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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幻境?真实?
少忘尘独自坐在铁树之下,猩红的明珠挂在头上,宛若一轮血月,照耀着这四方土地都变成了鲜红一片,如染了血一般。
远远的溪流倒流,无数的白骨从溪水中爬起,就好似倒在血泊中的亡灵死而复生。
风飒飒而来,带来浓郁地好似活物一般的血腥味,令人作呕,令人瑟瑟发抖。
“已经到了这里这样久,身子越发冷了,好似掉入了冰窖一般……也好在,那些骷髅好似对这里也颇有畏惧,虽然被吸引着来,但没有一个爬上来的、”少忘尘双手抱着膝盖,将下巴埋进膝盖里,眼睛看着峭壁之外的越来越多的骷髅,一眼望去,白惨惨一片,连明珠的光芒也无法印刻上颜色的惨白,连黑色也掩盖不住的惨白,一望无际。
他感觉到无比的孤单。
他没有办法想象,在这里呆上数万年,甚至更久,那是什么样的滋味。
“蟾酥前辈到哪里去了?他不是被困在这里的吗?”唯一活跃的,唯有思维,那一刻也闲不住的,跳跃出各种猜想的思维。
“滴答!”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终于再一次听到了久违的滴水声。
渐渐的,风越来越大,背后的铁树的枝干都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叮”的声音,伴随着“呜呜”的风声,好像要演奏出一曲摄人心魂的旋律。
也唯有头顶的明珠好似悬浮在另外一个空间,不为所动,也毫不被影响。
而,随着这第一滴水声想起,血色的明珠内渐渐刻画出一道影子,那好似跪坐着一般的人影,越开越清晰,连血色的光芒也逐渐暗淡了下来。
少忘尘似有所感,抬头看去。
“啊!这是什么?”少忘尘大惊,忙从铁树之下跳出来,远远地离开一短距离。
只是看着,看着,他便发现,这身影是如此的眼熟。“蟾酥前辈?”
就宛若是孵化出一个人来,很快,蟾酥的身体便从那明珠之中彻底剥离出来,与少忘尘初见他之时一样,保持着坐的姿势,双手放在两旁,头低着,一头散发。他这姿势,与地面上的王座几乎一半模样,就好像一个人坐一个姿势坐了几万年,再也动弹不了一半,僵持住了。
“蟾酥前辈?”少忘尘见蟾酥悬浮在半空之中,没有落下,也没有异动,便好奇地上前去,他想将蟾酥安放在王座上,悬浮在半空,实在有些阴森。
然而,他走到蟾酥的底下时,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一眼,几乎要将他骇得三魂七魄齐飞散!
那一双原本就突出的眼珠,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猩红色,就如头顶的血色明珠一般。他的的口中长出尖锐的獠牙,鲜血在他喉头“咕噜咕噜”地转动着,血腥味扑鼻而来。
那双眼睛,就好像就是看着少忘尘一样,就好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盯上了自己的口食,无比的邪恶与凶残。
少忘尘被骇得倒退了几步,他终究是迟疑了。
“蟾酥前辈?”他试着呼唤起来。
“嘎吱,嘎吱——”他听到了掺杂在风中的细微的声音,就好似已经生了铁锈的齿轮开始慢慢运转,听得人牙根都在痒痒。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蟾酥,而让他再一次心惊的是,蟾酥的四肢居然开始动了——原本这也无法,说起来也并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可是这一举一动,像极了从溪水里爬起来的骷髅的动作,无情的动作。
是啊,动作怎么会无情呢?
可是这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只让少忘尘感到背后生寒,浑身的汗毛都炸了开来,他本能地感觉到不好,下意识地又退了几步。
“嘎巴嘎巴——”
峭壁之下,骷髅们也好似受到了什么牵引,开始兴奋起来,张牙舞爪地想要爬上来。
明珠的血色在悄悄地变淡,好似就要恢复本色。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少忘尘害怕了。
“哈——”蟾酥张开满是獠牙的嘴,哈出一口冷气,在空气中结成白雾缭绕。
少忘尘便看到,蟾酥竟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伸展开了四肢,悄悄地站在了地面上,一步一愣怔地向他走开,好似下一刻就要伸出手来,将他掐死,吃掉。
“蟾酥前辈!”少忘尘看着越来越近的人,那将死之人的气味越来越浓。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总觉得蟾酥是一个将死未死的人,那分明是死人才会有的冷然的眼神,分明是只有死人才会有的僵硬的骨骼,分明是死人才会有的气息——腐败,如一块肉长了霉,霉菌又死亡了去,变成了尘埃的味道。
“去!”少忘尘越来越着急,心中念了土之灵气的巫语,凝聚成一块石头扔向蟾酥。然而,石头砸在蟾酥的身上,瞬间化作几分,好似根本就没有任何伤害。
他看见蟾酥伸出了双手,也抬起了头,血色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了自己,他看到蟾酥的脚步好似快了起来,就觉得他也仿佛活了,或者说是另一种方式的活了。
少忘尘只觉得后退无路,便连忙从旁跑了过去,躲到了铁树的后面。
此地如此之小,让他感觉到唯一好受一点的,便是那棵铁树。
而蟾酥也陡然一转身,变换了方向,脚步越来越快,甚至已经开始跑了起来,就好像是生锈的齿轮运作地越来越顺利。
“蟾酥前辈,你醒醒啊!”少忘尘本能地觉得蟾酥大约是被什么力量控制住了,抬头看了那头顶的明珠一眼,血色越来越淡,好似黎明的朝霞正在褪色。
“嘭嘭嘭!”
脚步声是如此的清晰,快得离谱,下一刻,少忘尘便看见蟾酥凌空飞了起来,就朝着自己的面门伸出了双手。
“滴答!”
这时,他又听到了一滴水滴的声音。
“嘎巴嘎巴!”峭壁下的骷髅好似更疯狂了,那是骨头摩擦和敲击的声音,好似骷髅咬动着上下颚,发出的咀嚼的声音,格外·阴森。
“啊!这下怎么办?”少忘尘躲在铁树之后,连忙又朝着王座之后跑了过去,他发现,他只能跑了,蟾酥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一个眨眼就要追上自己了。
“滴答!”
水滴声换了个方位,又无比清晰的传来,可是在少忘尘听来,便剜肉是丧钟的声音。
“呼呼——”
风也似乎感觉到了紧张的氛围,吹得格外厉害,几乎要将人吹倒下去。
明珠的血色也越来越淡的,好似下一刻就要恢复到之前的苍白的颜色。
“哈——”蟾酥的口中依然哈着气,只是那哈出来的凉气已经被风吹散,吹得不知道到哪里去。
少忘尘感觉到那腐朽的味道就在自己的背后,脖子里都是凉飕飕的,他的心里毛毛的,感觉有无数鬼爪子在挠他的心脏,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起来。
“啊!”
终于,少忘尘惊呼一声,跑至铁树旁,下意识地伸手折下一根铁树的枝条,急急忙忙的转身,刺去。
“滴答!”水滴声似乎就在他的头顶。
风,戛然而止,被吹起的尘埃瞬间落到地上,无力支撑。
峭壁下“嘎巴嘎巴”的声音也戛然而止,远眺而去,那惨白的一片已经毫无踪迹。
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恢复了流向,溪水也不再猩红,而是十分澄澈。
眼前的人呢?
他转头看去,蟾酥正坐在王座上,双手扶着王座的手把,原本低着的头颅微微的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好似要掉出眼眶来一般,直直地看着少忘尘。
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明珠,已经完全变成了白色,那血色已经完全褪去。
“滴答!”
“滴答!”水滴声也渐渐开始急了,变得与从前的频率一般模样,又好似从来也没有变换过。
手中的铁树的枝丫渐渐的,渐渐的开始龟裂,然后一点一点地掉落在地上,分不出是尘土,还是铁树。
“这……这是怎么了?”少忘尘惊魂未定,只觉得一颗心跳的无比的快速,剜肉要跳出喉咙口来一样。
“侬,又回来了……”蟾酥突然开口,将少忘尘又狠狠地吓了一跳。
“蟾、蟾酥前辈?”少忘尘试着呼唤了一声,才发觉,蟾酥,还是之前那个蟾酥,可怖的脸,眼睛却没有变成红色,口中也无獠牙,四肢还是僵硬地坐在王座上,好似万万年也没有动过一次,胸口的剑柄也不曾挪动过位置,他一说话,尘埃还是“簌簌”地往下掉。
“这……”他觉得,方才的那一切都好像是假的,他是做了梦了,眼前的才是真实的。
“方才的幻境,侬运气不错。”蟾酥说。
“幻境?”少忘尘看着四周,果真是什么也没有变过,峭壁之下的土地上,唯有他来来去去的脚印,没有骷髅的痕迹。
“溪水倒退,明珠血染,便是幻境来时。每一次的幻境皆不一样,永无重复,侬运气很好,等到了明珠血色褪尽之时,等到了溪水正常之刻。”蟾酥说。
少忘尘看了一眼四周,也觉得果然是这样,只是他又不明白:“可是为什么幻境会这样真实?我能闻到、听到、我甚至能够接触到那些白骨。”
“十方森狱的幻境,永远是真实的世界……”蟾酥说。
少忘尘皱了眉,他没有明白蟾酥的意思,幻境,怎会是真实的呢?
“那为什么此地会出现幻境?明珠为什么会染血?溪水为什么会倒退?还有啊,为什么我从未看见哪里有什么源泉,可是却有滴水声?仿佛很渺远,又仿佛就在身边?”少忘尘内心的疑惑实在太多了。
他几乎已经忘记了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哈哈……”蟾酥轻轻笑了,笑声震动地他头上的灰尘又掉落下来,如下了一场雪。“那是因为十方森狱的生灵已经太满了,再也容不下了,所以便放出来一些……”
少忘尘后背又是一抖:“生灵?”
他来到这里开始,除了蟾酥,也就只有这棵铁树勉强算得上是生灵,满?如何满的?他茫然四顾,总觉得黑暗里藏着一些什么似的。
“那是千年、万年来,唯一的兴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