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普寿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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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总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除夕之夜，七里香村全员早早欢聚在食堂，享用经典美食。食堂外燃起的数堆篝火，正在等待餐后的男男女女，笑语晏晏，载歌载舞。

    京城普寿庵，庵主忽然大方了一回，给每位在庵中清修的良家女子送上两小盘点心。

    付昭兰小口品尝着豆沙软糕，甜丝丝，柔软不粘牙，是自己曾经很喜欢的云桂坊出品。她觉得鼻酸，眼泪忍不住就掉落下来。

    只是这副样子在送点心的小尼姑眼里万分可笑，只觉得做作。她嘲讽说：“当自己有梨花带雨之貌呢，省点力气吧，就算有，也没人看。”

    付昭兰悲伤的看着她，静静的没有声响。

    小尼姑被瞧得不自在，低低的嘟囔一句：“老姑婆。”

    付昭兰瞧着小尼姑远去的背影，把手抚在脸上，手下的皮肤干燥开裂，如何是年轻女子该有的。翻过年，她也才二十二岁啊！如果爹还在……爹！

    吴秀丽！她恨吴秀丽！

    “付姑娘？”

    付昭兰抬头，愣愣得，“云芝姑娘，你怎么在庵里？”说着，立即拿了手绢擦拭眼泪。

    “奉公子之命，给庵里添些物品。夫人年后要来庵里给老太爷祈福，该打点的还是要准备妥当。”云芝扫了桌上一眼，不就是她送来的点心吗，犹豫的问，“姑娘……不回侯府过年？”才问完，云芝就后悔起来，瞧付姑娘的脸色越加的不好，她又安慰说：“姑娘放宽心，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付昭兰却惨白着脸摇着头说：“不会好了，这都是我在普寿庵的第六个除夕，她们是故意糟践我。”她有心述说苦楚，平日也没个人愿意听。既然今天有人问，不管是好心还是恶意，她又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替侯府那一家子贱寡妇保有名声。

    “六、六年了？”云芝震惊的瞪大眼睛，“谁家姑娘犯个小错，会被罚六年！”云芝当她是得罪了家里人，才被赶来清修，这是当家太太处罚不得宠的庶女的常用手段。只要不是当场被暴毙或者直接出家，那事儿肯定不大。

    “你不知道，我爹原本就是老太太的眼中钉，若不是侯府没了男丁，怎会想到我爹。我爹死了，我一个庶子生的庶女在老太太面前能有什么脸面。而嫡母是怨恨我害死了我爹，害得她成寡妇，害她的儿子没有依靠。可是我爹是我害死的吗！”付昭兰嘤嘤的哭了出来，“我爹被贼人所杀，怎能说是我害的，难道我不伤心吗？爹啊……”

    云芝被那声凄厉之极的“爹”引得眼泪纷纷掉落，感同身受的说：“嫡母和继母都是一个理，我爹死后，继母就把我卖给了人牙子，幸运的是我遇到了仁慈的夫人。”

    “云芝姑娘是苦尽甘来。我却连个正紧名分都没挣上，当初老太太拖着不给我入族谱，后来太太松了口，可又出了事。”

    “那……”云芝可真说不出安慰之语了。“你爹当初可留下什么钱财没有？你可得自作打算啦。瞧姐姐年岁也不大，当真要老死在此吗？”

    付昭兰低着头，两眼朦胧，“我既无钱财，又无处可去……”

    “那就回侯府！找人说理去，凭什么都怨你身上。”云芝为她打抱不平。

    付昭兰只知道哭，那庄案子复杂得很，怎么才能把自己干干净净摘出来？

    云芝心痛的说：“姑娘别光顾着哭，您说出来，让我帮您参详参详。”

    付昭兰见她似乎真心是为自己着想，想了想，犹犹豫豫的开口叙述起来。

    六年前，京城。

    付昭兰在京城里过的很开心，这里什么都好，她想要的，爹都会满足她，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族谱是怎么回事。

    这年她已经十五，再过几个月就是及笄之日，正式谈婚论嫁的好时候。

    威远候已正式掌家两年，家中权力日渐集中于他，他本是要给大女儿上家谱。可是先头纪家传出要为大公子选妻，纪大公子年纪轻轻就是刑部六品主事，前程光明。

    威远候便打起了主意，闹着自家嫡妻把大女记在她名下，好匹配纪家家世。在他的经营下，没过多久，纪家便来提亲。

    那段日子嫡母心情分外不爽，虽然同意认她，但总是想着法的折腾她。

    威远候心痛大女儿，就打着避暑的招牌，带着她到京城郊外的桃园躲避。哪有人五月初就开始避暑的，明眼人瞧着好笑。

    有一天，威远侯兴冲冲回五城兵马司，带人给未来女婿纪良宸撑腰查案。虽然两边衙门是互不相干，但紧要关头还是能互相帮忙的。

    没过几天他却匆匆忙忙赶了回来，神情有些慌乱。付昭兰安慰他说：“爹您有啥心事就跟我说说，我给您出主意。”

    威远候见着如此乖巧得意的大女儿，心头忽然就松泛许多，“我还有你这个宝贝女儿在呢，有什么事能难得倒我。”

    付昭兰最得意的就是自己得爹喜欢，在山寨时就是如此。

    父女俩用过午饭，便在圈子里散步，满园的桃树已经结了细细小小的果子，她说：“爹，今年等吃过桃子再回去吧，桃子运到侯府都烂了。”

    威远候满口答应：“好、好。”

    幽深的桃林里传出一个女声：“威远候和小姐真是好兴致，想必已经忘记当初那上百号人命了。”

    “谁！”付昭兰大喝，“藏头露尾，鬼鬼祟祟，敢到我侯府作乱！”

    桃林里背光处行来一位姑娘，那样貌很熟悉。

    威远候见到来人，心下一跳，满是歉意的说：“前几日多有得罪，望姑娘海涵。”

    “血债哪里能用海涵了结的。”姑娘说的云淡风轻。

    威远侯满是疑惑的问：“可王姑娘的事情，和本侯无关系，姑娘您……”

    “唉，侯爷当真是鱼跃龙门了，把过去忘得一干二净。但是我心眼小，鱼家寨一百多号人的音容笑貌总是浮现在眼前，叫我吃不好睡不着。”

    威远侯显得惊讶！鱼家寨就是当初他们居住的山寨，后来被官兵攻破。

    付昭兰疑惑起来，忽然大叫：“你是秀丽姐姐？”她高兴地向前两步，喜悦的叫着，“秀丽姐姐。”小时候就是这个姐姐带着她玩的。

    “昭兰妹妹过的可是惬意？”裴宁充满恶意的说，“你的美好生活可是牺牲了你母亲和外公得来的，可得好好珍惜。”

    “姐姐……”付昭兰意外吴秀丽的态度，语带哭意的说，“姐姐，我也不想的。”

    威远候把眼前的姑娘仔细打量了一回，良久才认出她来，“你是吴贵的女儿秀丽吗？和你爹长得真像，这些年他常念叨你。”吴贵手不能提肩部能挑的小厮，就是因为长得好看，才被厨娘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