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绞架前的空地上,一个穿得还算端正的男人拿着张纸条列举了这三个人的罪状,并宣布他们被判处死刑。围观的人群情激昂地吼叫起来,这场面是如此眼熟,罗德立刻生出似曾相识之感……不过半秒后他便起自己被套住绳圈吊到绞刑架上那次。那时周围看台上的人正是这样一副看热闹的兴奋表情,有多少人真的在乎被套在绳圈里的人有没有罪、该不该死?
他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个强烈的直觉:这个女孩很可能正陷于与自己相同的困境。
“有人证明这三个人有罪吗?”罗德压根不知道怯场是什么,他想都没想便大声质问,“受害者或目击者?”
“我看见他杀人了,就是我带人抓住的他!受害者家属也在这里!”
“被侵害的妇女也就在现场。”
围观难民七嘴八舌地回答起来,看来至少那两个男人做的事没法抵赖。
“好吧,我相信你们。那这个女孩呢,她偷了什么?我愿意给出补偿为她赎罪。”
面色死灰,表情木然地站在绞刑架下等死的女孩抬起头来看向他,很快面露讶色,记忆力极佳的她认出了罗德。
众人一时间静下来,好像并没有什么人被那女孩偷什么东西。
半分钟后,总算有人说话了:“这小崽子常年在萨登堡门口招摇撞骗,我第一次去给了她几个铜板,结果后来还能在那看见她。”
“没错。”
“确实是这样。”
“骗子真是该死!”
不少人应和起来,看来莫尔凡猜对了,这女孩真是个守大门专盯外地人的惯骗。不过……萨登堡还没被帝国军队包围,她逃出那儿跑这难民营来干嘛?
“管事的是谁,我为她缴罚金顶罪。”
***
罗德在之后的人生中偶尔还会想起这事来,他不得不承认:如果在绞刑架上的是个男孩,他或许真不会管这事,正是潜意识里‘女孩需要被保护’这样带着明显大男子主义倾向的观念或者说偏见让他站了出来。也许泡利骂他骂得一点没错,他就是酷爱英雄救美,不过至少这回,看那被绑在绞架上女孩瘦巴巴脏兮兮的模样,没人会指责罗德是贪图美色。
“只有贵族才有这资格,拿什么证明你的身份?”
罗德心中一跳,忘了这茬了,他当然有贵族头衔,还不止一个,但无论是身为一名米德兰帝国公爵儿子的身份,还是伊力特国王亲赐的骑士爵位……都没法拿出来见天日。
“你管什么闲事呢。”锐恩摇摇头,准备出头替他混过这个问题,但有人先他一步发了声。
“我认识他,他一直和我们待在一块保护我和我的邻居们,还加入殿后部队参与了一场击退米德兰追兵的战斗!”一个女孩用年轻人独有的尖锐音调高声说道,“当那帮死神一般的帝国追兵们试图屠杀我们并抢走我们的粮食时,是谁在保护我们?那些恣意妄为、专横跋扈,平时躲在自己的城堡里敛聚财富,打仗时却逃得比谁都快的贵族?不,是自愿殿后的勇士们!他们比贵族更高贵!”
“没错,我看着这年轻人刚才是和殿后部队一起最后到达的,那些勇敢的士兵还和他打招呼了。”
“唔,好吧,不需要贵族身份了,拿一个金龙来,你就可以为这小丫头抵罪了。”
人命越来越不值钱了,罗德感叹了一声,伸手在包里掏了掏,摸出个金币来扔给了管事者,那人接到硬币,疑惑道:“怎么是米德兰铸造的金币?”
罗德暗道大意,不过反应迅速:“我从干掉的帝国士兵身上搜刮出来的,莫非因为我们在和米德兰交战,所以他们铸币用的黄金就是邪恶的了?”
那人点点头,没有再多问,朝边上的行刑人员点点头,套在那女孩脖子里的绳圈被取下,绑住手脚的绳索也被割开,女孩站在绞刑架下犹豫了会,被人朝罗德推了一把,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另外两人的行刑开始了,罗德别过头向人群外走去,他不想看人被吊死的模样。
“你不必跟着我,我只是替你花钱消了罪,可不是买下了你。”他朝跟屁虫一样尾随他而来的瘦小女孩说道。
“可是我没地方去啊。”女孩吸了吸鼻涕,可怜兮兮地说。
“你把她救下却不管,她面临的下场说不定只会比被吊死还要糟糕。”锐恩叹了口气,“你给了人第二条命,就应当负起些责任来,不然不如不救。”
“好吧,你可以先跟着我们,目前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把你身上弄弄干净。”罗德叹了口气,他没有洁癖,但被母亲培养出的爱干净性子已经深入骨髓。
“哦……”女孩看看自己,难为情起来:身上确实很脏,为了扮可怜讨钱,她一向都披着脏衣服并把自己弄成蓬头垢面的模样,加上一路逃亡和被抓住后的一通折腾,简直像从泥里钻出来似的。
……
难民营的建设比他们想象的要完备健全,虽然一眼看过去就是一堆帐篷,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可做——只要稍加了解就会发现,这里像一个小镇一样什么都不缺:诊所、旅馆、饭堂、妓院……自然也有浴室。对脑子灵活的人来说,一点点困境根本阻挡不了他们赚钱,一切都只是转移到了帐篷里、服务变得更简单落后收费变得更低,但基础功能仍在。
“浴室”是个搭建在一条小溪上横跨过它的大帐篷,付五个铜板便能得到一条毛巾、一小块肥皂和一个用布围起来的小隔间,冷水从穿越帐篷的小溪里自取,而只要叫一声并再多付一个铜板,浴室老板还会给你烧一壶热水递进来。
付了个银币,三人都进去体验了把最原生态的洗浴,出来时皆感觉神清气爽。
罗德差点认不出自己刚才救下的那瘦小女孩,她洗干净后原先深褐色的头发变成了浅金色,换上少年给的新衣服,看上去还算顺眼……起码罗德不再嫌弃到不想让她靠近自己的程度了。
“找零十六铜。”
“不用了。”罗德摆摆手,朝帐篷外走去。
“他的意思是让我拿着。”女孩仿佛见鬼一样看了眼自己的救命恩人,飞快冲到老板身边拿走了那一小摞铜板,小心翼翼地收进身上新衣服的口袋里,小跑着跟上了少年。
罗德耸耸肩,没有拆她的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浴室”。
……
女孩畏惧地看看魔物猎手的大狼,亦步亦趋地跟在罗德身后:“为什么要救我啊。”
“我觉得你应该没犯什么该死的罪。”
少年简洁的回答让女孩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看了看魔狼,她忍不住发问:“这是你的宠物吗,上次看见你你好像没带着它啊。”
“不,这是锐恩的搭档。”罗德无奈地摸摸巨狼的头。他和娜卡琳娅……只是在遭遇狂猎救下希里那一场战斗力并肩作战了一番、又在魔物猎手跟商队随行的一小段日子看望过负伤的它。但不知怎的,母狼好像就是很喜欢自己,他和锐恩明明并排行走,母狼却要在更靠近自己的这一边摇头摆尾朝他身上凑。
“这吃里扒外的家伙,我现在有时候都忍不住怀疑它是那小子的宠物了。”锐恩看看跟了自己数年的动物搭档朝别人不断示好,翻了个白眼,“别看她现在很无害的模样就去碰她,小丫头,娜卡琳娅不喜欢鸡鸣狗盗之辈。”
“喂,喂,大叔,什么叫鸡鸣狗盗之辈啊,我只是迫于生计乞讨些钱罢了。”女孩吸了吸鼻涕,“既不谋财害命,更不像某些人一样把杀戮当成职业,你可以在内心鄙视我,但当面能不能稍微给些面子啊!”
“说到讨钱,我有些好奇。”罗德打断了身边二人可能演变为争吵的对话,“那天,如果莫尔凡……就是推开你那人,没有赶走你,你会对我做什么?”
“我……”女孩有些迟疑,但决定说实话。“我会看你从哪里掏东西,并估算你的钱包里有多少现金,然后告诉我大哥……应该说是前大哥,然后他会决定下一步做点什么,不过那和我无关了。”
少年叹了口气,点点头:“嗯,以后不许再做那种事了,明白吗。”
“好的大哥。”女孩低下头,“我什么都听你的,你把我从绞刑架上救了下来,现在你就是我的大哥了……”
“哼,你收了个小弟嘞。”锐恩鼻子出气表达了自己的不屑。
“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尼基塔,大哥。”
“尼基塔,别在我背后说话,另外别叫我大哥。”
“好的大哥。”女孩赶紧小跑几步到了罗德左手边,“不过我该叫你什么呢?”
……
他想说小罗,但感觉让什么人都这么亲昵地叫自己有些奇怪。不能告诉她“罗德·佛斯特”或“罗里克·哈特”这一真一假两个姓名中任何一个,又懒得为了她一人再临时瞎编,只好再叹口气:“算了,随你叫什么吧。”
救命恩人好像有心事?女孩眨了眨眼睛,没有继续骚扰他。
罗德想了会该怎么回家的事情,一时间没什么头绪,干脆先放到了一边:“尼基塔,你不是在萨登堡门口乞讨吗,怎么到这来了?”
“我……我原先跟着大哥……不是,跟着前大哥混。我们把讨来的钱给他一半并提供信息,他负责罩我们。”尼基塔迅速开口回答,毫无隐瞒,“但有一天,我决定给自己放个假不去骗钱。我洗了个澡,穿上了还算干净的衣服,然后被我大哥看见了。他把我带到一个角落里对我说,我长大了,是时候让我知道做女人的滋味了……然后他撕掉了我的衣服,想要干我,我吓坏了,看见他腰带里插着的小刀,就拿起来……在他那东西上划了一刀,趁着他捂着那玩意惨叫的时候跑掉了。”
“然后呢。”
“我前大哥在萨登堡势力很大,我在那混不下去,就跑了出来到其他地方继续乞讨,结果正好遇到打仗了,不知怎的就跑到了这里,然后就是你们今天遇到我时的事情了。”
“真是惊心动魄的故事呢。”锐恩轻蔑地说。“但我觉得,你应该让他干你的。”
“我也觉得……我在绞刑架上后悔得要死,但当时太紧张了嘛。”尼基塔嗫嚅着,嘀嘀咕咕了些什么,抬起头来:“大哥,现在我是你的了,如果你想要干我……”
“够了。”罗德瞪了眼女孩,意外发现她不算丑。也许在她原先待着的那个,充满了骗子和小偷的贼窝里、在一堆歪瓜裂枣中……真算得上是美人,怪不得她大哥有想法:“以后不许用那么粗俗的词,也不许再提这种事了,我不是为了干……做那种事才救你的。”
“好的大哥。”
罗德点点头,对尼基塔的老实听话还算满意,回过头去又开始思索回家的事情。倒是锐恩好像对女孩产生了点兴趣:“你几岁了,小家伙。”
“十……十四岁。”
“你迟疑了下。”猎手戳穿了她,“别想入非非了,就算你说自己是十六岁十八岁,你的新大哥也不会想干你的,他见过的美人可多了去了,他现在肩上那只狐狸就是个狐人,变成人可漂亮极了。”
尼基塔看了眼小银狐,噘起嘴来:“喂,大叔,别拿你那肮脏的思想去揣度别人好吗!”
“保持安静,尼基塔,我在想事情。”罗德阻止了他们又将要升级的对话:“另外别老吸鼻涕了,想办法处理掉。”
“好的大哥。”女孩立刻闭上了嘴,并朝边上的地面擤掉了鼻涕,擦了擦回到他身边,不再说话。
“天色不早,我们该去找‘旅店’了,我可没带帐篷。”锐恩提醒陷入思索的罗德,“哎,有个老朋友过来了。”
***
依靠胆气和大嗓门组织起殿后部队的那名粗壮军官同样带着一脸心事经过他们身边,看见罗德,像是要抱怨什么似地又和他搭上了话:“我刚才去见了这里的军队指挥官,得到了一些奇怪的消息。”
“哦?说来听听。”
“已经有接近十万安泰利军队按照指令,后撤或集结部署到了我们现在所处的‘卡文霍尔森林-萨登堡’一线上,现在我们已经有能力发起反击了。”军官说道,“按理说,趁米德兰的后续军团尚未到位,应当趁着兵力有优势尽早动手才对,但萨登堡那边已经有超过一周没下达任何新的军令了……也就是说,现在卡文霍尔-萨登堡一线的所有王国军队,都只是在沿着最初指示的惯性按兵不动,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下一步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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