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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弘亦笑道:“万一此去,正是瓮中捉鳖,当如何是好?”
余人闻言皆冷笑。
赵杏也不说话,只看向温泉。
温泉清了清嗓子,“太师交代了,张大人提议甚妙,便按此办。”
刘乐咬牙,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刘文微微皱眉,但立下携公孙弘颔首应了。
刘据狠狠瞪了赵杏一眼,粗声道:“敢出卖我们,小爷宰了你。”
陶望卿却微微一笑,回到马车上,谁也吃不准这位姑娘的想法。石若嫣更是什么都没说。
赵杏看了陶望卿一眼,上前想和石若嫣说句什么,石若嫣却淡淡道:“张大人,若嫣累了,回头再说吧。”
霍光长笑一声,吩咐常江带了两名好手,趁着夜色往荆州胡郡守处赶去。他纵身一跃,跃上其中一辆马车,亲自驱车。
……
众人连夜出城,路上果无一个追兵,直至安全到达下一个州府。天尚未破晓,仍暗黑,那冀州郡守焦孟闻报,立开府院大门来迎。赵杏昏昏沉沉,被石若嫣轻轻拍醒,出得马车,发现众人看她的脸色出奇地好了许多。
桑弘羊轻笑道:“张大人果然好计策。”
赵杏不喜他,没答话。
桑弘羊侧头,嘴角微微一沉。
其时,刘去仍在车中静睡养神,刘文和公孙弘上前说明来意。
刘文笑道:“焦大人此次救太师于危,可是大功一桩。”
“据说,焦郡守和李勤寿颇有交情……”公孙弘唱的却是黑脸。
那焦孟四十多岁年纪,矮矮墩墩,长得倒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本受宠若惊地低着头听话,闻言,立下抬首,义正辞严地道:“岂有此理?那李勤寿胆大妄为,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戴王爷、公孙大人大可放心,下官必定纠集本郡所有官力、民力,全力护驾,火里来火里去,水里来水里去,绝不让他伤我大汉皇胄一根毫毛!”
他唾沫横飞地说罢,似乎觉得如此还不足以表明自己决心,嗖的一声从身旁一名衙役腰间拔出佩刀,又沉着声音道:“皇天在上,焦某今日就和那李勤寿割袍断义,若有违此誓,便如此袍。”
他挥着大刀往自己袖袍砍去,临了,却顿住,往日戏文看多了,这割袍看似衣袂飘飘、风姿飒爽,实践起来却是门技术活,这万一袍没割成,把手给剁了……所以说,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割袍断义?哪来那么多肝胆相照?利益面前,朋友的敌人一样可以是朋友。
赵杏心想,难怪刘去不信她。
而那焦郡守僵在衙门口,一张脸很快涨成猪肝色。又见刘文、刘据和公孙弘等人都颇为认真地看着他,更是汗如雨下。
众人看得哑然失笑,温泉恰从刘去马车里走出来,见状,忍不住道:“大人,在下来帮你。”他拔了自己的剑,身形晃动,便到了焦孟身旁,焦孟大叫,温泉却喝了一声,倏地已把他的袖子给劈了下来。
焦孟脸色惨白半天,招待众人进府,吩咐管家下人仔细安置,全府出动,又将自己的房间空了出来,让给刘去,遣府中美姬当丫鬟好生侍候。
众人只等刘去醒来,看下一步行动。霍光、刘文自与那焦孟商量如何安排,暂时无话。
赵杏被安排到一间上好的厢房。她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也不客气,出外便寻了个焦家小厮,让他到厨房给她拿些好吃的,剩饭冷菜都行,最要紧的是快。那小厮倒也迅速,也不过盏茶工夫,便给她端来了东西,颜色看上去不大好。赵杏饿狠了,也不待他离开,更不管饭菜好坏,立刻便挖了一大勺子饭入口。很快,她脸蛋皱成一团,呸的一声吐了出来,“这饭菜是馊的!”
那小厮见状,不待她怪罪,扑通一声便跪下,“贵客恕罪、贵客恕罪,不是小人,是……”他支吾着,浑身发抖。
赵杏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你不必告诉我是谁做的恶作剧,我不怪你,你出去吧。”
小厮千恩万谢,叩头出去。
赵杏苦笑,除去刘乐那小鬼,还有谁?幸好里面放的不是巴豆、砒霜什么的。估计刘乐也想放这些,只是一时找不到罢了。
她也不想为难这府中的人,决定自己出去觅食。那焦孟不是什么好鸟,也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一座府邸雕梁画栋,大得像迷宫似的,赵杏没走得几下便迷了路。
她站在一个院门前,看不远处有两个丫鬟打灯经过,便想过去问路,才走到一座假山后,却听得一道细微的声音从她方才站立的地方传来。她心下一凛,别真有个什么万一,焦孟搞什么鬼才好!
她躲进一个假山里,探头看去,那院子檐下悬着两个小灯笼,将站立在院门前的人照映得很是清楚。那是个……男人。
锦袍玉带,身材高大魁梧,这人虽背对她而立,但赵杏几乎一下认出他是谁。她略一计较,又看了看院门上的牌匾,只见匾上写着“回雪”,这相邻几个院子,是焦孟特意为女眷安排的。
这个院子住了什么人?她女扮男装,是以被安排在男子住所那边。这样想着,却见男人抬头看看门匾,径自走了进去。这里住着女眷,他想做什么?赵杏越想越不安,跟了进去。
……
两个时辰前,临淮郡,李府。
月色将院中三人的影子拉曳到地上,苍穹碧空茫茫,庭院银霜流光。
他们朝一个方向而行,步履甚急。终于,其中一人定住脚步,对自己右首的男子道:“师兄,请恕曼倩多言,你方才为何不拦下李大人?”
“哦,曼倩果然看出来了?”汲黯抚额微笑,“从霍光到来开始,这个小回合已成定局。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放虎归山。刘去这一走,便不可能被李勤寿逮住。他只需取道冀州焦孟处,另派人到荆州调些守塞之兵,李勤寿再狠,也已撼不动他分毫。”
“是,所以曼倩疑惑,师兄为何不对李勤寿直言,还放任他派人过去拦截刘去?”
卫青开口,笑道:“张鸿胪,那李勤寿眼下已是一个弃子。大哥曾跟我说过,他若能成就此事,日后前途无可限量;如今他既败走,则对我大哥来说,他就是激化朝中重臣对刘太师不满的利器。”
张曼倩闻言,微微一震,这才是汲黯的真正心思。
这次的事若成,则整个大汉天下天翻地覆;若不成,至少也加深了朝中老臣和刘去的嫌隙。李勤寿一而再地进逼,刘去又岂是好惹的?既有足够兵力在身,一旦发怒拿下李勤寿,李息势必震怒。刘去若要将李息从高职之位拉下来,必令朝堂一众老臣人心惶惶……
他心下轻笑:好啊,师兄。
这时,汲黯却说了声“到了”,原来已到了他的房间。
推门进去,张曼倩只觉一室狼藉,到处都是废纸。
“这是怎么回事?”
“我发现张安世假冒李府丫鬟后,把她困在这里。你应当清楚那丫头的脾性,她几乎将这里给我掀了。”
听到他说把她困在他房中,张曼倩不觉讶然地皱起双眉,很快又道:“她总是顽劣得像只野猴子,师兄别与她一般见识。”
“你是觉得我不会与她一般见识,傍晚在院中你才放心将她交给我,自己带卿儿先离开?”
张曼倩微微一凛,面上却没有丝毫犹豫,道:“若她犯了什么事,或有什么阻碍到师兄的,师兄可不必……手下留情。曼倩不敢有二话。”
“那我知会你一声,我是真不打算对她手下留情。”汲黯眸光微微一暗。
张曼倩心中一凛,他已拿下主意,再不管那女人的事……但还是不禁竖耳静听,并问了一句:“因为她装成丫鬟进府窃取机密?”
“不。”汲黯扫量着一屋被赵杏撕扯得稀烂的纸屑,“今日刘去能走就是因为她。”
卫青不禁怔愕。
张曼倩袖中手微攥成拳,但他只缓缓笑着问道:“师兄,怎么说?”
汲黯道:“你可还记得她跟刘去等人说,是她让卿儿找的霍光?”
张曼倩眸中射出几分清冷幽暗,“师兄相信她的话?”
“不是信不信,而事实是……我和她过去时,你也看得清楚,她打了公主,对吗?”
“可这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