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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史氏不在家,赵虎又是外男,没有进内宅的理,因此进了史家后便让随行的嬷嬷们带了紫菀去见两位舅母,自己则同管家去了前院,见史鼎史鼐两兄弟。
史家两位夫人得了信,早打发了媳妇婆子在二门上相迎。
紫菀扶着婆子的手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转过紫檀架子的大理石屏风,便是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上房门口站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见紫菀一行人过来,立时便向内通报道:“太太,表姑娘来了。”另一个丫头忙打起猩猩毡帘子。
及至进了房,一股暖香扑面而来,便见两位穿着夫人正在炕上说话,左边这位约莫四十来岁年纪,相貌颇为秀丽,身上穿着绛红色对襟长袄,同色绣花马面裙,右边那位则年长些,穿着也更素雅些,圆圆脸儿,眉目慈和,看着十分和蔼可亲。
紫菀来之前便已听老嬷嬷细说过史家众人的情况,便知年长的这位是保龄侯史鼐的夫人周氏,年轻些的则是忠靖侯史鼎的夫人孙氏,。两人见了紫菀,皆面上含笑,颇为可亲。
淡菊与绣竹上前解了紫菀身上的羽缎斗篷,绿云亦接过了手炉,紫菀便福身下拜,恭谨道:“紫菀见过大舅母、二舅母,给二位舅母请安。”
两位夫人见她生的明眸皓齿,举止娴雅,心下都暗赞了声,忙扶了起来,笑道:“不必多礼,快起来。”说罢忙携了她的手,让她到炕上坐,紫菀推辞再三,方在炕沿边坐了。
丫头们早已摆上茶果,周氏二人便问她读书年纪等事,紫菀一一答了。
三人叙了些家常话,便有丫鬟们送上表礼来,孙氏与周氏给的皆是一样,都是尺头四匹,金玉项圈一个,新式花样的金银锞子两对。紫菀忙起身拜谢。
周氏与孙氏见她礼节周全,行事大方,心中不免又喜欢了两分。
说了会话,周氏便让老嬷嬷领紫菀去拜见了两位舅舅,适时史鼎与史鼐两兄弟正与赵虎在一处说话,见了紫菀,夸赞了几句,亦让人送上了表礼,却是新书两部,宝墨一匣,金银锞子各两对。
紫菀拜谢过,方又回了孙氏上房。
正说话间,忽听外面丫头们回道:“太太,大姑娘和二姑娘来了。”紫菀便知来的是史鼐的长女史湘霞,及红楼十二钗之一的史湘云了,心中不免有些好奇,凝目望去,只见两个奶妈并五六个丫鬟,簇拥着两位姑娘进来。
第一个年纪稍大些,约莫十二三岁,身上穿着桃红撒花对襟褙子,系着水绿裙子,粉面朱唇,雪肌玉肤,相貌极为妍丽,想来便是史湘霞了。第二个只有□□岁大,钗环裙袄与史湘霞一样,只是花样与颜色略有不同,眉眼俏丽,秀眉入鬓,不同于史湘霞的柔婉,是个极英气的姑娘,这便是史湘云了。
除了黛玉外,史湘云是紫菀见过的诸钗中的第二人,不免多看了两眼,史湘云似有所觉,亦抬头望来,见了紫菀,史湘云先是一怔,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淡,扫了紫菀一眼,目光中似有不屑之意。
紫菀见状不禁一怔,正欲细看,便听周氏笑道:“霞儿,云儿,快来见过你姑妈家的紫菀姐姐。”紫菀只得放下这事。
史湘霞与史湘云缓步上前,三人互相厮见了,方重新落座。
史湘霞早被母亲叮嘱过,不可怠慢了这位表姐,及至交谈了几句,发现紫菀言谈不俗,不是那等轻薄脂粉的,心中亦颇为喜欢,因此言谈间甚是热情,她两个年纪相仿,亦有不少共同话题,虽是初见,倒处的不错。
湘云素日喜欢高谈阔论,在两个婶娘面前却颇为规矩,因此话却不多。
周氏见状便笑道:“跟我们在一处只怕闷得很,你们姊妹到里间去顽罢,也暖和些。”说罢便命丫头们在里间重新摆了茶果细点,让她们三个进去了,吩咐丫头们小心伺候,自己则与孙氏在外间说话。
到了里间,史湘云便放开了些,亦同史湘霞、紫菀两个说笑起来。
一时说起衣裳首饰,史湘云眼尖,一眼看见紫菀腕上的镯子,便笑问道:“赵姐姐这镯子真真好看,可以给我看看么?”
紫菀见状,便卸了镯子给她,史湘云接过,细细赏玩了一番,方还给了紫菀,羡慕道:“好巧的心思,我还未见过这般精巧别致的镯子,不知是在哪里打的?”
紫菀接过镯子戴好,笑道:“这是父亲给我的,我也不知是哪里打的,妹妹若是喜欢,我那里还有两对,一对是镶红宝的,一对是嵌珠点翠的,并未戴过,明儿打发人送给两位妹妹,妹妹莫嫌弃才好。”赵虎的身家都是打仗得来的,颇为豪富,对这个女儿极为大方,回来不过一两日,便送了她许多金银珠宝、首饰头面。
史湘霞见她如此大方,心中更高兴,正欲说话,便听史湘云道:“罢了,这些想来是赵姑父给姐姐的,听说姐姐在外头吃了许多苦,这些东西得之不易,我就不要了。”
史湘霞听着这话不像,不禁瞪了湘云一眼,忙打圆场,岔开了这话。紫菀也不好说什么,只装作没听到。
谁知说了一会儿,史湘云又道:“听说姐姐当初被拐,是被林家姑父救了出来,又在林家为奴许多年,这才与赵家姑父团聚的,想来吃了许多苦,真是不容易。”
此言一出,室内顿时一静。紫菀的经历大家业已听说过,周氏也早嘱咐了史湘霞姊妹,不得在紫菀面前提这些事,谁知史湘云当时应了,却全没放在心上,今日竟说出这番话来。
史湘霞又急又气,忙向紫菀赔笑道:“姐姐别恼,云儿就是这性子,素来口无遮拦,并不是存心的。”说罢便推了推史湘云,让她道歉。
紫菀闻言,这时已经肯定史湘云对自己有敌意,却实在有些想不通,自己与她素未谋面,又哪里来的冤仇?紫菀并不觉得自己的经历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也没把那些话放在心上,但史湘云三番两次与自己为难,到底也有些不悦,便只微微一笑,并未言语。
史湘霞见湘云仍不觉自己有错,一动也不动,神色间对紫菀仍是有些敌意,不觉颇为尴尬,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原来史湘云自小父母双亡,一直由保龄侯史鼐夫妻抚养,当时史氏因定了几门亲事皆出了变故,尚未出阁,史湘云当时失了父母,史氏对这个侄女儿颇为怜惜,因此待湘云极好,视若亲女,史湘云自幼便是由姑母史氏带大的,对她也极为亲近。
后来史氏嫁给了赵虎,史湘云却认为这个姑父是寒门出身,又是一介武夫,配不上她德才兼备的小姑姑,心中颇为史氏委屈,因此对赵家一直不甚喜欢。
后来史氏随赵虎去了北疆,联络渐少,但史湘云对这位姑母仍是十分挂念。
她前些时日便听说赵姑父找回了原配所生的女儿,心中不免为姑母史氏及表弟妹担心,她本就觉赵家不过是暴发新荣之家,没甚根基,又听说紫菀是自小便被拐卖了的,还做过人家的丫鬟,对紫菀便有些看不上。
今日一见,发现紫菀吃穿用度皆是上好的,比自己的表妹还好些,又听赵虎对这个女儿这般大方,比对史氏所生的小女儿还好,便有些为远在北疆的表妹鸣不平,她素来心直口快,口角锋芒,对紫菀说起话来便不怎么客气。
正尴尬间,外面周氏听得里间寂静无声,便有些疑惑,打发了丫头过来看看,那丫头一过来,便觉气氛有些古怪,便偷偷叫了史湘霞的丫头出去细问。待听完原委,亦皱了皱眉,急忙回去,一五一十告诉了周氏与孙氏缘故。
周氏一听,不禁面色一沉,心中颇为不悦,湘云素来口无遮拦,长此以往定会得罪人,她不知说过多少次,偏总是改不了,没想到今日还是这般,竟连紫菀也挤兑起来了。
偏自己夫妻又不是湘云的亲爹娘,打不得骂不得,太松了湘云根本不听,太严苛了别人又会戳他们夫妻的脊梁骨,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到此处,周氏不禁长叹了口气,心中颇为烦闷。
孙氏见状,亦颇同情这位嫂子,湘云的性子她最是了解,面上虽然颇为乖巧,在他们几个叔叔婶子面前也颇为懂事,心里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背着人便说他们做叔婶的苛待了她。即便他们对她再好,她还是想着荣国府。
幸而不是自家袭了保龄侯的爵位,不然湘云若是养在他们夫妻跟前,她真不知如何去教导。
因发生了这些事,紫菀也不好多待,正巧天色已晚,赵虎亦叫人来传了话,说预备回去了,紫菀便拜别了周氏妯娌,亦与史湘霞并史湘云道了别,方告辞。
周氏送到仪门处,方停住脚步,拍了拍紫菀的手,歉声道:“你湘云妹妹是个糊涂人,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舅母回去再好好教导她。”
紫菀忙道:“舅母言重了,不过是一件小事,紫菀并未放在心上。”周氏闻言,见紫菀面色不似作伪,方放下心来。待紫菀上了车,嘱咐了几句,眼看着车去了方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