起来。大概是觉得自己成仙了，就真的很了不起，比谁都高人一等吧。

    虽说从从不在意，但楚天非常讨厌这样的人。心想这不长眼的要是再多说一句，老子等会儿就套他麻袋！

    看自家小弟脸色不好，从从搭了一只爪子在楚天腿上，安抚丫：“今天我的好朋友也来了，等一下带你去见他呀，”

    瑶池宴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和好朋友聚会的地方。旁边的人说了什么，他还真的不在意。

    楚天摸摸他的头，笑眯眯地说：“好的呀。”

    然后警告地瞪了旁边二人一眼。那两人被其气势所摄，不知怎么丹田一凉，忽而也不敢多嘴了。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箜篌引流泉，鈡吕遏行云。

    桌上飘来金樽清酒之香，又见仙果琼露逐一而现。各仙带笑归位，从上头飘来的乐曲又换了一首，然后停了下来。瞧着动静，应该是老大们登场了。

    话虽这么说，但楚天一抬头只看到高处降下无数道炫目神光。但到底哪个是哪个，长得什么奇形怪状，也实在是分不清。干脆缩回脖子继续和从从玩闹去了。

    ·

    阿顾舒舒服服地躺在垫着软垫的凭几旁边。头发被挽起来，长眉斜飞入鬓，与平时那副阴沉沉的丧气模样比起来，平添了五六分精神。配着眉心一道红痕，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十分凌冽的气质。叫人不敢轻易冒犯得罪。

    这种眼中无有万物的样子叫人心怯。所以哪怕有很多人想上前做个问候，套个近乎，也一时不敢接近。凡是修行有些年岁的，谁不知道这位上神脾气十分不好。

    阿顾端着一个浅浅的酒盏尝着酒酿，感觉到眼角有光闪过。知道是又有仙人到了，却依旧是端着杯子不动，不做理会。

    地藏菩萨与十殿阎罗是同时到的。来之前他们还被地府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险些误了出门的时辰。与自家门中的同门打过招呼后，地藏菩萨与秦广王不敢耽搁，来到了阿顾面前。

    “见过上神。”

    “问上神康健。”

    看着地藏身边因为到了瑶池显得有些兴奋的谛听一眼，阿顾笑了笑，探出身子在谛听脑袋上挠了两把。

    “你挺守信用的呀，”她对着地藏夸奖道，又揉了谛听两把，“去吧，去玩儿去吧。”

    地藏念了一声佛号，给谛听脖子上挂了个褡裢，让老友自个儿撒欢去了。

    “先坐下吧，小西还没来。”阿顾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二人坐下。秦广王与地藏菩萨有些意外，脸上带出点受宠若惊的表情。但他们也的确有事情要说，略客套了几句就各自落座了。

    阿顾就喜欢这种办实事不说废话的模样，脸上的高冷便软化了几分：“我记得上次叫你们整理无根命魂来着，这事如何了？”

    秦广王是真没想到她还上心这件事，脸上不免带出些惊讶来。阿顾翻了个白眼，心想到底是什么让这位阎罗殿主给自己打了一个不负责任，不多管事的标签。她好歹也是掌管着龙脉去向，三界仙籍的自带认证的办事人员好嘛！

    虽然工作态度可能差了点，但是在工作效率上是绝对可以打五星好评的好么！

    “上次得上神命令，吾等不敢懈怠，凡是失格命魂都已经另造纸册登记。游荡在外的魂魄也已经被收编安置。只是数量太多，堪堪才收拢半数而已。只等事情解决，再做去留。”

    失格命魂实在太多，地府加班加点也回收不完。而所谓的事情解决，再做去留其实也不过是口头说说。地府完全不知道该拿他们怎么办。失去了天地二魂，游走七魄，就算是还阳了，这些人也会变成痴傻，或者干脆醒不过来。

    要真算起来，这属于地府的工作失误。但他们实在不想背这个莫名其妙的天降大锅。借着瑶池宴的机会，地府也是上来抓紧机会请示工作的。

    “瑶池宴结束了，我会派人协助你们，”阿顾提了一句，抬手似乎想叫人。但反应过来楚天并没有在这儿，又道，“等会儿，我叫他来见你们。”

    地藏与秦广王都十分感激地谢过了。特别是地藏菩萨对这位上神的印象改观了不少。他修行多年，自然是听说过这位大神的一些事迹的。

    可以说现在仙凡相隔的局面大多有面前这位神祇的手笔在背后。

    姑祖娘娘极好地诠释了什么叫做神的冷漠无情。千百年来，人间乱而又平，平而又乱。莫管佛道，都有神仙不忍天地生灵受苦而下世救人。唯独这位大神无视人间起落，简直到了冷漠的地步。

    印象里曾有真人为平人间瘟疫而下界，不想这里头有妖魔作祟，这位真君沾染人间浊气竟不得再回天宫。自有道家上圣求到了姑祖这里。不想姑祖留下一句“与我无关”，见死不救。

    这位真人据说乃是已经到了突破的时机。若此次能洗浊气重登仙界，凭着平瘟疫去邪祟的功德，必能突破神人境界，再做进封。可惜竟然就这么陨落了。

    在这位姑祖的眼里，凡人的命不值得在乎，仙人的命更不值得在乎。

    这次或因龙脉异动，人间失序，地藏菩萨本以为她又是要撒手不管。但如今看来，这位上神倒也并不是无情冷漠之辈。只不过叫她出手的标准实在太难定义。也不知道后续会如何近战。想到这里，地藏菩萨与秦广王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内心所想，不由双双在内心叹气。

    阿顾的身份太显眼了，地藏与秦广王并不敢在她身边留太久。只怕多说一句，就引来注视异动。于是闲聊了几句，又各自告辞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果不其然，回去没有多久，就有同门上来打听他们到底和阿顾说了些什么。

    “看来地府有了一些麻烦，”杨戬走到阿顾身边盘腿坐下，姿态随意，比之其他人失了一二分恭敬。

    手指在手中的浅口杯盏上点了点，已经空了的杯盏立马又续上了仙露。阿顾低头饮了一口，不否认也不承认。非暴力不合作，和二郎神死犟到底。

    二郎真君简直拿这熊孩子的臭脾气没办法，妥协道：“他们在打听散仙都幽地的事情。”

    “他们？”阿顾一挑眉，“谁？你舅舅？”

    “大概吧……”杨戬没有否认，只说了个笼统，“你撒手这么多年，忽然封了幽地死气，动作引人瞩目。尚父的失踪还有人记得，若没有个说法，自然会有人疑心。”

    “哈哈哈，那你完了，”阿顾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他们是不敢把我怎么样的，到头来只会去纠缠你。劝你一句，等会儿吃完了桃子赶快跑。”

    杨戬瞪她一眼，没有维持住脸上的淡定表情，“并非与你玩笑，若是等会儿有人在瑶池宴上发难，你如何解释？你也知道的吧，因为龙脉的事情，对你不满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听完这段话，阿顾表情不变，只晃荡着手里的杯子。沉默了一会儿，她忽然抬起头，凑近杨戬，眯起了眼睛，“我说……你不会是在关心我吧。”

    “莫要胡闹！”杨戬离她远了一些，眉宇间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所以说，知道一点点比什么都不知道更可怕啊，”阿顾摇头叹息道。

    一番好意被如此冷待，杨戬心中自有失望与难堪，冷肃下神情抿唇不言。

    阿顾看他一眼，嘟囔着：“耍起脾气来还和小时候一个样儿”之类的话，然后好心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封神榜若是没有我的允许不过就是废纸一张。封印幽地死气虽然耗费了我一番力气，但我暂时也不会因为神力流失而消亡。没有人可以逼我做不愿意的事情。你不要担心……”

    大概是觉得这样还不能打消面前这位熟人的顾虑，她又把手放到了杨戬头上揉了揉，念了一句——

    “乖，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