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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秦彧想带他去哪里,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
单仁跟在他身后,心中有些忐忑。自从秦彧停止对贺存心的攻击之后,屏幕上的画面就消失了。在他视线所不能及的几分钟内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但想必秦彧不是那种会给他们喘息余地的老好人。
一路上零星分布着守卫。看来杏林医馆人手再多也并不是无限的,整个据点地上地下那么大的面积很难完全兼顾。单仁盘算着,跟着秦彧下到了地下,顺着走廊走了一段路,转向左边。
他用余光看着周围的环境,努力记住走过的路线,并回想着林逸声给他们看过的地图,希望能对应上,却越想越混乱,最后只得放弃,不禁有些沮丧。
如果大黑在他身边就好了。这种小事肯定难不倒他。
秦彧扯了扯他的手腕,皱着眉头说:“大白哥哥,你在想什么呀?到啦。”
单仁回过神来,“嗯……”
秦彧将食指压在指纹采集器上。旋即,两人面前的门缓缓打开。
看清楚门内的景象后,单仁陡然睁大双眼。
秦彧欣赏着他此刻的神色,几秒后才说:“不错吧,大白哥哥。最后一局了,我想把我们的游戏变得更有意思一点。”
贺存心果然到了他身边。但单仁却如坠冰窟,手指抑制不住地发抖。
他躺在一张上半部分半撑起的病床上,身体被对付精神病人的约束带紧紧固定在床上,颈部前悬着一条安着注射器的机械手臂,看起来像是廉价医院用的蹩脚自动注射装置。
他旁边不远处的一张床躺着孟姜女,情况与他基本相同。两人都醒着,只是看起来相当虚弱。看到他后,孟姜女笑了笑,贺存心则流露出混杂着懊恼与担忧的神色,开口说了句什么话,但声音太小,隔着一段距离根本无法听清。
单仁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精彩。全身大部分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平时被平平整整梳理好的头发乱成一团,左边的眼睛肿到有点睁不开,不用照镜子他也能想象到自己鼻青脸肿的狼狈模样。
他从来不算是个太注重形象的人,但此刻却忽然有种想要拿什么东西遮一下脸的冲动。
秦彧关上门,向他靠近了一点,“大白哥哥,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单仁看向他,“你想怎么做?”
秦彧笑着说:“想救人吗?”
废话,当然想。单仁说:“我要怎么做?”
秦彧说:“大白哥哥可不能贪心。救人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回单仁不想再一步步顺着他的思路答下去了,一方面显得自己像个白痴,另一方面……恐怕接下来的答案不会是他喜欢的那种。
沉默持续了片刻,秦彧掏出了类似遥控器的一个小方块,从动作的娴熟程度来看显然是已经准备好了的,“你得做出选择,大白哥哥。”
单仁伸手接了过来,看着上面那个按钮,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秦彧语气轻快地说:“大白哥哥,按下这个,孟姐姐就得救了呢。”
当然不会只是这么简单。单仁抬起头来,与贺存心对视,想开口说话,却也没能发出声音。
秦彧拉着他的手,“不过这样的话,那边那位就得死了。要看开一点,想要救人,总是要有点牺牲的嘛。你能做到吗,大白哥哥?”
“如果……”单仁咳了一声,“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呢?”
秦彧露出大失所望的神情,“那孟姐姐就要死啦。”
单仁手一抖,差点把小方块掉下去。因为就在此刻他注意到,对准孟姜女的那个枕头并不是完全静止的。
虽然很缓慢,但却真的在靠近。
孟姜女显然也察觉到这一点,又笑了笑,“单大白同志,你们的与子偕老状态还没刷出来呢吧。找我哥叫他给你们送道具啊。”
单仁咬了咬牙,别开头。握着小方块的手青筋暴起,指尖在按钮周围打着滑,却最终没能按下去。
秦彧说:“已经选好了吗,大白哥哥?”
时间。
时间还有一点。
单仁说:“对不起,我选好了。”
“单仁——”贺存心提高了音量,声音有些沙哑,“你知道我的选择……”
单仁却不看他,转向秦彧说:“行了,玩够了吗?”
秦彧做出思索状,“嗯……还没有。总觉得这样结束太没意思了,大白哥哥,你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呢。”
单仁瞪着他,“于是呢?”
秦彧笑了,“果然,我还是想逼你亲手杀掉他啊。”
他说完后,也不等单仁的反应,拿出对讲器来,按了几个按键,接着说:“准备好了吗?”
对面传来的声音说:“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他又想干什么?单仁想说话,但却被他打断。
“大白哥哥,我这回的任务其实很重的。”秦彧说,“我的任务可是让桃源的影响覆盖整个莫是星呢。”
单仁愣愣地看着他,像是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一样。
对,没错。就是这样。这样看着他,永远也没法移开目光。秦彧有些得意,笑得更开心了,“虽然有这么艰巨的任务,但如果是为了大白哥哥的话,我才不管那些什么正家副家的呢。你想让整个莫是星的人都死掉吗?”
单仁嘴角抽了抽,慢吞吞地说:“所以说,要想救他们,我只能……我只能杀了贺存心?”
秦彧笑眯眯地说:“没错。”
单仁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抬头看了看孟姜女,最后看向了他。
他的样子惶惶而无助,隐藏其下的还有一丝恨意。更好看了。秦彧仔细地欣赏,决定把他往绝望的边缘再逼紧一步。
他对着对讲器说:“出发吧。”
就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单仁彻底崩溃了,咚一声跪倒在他脚边,死死揪住自己的头发,哭得喘不过气,哭得撑着地面干呕。
秦彧十分满意,蹲在他身旁,揽住他的肩膀,“大白哥哥,总这样可不行,要好好修养身体啊。”
单仁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刚刚喘过气来就急切地说:“你让他们停下,让他们都停下……我知道了……我会按你说的去做的……”
这才对。秦彧也不想让他太难过了,拿出对讲器来吩咐道:“停止行动,返回基地。在收到我的下一条命令之前不准出发。”
单仁抓得他更紧了,正要说话却再次干呕起来,这回吐出了什么东西。
秦彧皱眉,“大……”
情况骤然变化,单仁的手在空中扯断了一条不易察觉的细线,接着把他吐出来的那个椭圆状物甩在秦彧怀里,自己就地一滚,退开几米。
秦彧意识到不对时,“滴滴”的预警声已经响起。紧接着就是“轰”的一声巨响,他瞪大双眼,缓缓倒下。
烧焦的气味与血腥混在一起,相当刺鼻。单仁站起来,立刻冲向孟姜女那边。针头只差毫厘,这时候走高科技路线已经行不通了,于是单仁狠狠将机械手臂拗断,掼在地上。
孟姜女也算是在鬼门关上走过一遭的人了,但她的心理素质简直不能以正常人为标准来衡量,这个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这事儿我得写下来发表,肯定能勇夺头条。”
“发表你大爷,保住小命先吧。”单仁匆匆丢下一句,也没顾得上帮她解开约束带,立刻冲向贺存心,把碍眼的针头给砸掉了。
贺存心看着他,眨了眨眼,一滴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去。
单仁僵了僵,接着笑了,“……哭什么。”
贺存心说:“你不也哭了?”
单仁伸手抹掉眼泪,“演的嘛,这还不简单。一回生二回熟。”
贺存心不禁莞尔,眼泪却止不住地继续往下流。
“你哭起来的样子真他丫好看。”单仁看着他,露出略带狡黠的笑容,“不许哭了。再哭耍流氓。”
他刚一说完,也不管别人对此有什么意见,仗着对方被捆着动弹不得,伸手在贺存心下巴上尽情地摸了一把,非常愉快地践行了耍流氓的承诺。
贺存心顿时愣住,露出了从来没有在他脸上闪现过的惊愕。
单仁等的就是这一刻,愉快地欣赏着他的表情,“要不是还没刷牙漱口,我真想把你亲上一通算了。”
贺存心这才缓过神来,抿了抿唇,“你……之前我对你说的那句话……”
单仁捋了捋他的头发,感受着柔软的手感,“哦对,那个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什么‘我爱你’,谁叫你抢我台词的?”
贺存心扭动着手腕,像是想摆脱束缚,又像是扑上来抱他一样。
单仁脑补得相当起劲,但生怕人家根本没这意思,反而不怎么着急松开他了,“叫你玩自我牺牲救队友的那套,活该。下次还敢不敢了?”
贺存心瞥了一眼秦彧的方向,沉着脸说:“那你刚刚都干了什么?在肚子里藏炸弹,亏你想得出来!”
他居然用上了这么不客气的语气,显然气得不轻。单仁打了个哈哈,“没事儿,计时的,安全。”
“计时的?”贺存心顿时大皱眉头,“开什么玩笑,稍微把握不好时间就会出现什么后果,你不知道吗?”
单仁自信满满地说:“不怕,我别的不行,算时间还是有一手的,你看这回时机不是刚刚好吗?”
“太危险了!”贺存心瞪着他,“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
单仁气定神闲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放轻了声音,“就会怎么样?”
贺存心咬了咬牙,“就会……”
“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大家同归于尽嘛。”单仁打断他说,“成功了,把你救出来,那当然好。不成功,救不出来,那咱们就一起死。你问我是怎么想的,我就是这么想的呀。”
贺存心紧抿着嘴唇,像是想反驳他,却找不到合适的词句,最后只得移开目光说:“你先把我们松开。”
默默旁观的孟姜女不无郁闷地开口说:“深表赞同。”
这是当然的。虽然大难不死、暂时脱险,但单仁可没有因此忘记他们现在还身处敌营这个事实。他应了一声后,四周看了看,准备找点尖利的东西来。但整个房间除了这两张病床以外空空如也,唯一算得上尖锐的就只有那两个针头了,但在这种地方显然也帮不上什么忙。
单仁想了想,走到躺在地上的秦彧身旁,皱了皱鼻子,用脚尖把他翻过来,四处踩了踩,看他有没有随身带着小刀之类的东西。
找了一会儿,还真的有成果了,但藏在一层衣服中,没法够到。单仁只得蹲下,屏着气息将手探进去,果然摸出了一把小刀。他转头对着病床上的拘束带比划了几下,觉得没问题了,正要站起来时,手上忽然一沉。
秦彧缓缓地抬起头来,发出略带得意的沙哑笑声,“我抓住你了,大白哥哥。”
单仁没料到他居然还活着,最初着实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反应过来之后,狠狠地补上了几刀,试图甩开他,但秦彧却越攥越紧。
“大哥哥……还是……要走吗?”他断断续续地说:“你真的不记得……”
目光停留在秦彧执着地攥着他的那只手上,单仁眨了眨眼,一个模糊的画面忽然从记忆深层涌了上来。但迟疑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他就再次将其甩开,大步走到贺存心身旁,把刀在床单上擦干净,隔开了一条条拘束带。
贺存心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之处,“你怎么了?”
单仁故作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唉,这个嘛,想起一点事情。……个人魅力太大,真是烦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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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放逐者星。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痞子们抱着头滚作一团嗷嗷乱叫,连句狠话都没敢放,爬起来一溜烟跑了,留下满脸鲜血的小孩子愣愣地坐在地上,目光有些痴呆地看着不远处少年的背影。
少年刚逞了威风,心情不错,随手捡来当武器的铁棍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自己的肩膀上,哼着难听的小调大摇大摆地越走越远,这点小变故还不足以绊住他的脚步。
小孩子又呆坐了一会儿,忽然打了个激灵从地上弹起来,用尽全力向他追过去,死死抓住他的手,“大哥哥,大哥哥,等我,带着我一起吧!”
少年扬起眉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带你?你谁啊。”
这句“你谁啊”明显只是敷衍,但小孩子却像是看到了希望,高兴地比划着说:“我叫覃玉,不是那个秦,是……”
“抱歉啊小鬼,不管你叫什么,我这儿从不收拖后腿的。”少年打断他,将手抽出来,向前走了几步。
覃玉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没有再跟上去。
少年嘴里难听的小调忽然停下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喂,小屁孩,忘了说了。我是李家梁,想跟我混,自己凭本事来追。”
……
回忆中的背影和眼前越来越模糊的那个渐渐重合。覃玉闭上眼睛。
到底是功亏一篑,还是从头到尾都被这个人掌握在手心呢?
果然啊,追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