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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守所的路上,权北故来电话说尹晟父母的访问已经结束。除了那封信和张启外,没再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请示是不是立刻去查张启的下落。
杜骢本想授意调查张启,不料又被鬼灯檠否定了。碍于案子现在是特情司说了算,他只得作罢,转而吩咐权北故去盯段凡和宋格的尸检,其他事暂且押后。
“张启我已经派人跟了。”车子快到看守所时,鬼灯檠才开口打破车厢里长时间的沉默。
杜骢握着方向盘的手條的收紧,再忍不住好奇了,“你们怎么这么快就……”
鬼灯檠也没看他,只轻轻掸了掸衣袖,“特工做事向来是走灰色地带,如果你介意隔墙有耳的话,我只能说抱歉。”
不是她不信任警察,只是现在上头逼得紧,不得不把时间掰成几瓣用。关亚楠面见尹晟父母时,山猫在地堡的监控室里全程旁观。受访者说的每一句都被筛查过,自然不会放过张启这条线。
杜骢顿觉反感,闭嘴不打算再说话了。他是部队出身,向来只走阳关道,不过独木桥。但旁边这位显然很喜欢搞猫腻,只要她不触及原则问题,他也不想多管闲事。
鬼灯檠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旁边的男人,直接开门下车了。现在不是动恻隐之心的时候,暂且先见柳叶,再去关心关亚楠吧。
看守所重重铁门开启,鬼灯檠和杜骢接交了枪,被狱警请进一间会客室。
鬼灯檠没理会狱警点头哈腰的请坐手势,站在简易桌前提出要求,“把监控关了,不要守门。”
狱警本就被这个长相漂亮,说话却冷得渗人的女人震慑到不敢放肆呼吸。又听她提出如此不合规矩的要求,顿时不安的厉害。
鬼灯檠等待一秒钟没听见答复,冷眼一瞥,又道,“我说的话听清楚了吗?”
“是,是,你们随便。”狱警吓得一抖,赶紧脚底抹油跑了。
鬼灯檠转头盯着监控探头,直到红色指示灯熄灭后,才对杜骢说,“你要是见不惯我的方式,也可以出去。”
杜骢没有说话,直接用坐下的动作给出回答。他倒是要见识见识所谓的“方式”,究竟能怎么让他看不惯。
房间对角的小门不多时就打开来,穿着蓝白监服套橘色背心的柳叶出现,后面还跟着负责押解的狱警。
鬼灯檠向狱警使眼色,待他退出去后才把视线集中到柳叶身上。
资料显示此人是N市公安系统女子比武冠军,枪法也是一流。但柳叶此刻青白的脸色和畏缩的姿态都让鬼灯檠无法联想到什么冠军,不如叫病猫更合适。
“你好。”鬼灯檠向柳叶出示证件,见她一脸困顿的样子,也没说明证件上的徽章代表什么,只是指了指椅子。
柳叶规矩的坐下,寻思着问,“杜队,该说的我已经向华局交代过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别装了。”鬼灯檠抢过话头,从兜里摸出一副白手套,“我没时间看你表演,需要交代什么你心里清楚。”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柳叶立刻发现这个面生的女人很是不同,忙调整视线去观察。
“你不需要认识我,只需要认识这个。”鬼灯檠调整好手套松紧度,又拿出一个小巧的卡片相机,把准备好的照片放到柳叶面前。
柳叶探头一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霎时变得比纸还白。
杜骢见她这个反应,也好奇了。伸头一看,照片拍的是一栋小木屋,看起来像农家柴房。
“不想说?”鬼灯檠睫毛都不眨的盯着柳叶,躬身放低视线,“你猜这小木屋里有什么?”
“我不认识这个地方。”柳叶慌忙开口,错开视线不去看相机。
鬼灯檠眉心一蹙,疾步走到柳叶身边,揪住她的衣领将她半拽起来。
“鬼灯檠!”杜骢吓坏了,弹簧似的从椅子跳起来。她这是要干什么,刑讯逼供可是大忌。
“我说过,要是看不惯可以走。”鬼灯檠的话虽是对杜骢说的,但视线仍牢牢锁定发懵的柳叶。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是透彻的冷凝肃杀。
一句话,杜骢又缓慢坐了下去。他今天算是开眼了,原来在特工们拥有的广泛特权中还有对嫌疑人动武这一项,着实不是什么正派手段。
鬼灯檠的手腕再次用力,把和柳叶的距离缩短到咫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冰雾弥漫,红唇也随着诡谲的神色微扬,划出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
“告诉你,我不是警察,不会对你怜香惜玉。你最好考虑好了再说,要是再满嘴胡诌什么都不知道,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我,我真的不认……”柳叶紧着喉咙想分辨,一句话还没说完,揪住她的女人就猛然发力,一把将她的头摁在了桌子上。
“啊~!”过大的撞击力痛得柳叶眼冒金星,她拼命挣扎,却被鬼灯檠单手控制着怎么都动弹不了。
杜骢的心不觉一颤,咬牙忍住愤怒低下头去。鬼灯檠实在可怕,如果不是她扎着长发辫子,他甚至会认为她不是女人。
鬼灯檠由着柳叶扑腾,趁她卸力喘气的间隙,揪住她的头发又将她反压在椅背上,“我今天心情很不好,你最好别再挑战我的耐心。”
这句话不全是威慑手段,其中情感十分真实。虽然不认识段凡和宋格,也还没有亲眼看过他俩的遗体,但鬼灯檠还是从同事的叙述中得知一二。两个警察被残忍虐杀,这种事已经触及她的底线,更加不想怜惜眼前这朵白莲花。
“你,你要我,要我说什么呀~!”柳叶捂住头,凄惨的叫道。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难道杜骢看不见她在施暴吗?难道狱警也不来阻止吗?
“喊什么?!”鬼灯檠突然拔高声调,厌弃无比的瞪着吃痛的女人,“明明是受虐体质,还跟着演戏,你不觉累?”
此话一出,杜骢猛地抬起头来,她在说什么?柳叶有受虐癖好?这么说她也是个心理有问题的?
柳叶的叫声戛然而止,嘴角不停抽动,不知还能说什么反驳。
鬼灯檠又狠扯一把柳叶的头发,够过相机切换照片,“这小木屋是你的幽会场所,里头一箱子SM工具着实让我大开眼界。”
杜骢急忙起身走到柳叶旁边,一看相机里的照片,顿觉恶心无比。一个长方形的黑匣子里堆满各种虐待工具,光是皮鞭就有好几根。
“你爸也上些年纪了,我都还没来得及出手,他就交代了,要不要听听他抖了你什么黑历史出来?”鬼灯檠越发厌弃的说着,拿出一支录音笔在柳叶面前晃了晃。
“不,不,我说,我说……”柳叶已经见识过鬼灯檠的逼问手段,又看到小木屋里的秘密被发现,再不敢有掩饰辩驳的心思了。
鬼灯檠的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终于回身在椅子上坐下,打开录音笔准备好聆听。
“你们要找的人叫Rahab。”柳叶躬身揉着被揪痛的头皮,低声吐出一句话。
“我们在N市乡下你家祖屋里找到了一本日记,上面记录了你和一个R先生认识交往的过程。这个R先生是不是Rahab?”鬼灯檠又向柳叶出示搜查照片,泛黄的日记本是在墙缝里发现的,上面的字迹虽然已经褪色,但还是能辨认清楚。
“是……”柳叶深吸一口气,无力的点头。真没想到保守多年的秘密就这么被发现了,现在的她感觉像是被扒光衣服,羞耻至极。
“所以,你在高中时代找到了一个有相同癖好的性伴侣,并且关系至今未断。你上次说对柳存理欠债的事情毫不知情,其实你非但之情,还搭线让他认识了Rahab。”鬼灯檠双臂交叠于身前,姿态轻松的道出推断。
“不!我爸他没见过R!”柳叶突然拔高声调,喊了一句后又抱头作痛苦状,“我只是,只是把我爸欠债的事跟R说了。他就答应帮我还钱,之后派了个人去和我爸见面。”
“你还真是孝顺。”鬼灯檠嗤笑一声,纤指敲了敲桌子,“现在来谈谈Rahab吧。”
柳叶周身一凛,不自然的深吸几口气,才怯怯的说,“最初是他找上我的,我那时候就是觉得好玩儿。可,可是后来,我真的逃不出他的掌控。要不是顺着他的意思,我活不到今天。”
“你自告奋勇参与康靖的案子,又调职来S市,也全都是Rahab的指示?”鬼灯檠没心思听她宣泄情绪,问题直切重点。
一旁的杜聰见柳叶缓慢点头,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捏的更紧了,咬牙切齿道,“是你一直在把消息往外透,所以我们才每次都慢半步。”
鬼灯檠见他总算转过脑筋了,闪着寒光的眼底略过微微笑意,继续问道,“你们每次怎么见面?”
柳叶慌张的摇头,不敢回答问题。
“啪~!”鬼灯檠一巴掌拍响桌子,刚缓和一点神色瞬时又冷了下去,“你现在只有坦白这一条路走,否则我就把看守所的建筑图纸放在那小木屋里。你要是不怕今晚就被封口,可以不回答。”
杜骢再次被鬼灯檠的说辞惊呆了,不过他更在意柳叶是否会坦白,没心思管这一席威胁中是否存在真实成分。
“不,不,千万不要!”柳叶急急摆手,语速飞快的说,“我们约定农历每月十五在小木屋碰面,他有时候会来,有时候不会来。”
“联系方式呢?”鬼灯檠心里一喜,面色仍然冷凝。
“没有,我从来没看到他用过手机什么的,和我也是口头约定。”柳叶答得恳切。
鬼灯檠听完这话就起身了,她斜眼瞥着柳叶,鄙夷的说,“最后一个问题,Rahab有没有向你透露过他的真实身份?”
柳叶用力咬住嘴唇,像是花去很大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他说他是地狱来的天使,是撒旦的心腹。”
“很好,回去把精神养足,我会再来找你。”鬼灯檠习惯性的在桌子上轻点两下,留下一句后转身就走。
杜骢加紧步伐回到车上,急不可耐的发问,“真是柳存理把柳叶供出来的?”
“不是。”鬼灯檠只觉得这位副支队长的脑子真笨,居然会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那怎么……”杜骢当然知道自己的问题有些傻,不过是太惊讶罢了。柳存理不太可能虎毒食子,把柳叶供出来自保。但刚才的问询实在太顺利,柳叶吐露的秘密又太具分量。
“录音笔里什么都没有,我刚才不过是诈和。”鬼灯檠拿出录音笔放在手中把玩,平铺直叙说,“线索是在柳存理家里搜出来的,柳叶虽然工作后就离家单过,但她的卧室至今保留着。我在床下面的地板夹缝里找到了一把钥匙,就是这个。”
杜骢看到鬼灯檠出示的证物袋,眼前不觉一亮。这种条形黄铜钥匙早已不多见,与之匹配的是老式锁。
“我请了个制锁行家来看过,他辨认这种钥匙形制是川西地区客家人常用的。有了这条线,自然就摸到了柳家祖宅。”鬼灯檠耐心的解释道。
“在柳家祖宅你找到了日记本,顺藤摸瓜又找到了小木屋?”杜骢实在惊叹她的办事效率,言语间自然多了欣赏,少了些抵触。
鬼灯檠颔首,“我会叫人再来找柳叶辨认已有的目标人物照片,如果有匹配的,那我们就可以钓鱼了。”
“我觉得太危险了,要是……”杜骢一下子想到了她走时对柳叶说的话,脸色骤然变黑了。她是要利用柳叶去引Rahab出现,可从柳叶刚才的叙述中可以得知,那是个非常警惕且危险的人物。就这么放柳叶前去,恐怕会有危险。
鬼灯檠没想到杜骢一个大老爷们居然如此优柔寡断,冷脸道,“别忘了,你的好兄弟现在就躺在解剖台上。”
一句话堵得杜骢哑口无言,心绪霎时从柳叶回到了段凡和杜骢身上。鬼灯檠说的没错,不论国仇还是家恨,眼前只有前进一条路,容不得任何迟疑。
就在两人沉默的间隙,鬼灯檠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加密卫星电话。
“是我。”鬼灯檠估摸时间,应该是法医有发现了。
“组长,尹晟的化验报告出来了。生物细胞检测显示她的指甲缝里有奚娮的皮肤细胞,DNA检测也匹配。”
来电人确实是法医,但消息却不是有关两位牺牲警员的。鬼灯檠抿唇看了一眼旁边的杜骢,询问道,“段凡和宋格那边开始了吗?”
“正在进行,但那边情况比较复杂,可能要花点时间。”法医看着墙上的电子挂钟,给出保守回答。
“知道了。”鬼灯檠应声后挂断电话,却没有把尹晟身上的发现告诉杜骢。
他刚面对了两位手足惨死,如果现在告诉他奚娮涉嫌尹晟被害,恐怕太不人道了。就给他些时间缓缓吧,一切等回去之后再说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