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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欢声笑语,慕存安却始终提不起兴致。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悄然起身,缓缓地走了出去。
柏木陈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茶盏,余光微瞥,嘴角勾起了若有若无的笑意,须臾,才轻轻地抿了一口。
殿外的太阳格外的刺目,下意识的伸手遮挡着直直的射过来的光线。
适应了片刻,微微的扬起头来,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将那浑浊的气息缓缓地吐了出来,这才感觉到沉闷的胸口轻松了不少。
因为有了楚伊泽的诏令,在王宫中的任何地方都畅通无阻。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心中并没有一个肯定的想法。
“慕大人。”
身后传来内侍急切的询问声:“慕大人,前方就是易文阁了,若是大人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现下就吩咐,小的这就给您带过来。”
慕存安的身形一顿,回过身来,就看见跟在身后,喘着粗气的内侍。
低眉沉思了片刻,声音低沉的道:“那套纸笔过来。”
内侍点头,连声应道:“诺,小的这就去准备,大人先去易文阁歇着。”
理所当然的,内侍以为他在宴会上应付的有些乏了,便如此说着。
伸手扣上落着薄薄灰尘的精致的虎头铜扣,稍稍使力,木质的门扉发出“吱呀呀”的声响,缓缓地被推开。
小小的庭院,一览无余。
随手将门带上,走到落满散落了两三片枝叶的石桌前,撩衣坐下。伸手捏着已经有些枯黄的叶子,放在眼下,仔细的观察着上面规律的纹路。
凑上前去,轻轻地嗅了嗅,淡淡的草香味传入鼻翼,令人心旷神怡。
无聊的重新将它放回石桌上,单手托腮,不一会儿,便昏昏沉沉的。
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晒得人懒洋洋的。宽大的袖摆滑了下来,横七竖八的躺在石桌上,一条条的折痕暴露在空气中。
半响,内侍才推门而入。
一手端着托盘,上面放着刚刚取出来的文房四宝,一手小心翼翼的关着门扉。
“大人?”
攀在慕存安的脖间,轻声细语的喊了声。
却发现他没有丝毫的反应,显然是已经熟睡。尴尬的直起身子,伸手抠了抠鼻梁,扭头四处环顾了下,思索着下一步该当如何?
片刻,还是转身离开。
微风拂过,无数的枝叶相互摩擦着,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摊开的指尖微微收缩,蓦然,慕存安一下子惊醒,睁开双眸,有些回不过神来。半响,才有了进一步的动作,伸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脑中便慢慢的清醒了过来。
余光扫视到了孤零零的躺在石桌上的托盘,凝神沉思。
终究是将他一张张白净的纸张摊开,执起质量上好的狼嚎毛笔,动作熟稔的蘸着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墨汁。
抬腕,扭腕。
线条流畅,笔锋刚劲有力。
落在石桌上的叶子,被风卷起,颤颤巍巍,却始终停留在原地。
放下笔,拿起带着湿意的纸张,小心翼翼的吹着。
等它风干,便折叠好,塞进嵌着玉带的腰际。
估摸着朝殿的宴会差不多该结束了,这才起身离开。
冷眼看着交头接耳的群臣,沉默不语的走到原地,施施然的落座。柏木陈抬眸看了眼,挑眉道:“慕大人可真事错过了一场好戏,欣赏不了,那可真是可叹啊!”
说着,他微微的摇着头。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调侃,一语双关,意有所指。
慕存安并不理会,执起桌上的酒盏,轻轻地抿了一口,视线恍惚。须臾,他才扭过头去,嘴角勾起了浅浅的笑意:“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这莺歌燕舞,何时都是可以观赏的,柏大人以后怕是没得机会了吧!”
听着他的呛声,柏木陈点了点头,道:“这也是。”
“那这杯酒,慕大人可否与我干了?”
慕存安没有说话,只是重新斟了被酒水,道:“若是我不答应,柏大人岂不是认为我们古越人都不好交谈?”
“这可不是我说的。”
接着那又无声无息滚到脚边的球,慕存安只得接住。
放下酒盏,柏木陈摩挲着捏在手中,叠的整齐的纸卷,心中变得沉重了起来。
楚伊泽的视线望了过来,其实那个身影刚进来,他就早已经注意到了。执起白玉酒盏,沉声道:“柏大人,既然已是同盟,那孤王敬了柏大人这一杯。”
闻言,慕存安垂着的瞳孔嗖然间瞪大,满眼的不可置信,他当真答应了?垂放在膝盖上的指尖攥的紧紧地,原本平整的衣衫被折出了一道道的痕迹。
青筋暴起,极力压抑着体内的愤懑。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于情于里。
紧紧地咬着牙关,不让一丝的异常泄露出来。
“王上,这可使不得,该是木陈敬王上才是。”柏木陈执着酒杯,缓缓地站了起来,嘴角始终噙着淡淡的笑意,不谄媚,不疏远,力度拿捏的刚好。
仰头一饮而尽,楚伊泽这才垂眸凝视着安安静静的跪坐在身边,已经昏昏欲睡的万碧君,道:“要是乏了,就先去歇着。”
万碧君抬眸,稚嫩的脸上依旧有些迷迷糊糊的,伸手揉了揉眼睛,这才点了点头。
“孤王先行歇着了,你们要是还有精力,就再唠嗑唠嗑,若是乏了,那就散了吧!”
楚伊泽站了起来,挥了挥手,淡淡的道。
“诺。”
众人纷纷施礼,异口同声的回应。
看着万碧君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柏木陈这才将目光移到了垂头沉思的慕存安身上。
一股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一下子又说不上来。
缓缓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当真是胡思乱想。
他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缓缓地站了起来,道:“那……慕大人,我就先行告退。”
头顶传来熟悉的声线,终究是将他拉了回来。
攥紧的指尖缓缓地松开,抬头,脸上挂上了笑意,诡异的。他点了点头,薄唇中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柏大人慢走。”
看着他异常的态度,柏木陈心下虽然奇怪,却也并不好多嘴,点头转身,冲着其他的人一一告别,这才离开。
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柏木陈闭目养神,指尖下意识的抚摸着腰间的襟带,感受到了纸张的微微的硬度,他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光线在他苍白的脸上晃动着,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