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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几分钟后,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蹲在街边,啃着味道并不算特别好的糕点,掉了一地的渣。还有一个站在两人旁边,警戒的目光环顾四周。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幸好天色半黑,街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倒是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
单仁一边分享点心,一边从小姑娘口中问出了不少信息。
这个小姑娘叫陶小红,住在载杰城南面的南陶村,爷爷是村长。今天第一次跟爷爷一起出远门,去北边的北陶村看亲戚,顺道进城办事,结果回来的途中和爷爷走散了。找爷爷的途中迷了路,就干脆顺着香味走到市集,却发现没钱,肚子又实在太饿,正好看到他们提着大包小包的吃的路过,于是就跟了上来。
陶小红把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嘴里,舔了舔手上的渣子说:“那你们呢?我刚刚听到你们在说我听不懂的话,你们是外地人吗?”
小姑娘小小年纪还挺聪明的。单仁说:“嗯,我们是从很远的东边来旅游的,听说你们这儿桃开的好,就过来看看。”
陶小红眨了眨眼,“你来的正好,过几天正好过节。不过既然是东边来的,你怎么把我们这儿的话说得这么溜?”
看来假维斯的翻译系统精细得让他连口音都学出来了,这倒是个问题。单仁挠了挠鼻子,轻描淡写地绕过了这个话题:“嗯,旅游攻略的一部分嘛。我还是挺擅长这个的。——要不要再来一块?”
陶小红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啃了一口皱起小脸,半晌后说:“感觉舌头被杀死了。”
的确如此,与她同时咬下嘴的单仁感同身受,产生了浓重的想把它扔进下水沟里冲走的冲动。但毕竟在小朋友面前,珍惜粮食的伟岸形象还是要树立起来的,单仁屏息凝神,缓缓将剩下的塞进嘴里,用力咽了下去,结果噎得胸闷,连忙从空间里取出水来猛喝才冲下去。
然后,他就看到陶小红嫌弃地将她手中剩下的糕点扔在了地上。“……小红,浪费粮食的话,农民伯伯——”
陶小红说:“不会浪费的,不信你看。”
没过多久,小巷中慢悠悠地走出两三条狗,围着他们掉的渣和扔下的糕点,舔了舔,像是犹豫了片刻,还是继续吃了起来。
单仁干咳了一声,“说起来……城里确实有不少狗呢。”
“之前躲在这里的时候,我就看到有不少人这样喂他们。”陶小红摸了摸靠的她最近的小奶狗的头,“我们村也有一只跟这个长得很像。”
单仁说:“这里的狗还真不认生。要换了我们那儿的狗,早就汪汪吠个不停了。”
陶小红把小奶狗抱了起来,搂在怀里,“叔叔你喜欢小狗吗?”
“……是哥哥。”单仁说,“这个是大白哥哥,那边那个是大黑哥哥。”
陶小红瞪大了双眼,“啊,那边的哥哥也叫大黑吗?我们村里有一只大黑狗就叫大黑。”
闻言单仁忍不住笑了,“是吗?那我还真想见见。”
小奶狗被陶小红放下之后迈着短腿滚到贺存心脚旁蹭了蹭,一副很喜欢他的样子。
贺存心注意到它后蹲了下去,虽然仍然是平时那副臭脸,却显得没有那么高冷了。片刻后,他抬起手来,捏了捏小奶狗的耳朵,接着扬起嘴角,另一只手捏住了另一只耳朵。
单仁愣了几秒,接着也笑了。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贺存心居然也会喜欢小动物。
贺存心把小奶狗抱了起来,熟练地顺着毛,过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大包小包的东西中掏出了一把肉干,撕下一小缕喂给它,剩下的扔给了激动万分地围着他的大狗们。
这副样子的贺存心看着着实让人有点发怵,单仁收回目光,“怎么就没几只猫呢?”
“南陶村里有好多猫,不过我家没养,因为已经有大黑和大黄了,他们不同意养猫。”陶小红托着脸说,“说起来爷爷怎么还不来啊?大黑和大黄还等着我喂呢。”
这两只狗的名字还真是取得一点也不走心。单仁说:“别人也可以喂呀。”
陶小红说:“我们家没有别人,就我跟爷爷。所以得赶紧回家喂大黑和大黄才行。”
她说完又开始抱怨起来,“爷爷怎么老是迷路呢?都这么晚了……”
没有别人?也就是说……单仁似乎问出了不得了的事,未免有些尴尬,只得再次干咳几声,正考虑着新话题,眼前忽然一亮,“小红你看,那个是不是你爷爷呀?”
陶小红立刻弹了起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一蹦三尺高,朝不远处的人跑了过去,“爷爷,终于找到你了!”
那人一把抱住她,又气又喜地说:“你这个臭丫头,就知道乱跑……”
“我没有乱跑,明明是爷爷迷路了。”
“胡说,爷爷才不会迷路。”
陶爷爷虽然看起来也是一把年纪了,却相当硬朗,一站起来直接把小孙女举过头顶,让她骑在自己肩膀上,接着才注意到跟在她身旁的单仁和贺存心,“嗯……请问是外地来的客人吗?”
陶小红说:“对,黑一点的是大白哥哥,白一点的是大黑哥哥。他们是从东边来的。大白哥哥刚才请我吃了糕点,还陪我一起等爷爷。”
陶村长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对单仁说:“多谢了。”
单仁摆摆手说:“小姑娘一个人太危险了,下次要小心呀。——说起来,这位老先生,载杰城里有没有便宜一点的旅馆?”
陶村长想了想说:“旅馆啊……难办,你们来的还真不巧,载杰城原本只有一家旅馆,但前几个月因为经营不善关门了。”
单仁面露难色,“唉,那还真的不太好办。”
陶小红眨了眨眼,忽然开口说:“大白哥哥,你不是说想看大黑吗?爷爷,咱们带他们去看大黑吧。”
陶村长也反应过来,说:“对呀,两位可以住到我家去。虽然南陶村没有城里那么好的条件,但也足够生活了。”
单仁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欣然答应。
虽说从之前的物价来看,这里的住宿费应该费不了多少钱,但毕竟能省一笔是一笔。更何况他们对这里并不熟悉,光靠两个人肯定不能把附近的情况摸清楚,更别提找人了。能住在当地人家里、与他们接触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几人一路走到城外,不远处的大树上拴着一架骡车,正弯腰吃草的骡子抬起头来扫了他们一眼。
单仁已经做好了归回自然的心理准备,因此并不惊讶。但贺存心恐怕还从来没有见过真实的原始交通工具,见此场景未免瞪大了双眼。
很少能见到他这样目瞪口呆的样子,单仁忍不住盯着他看了几眼,直到陶小红催促了几声才反应过来,和贺存心一起登上骡子拉着的木板车。
南陶村离载杰城差不多有半个小时的车程,路上坑坑洼洼,相当颠簸。单仁只有小时候回老家才坐过这么简陋的交通工具,舒坦了这么多年忽然回到解放前实在有点不太习惯,勉强搭了一会儿话后终于受不了了,缩在一旁脸色铁青。
倒是贺存心相当淡定,继续和赶车的陶村长说话:“听小红说最近有个节日。”
陶村长说:“可不是嘛,桃仙节就是后天了。”
单仁按了按额头,稍微缓过来一点后看向他们。贺存心知道他在意这个话题,于是继续说:“是很盛大的节日吗?”
陶村长说:“说盛大也不是吧。我看两位像是体面的地方来的人,肯定是有见识的。说是重要的节日,但也就是些小打小闹吧。”
说来也对,一个小地方的节日能有什么重大新闻价值呢。单仁收回目光,继续揉脑袋。
陶村长问道:“不过,你们为什么忽然想起来要这么一个小地方旅行呀?”他说到这儿时笑了一声,“恐怕不是因为这个桃仙节的原因吧。”
贺存心看了一眼单仁,接着说:“嗯……我们和另一个同伴约好在这一带汇合。可是我们来到载杰城,却发现她不在。”
想必莫是星方第三人称代词的男女是有区别的,因为陶村长说:“是姑娘啊?那可不得了。虽说我们这儿平地里也没什么危险,只要不上山就行,但姑娘家家一个人还是不太好。——所以你们是在找她吗?”
贺存心正要点头,单仁就拉了一下他的手臂,说:“也不用特地去找,过几天她肯定自己玩腻了自然会来找我们。”
陶村长一拍大腿,“那怎么行!不要怕麻烦,还是尽早找到的好。”
单仁犹豫道:“可是,我们俩对这儿也不熟,万一人没找到把自己给弄丢了,那不是更不好?”
陶村长说:“原来是担心这个,没事没事,有我在呢。”
陶小红托着脸,“大白哥哥,不用担心,爷爷最厉害了,肯定能帮你们找到。”
陶村长眉开眼笑,“对嘛,爷爷是谁呀。”
又走了一段格外颠簸的路程,终于能在不远处看到一缕缕炊烟了。路逐渐平整起来,两旁是大片的农田,偶尔可以看到一两座小房子,接着房子逐渐密集起来,人也更多了。
陶小红拉了拉单仁的衣角,指着前方说:“那一栋青瓦的就是我们家,你看,大黑来接我们了!”
拼命摇着尾巴的大黑狗激动地冲了过来,抬起两只前爪搭在车上求摸头。陶小红跳下车去,把它搂在怀里各种揉。
陶村长下了车,将驴牵进了厩里。单仁深吸了几口气缓过劲来,也跟贺存心一起回到了平地上。
大黑狗扑够了陶小红,有些警惕地看向了他们,过了一会儿后走过来在两人脚边闻了闻,看起来还算满意,接着做做样子一般地蹭了蹭两人,欢乐地跑去找陶村长了。
单仁凑到贺存心身旁调侃道:“大黑,看来最近得给你换个昵称了,不然容易人畜不分啊。”
贺存心说:“这个不要紧。——你好点没有?”
“早没事了。”单仁说完话锋一转,声音也压低了一些,“你说,旅馆都关了门,孟姜女她晚上能住在哪里呢?”
“可能是跟我们一样找到了当地的家庭住宿。”贺存心说,“更可能是住在她的星舰里。”
“从这方面入手应该更好找一些。如果她找当地家庭住宿,这里人不常有客人,一定会传出消息。如果她是住在自己的星舰里,说明她的星舰离她活动的区域不会太远。”单仁看了一眼天色,“不过,今天先不想了,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出发。”
·
孟姜女站在她停泊星舰的空地前,握住枪柄的手爆出了青筋。
星舰已经不见了,只留下曾经着陆的痕迹。
那个混蛋!
身后传来尖叫和咚咚作响脚步声,她猛然转身,扣动了五六下扳机,被催眠弹击晕的棕熊轰然倒下,一个青年从林子里窜出来,惊魂未定地喘息着。
这个麻烦的小尾巴名叫甄士凡,以前和她一起做过文曲社的实习生。孟姜女顺利成为文曲社的记者,但他后来因为业绩太差没通过。甄士凡从此之后就莫名其妙地单方面宣布和她结下了梁子,转到其他报社之后三天两头找她的麻烦。
这次孟姜女出发到莫是星,除了自家大哥以外没有把行踪告诉任何人,但他却不知道怎么跟了上来,一路给她添各种麻烦,怎么甩也甩不掉。
后来她才发现,这厮居然不知何时在她光脑中弄了个定位的程序,这回看到她独身前往莫是星就猜她是挖到了什么大新闻,所以跟过来想分一杯羹。发现这一点后她就把光脑埋在了载杰城外,本来以为就此甩掉他了,却一个不小心又被他跟了上来。
现在更好,干脆把她的星舰弄没了!
孟姜女攥紧了手上的枪柄,强行克制住上去揍他一顿的冲动。
从被野兽追击的惊恐中缓过来之后,甄士凡抹了把脸,站起来,又恢复了平时不可一世的样子,埋怨道:“差点就被你打到了。”
孟姜女面无表情,“哦,失手了抱歉。”
他这才“哼”了一声说:“看在你诚心道歉再加上救了我的面子上,我就——”
孟姜女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脑门,“刚才失手,这回不会了。”
那人立刻蹲下抱头,吓得瑟瑟发抖但还是嘴硬道:“你你你你敢这样对我,以后我绝绝绝对不会……”
孟姜女收回枪,手按在他后脑勺上,冷冷地问:“你把我的星舰弄哪儿去了?”
他抖得更厉害了,但还是勉强冷笑了一声说:“哼,我把它砸掉沉水里了。谁让你上回……”
孟姜女扯着他的头发让他抬起头来,“它去哪儿了?”
“哼,我都说了啊,我把它砸掉沉……”
孟姜女将他一脚踹倒,压着他不让他爬起来,手伸进他的领子一抓,扯断了他项链的链子,将吊坠抓在手上。
甄士凡惊恐地喊道:“你你你想干什么!那是我的光脑,你还给我!”
“真的是?太好了。”孟姜女说着,从腰带的右侧掏出另一把枪来,将吊坠抛了起来。
一声枪响后,激光将空中的吊坠打了个正着,冒烟的焦黑物体过了几秒掉落在地上,显然已经报废。
孟姜女说:“我再最后问一遍,它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