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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你最可怕
一直以来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皇帝此时愕然的睁大双眼,眸子中涌出的震惊的悲伤似乎要将这座皇城湮灭,他却还是笑了一下,自嘲道:“你真是永远能把控伤人于无形。”
明明恨凉心公主恨到了极点,此时却要去救她,不是往他心口上再戳一刀是什么?
“皇上说笑了。”
她起身欲走,手又被他扣住,紧紧的与他的手扣在一起,五指铮铮要扣进她的血肉中去。
“既然非要做皇帝……和皇后,那你……自今日起,恪守宫规!不得私自出宫!”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说的无比清楚,又像是花费了极大的力气,一句话说完额头上也渗出点点汗珠。
叶青梧一怔,眸子里的惊诧一闪而过,却凉凉的看着他没有动,“皇上想将我困死在这牢笼里?”
“有我陪你,你还有何可怕?”
“正因有你,才最可怕。”
“你……”
“皇上还是好生休息吧,伤口反复裂开,不知何时才会愈合,莫要因此耽误了国家大事。”她轻轻柔的给洛熠宸掖了掖被角,凉意森然的手抚上他的眼睛,自己坐在了他的身旁。
皇宫,这座精致的牢笼,有些人费尽心机的想要飞进来,而有的人不惜放弃一切只为了出去,他们撞的头破血流,而永远也挣脱不掉身上的枷锁。
就像此时的他们,无论怎样保证,却还是在不同的身份里挣扎、轮回,皇帝、夫君,皇后、夫人,每一个身份上不同的行事方式,却因感情的不断轮回而轮回,叶青梧想,或许他们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他们最初见面时候的平静。
“你是丞相的女儿?”
“我是。”明眸皓齿,一身红衣,妖艳似火,叶府后院的荷花塘中她裙角翩跹,仿若一只蝴蝶飞舞。
“自今日以后你便是朕的皇妃了。”
“我能拒绝吗?”
女子艳丽的笑在他冷峻的面庞中渐渐冷却,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那双沉寂多年的眸子如大海般波涛壮烈,却永远都是她看不懂的颜色。
“我不想嫁给你。”全家人噤若寒蝉,不敢呼吸。
他抬手捏起她的下巴,精巧白嫩的肌肤瞬间印上红斑,唇角轻扬间他带着与生俱来的自负,“你只能嫁给我。”
“天下之大,难道皇上想要强买强卖吗?”
“朕可没有强买强卖,不信的话,你可以好好问一问丞相。”
“你是说叶家的荣宠吗?皇上,我叶家辈辈忠良,文臣武将,精忠报国,皇上若不想任用,大可不必任用,何必为难自己?”
“不想任用便不必任用?”他似笑非笑,笃定中带着轻蔑,却忽然甩了甩袍袖,笑道:“之前还有些许迟疑,今日一见,果真不俗,就你了。”
“皇上是在为自己挑选蔬果吗?我不嫁皇室。”
他原本转身欲走,闻言又停了下来,看着她笑了一声,“看来丞相宠女真的不是传说,不过,此事不是你说了算的,自然……也不是丞相说了算的。”
“皇上你爱我吗?”
“……嫁给朕,你便知道。”
“你不爱我。”
“……”
“既如此,我怕是躲不过去了,那我能……”
“我会爱你的。”
叶青梧轻笑一声,不禁忽然发现手上湿漉漉的,手上、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爱?
他从来不爱她,反而是她在这深宫中迷失了自己,在这高强林立的宫宇中迷失自己,只能看到这牢笼中唯一的雄鸟。
仰慕或者敬畏,让她弥足深陷,而那人,却从未移动分毫。
如今呢?他爱她吗?
不,他只是更爱他的良心罢了,他只是不想于心不安。
叶青梧看了看洛熠宸已然熟睡便起身出了内殿,等她坐到皇上的龙椅之上,张宝端吓得差点趴跪在地上,就连夏意夏至也是,叶青梧轻飘飘的撩了两人一眼,“叫太子过来。”
夏意立即去宣太子,回来的时候叶青梧已经将龙案上七七八八的走着分出了一部分,见南砚过来便朝他示意了一下,“你来处理。”
“娘亲?”南砚惊愕,洛熠宸之前虽然有让自己看过奏折可大多是他批阅好的,从来不会将未批阅的奏折交给自己。
“看吧,你早晚会有这样一天的,不如及早适应。”
南砚在一旁的椅子里坐下来的时候还颇有些不能适应,忽然有一种错觉,他和母亲就像前朝谋取皇位架空皇帝的夺位者,而如今,他们的皇帝就躺在后殿里,若知道了不知会做何感想。
一个时辰后洛熠宸醒来,挣扎着起来批折子,没想到见到的竟是在龙案前忙碌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当即便蹙起了眉,“你……”
叶青梧听到脚步声看了他一眼,嘴巴里说的云淡风轻,“皇上不让我出宫,我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才是。张公公,吩咐下去,这几个,折子写的太花哨了,若再有下一次,他们便可以留下乌纱帽回老家种田去了。”
几本走着丢在地上,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扶着洛熠宸站在那里尴尬十足。
“不要胡闹了,后宫不得干政,若是被那一群老古董知道了,又会引起风波无数,你回去吧,这里朕能处理。”
说话间叶青梧手中朱批在折子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准”字,奏章一合放到一旁,这才放下毛笔看向他,“这皇宫大内,何时轮到他们指手画脚了?”
叶青梧是最讨厌别人干预自己的,黎阁的会议上可以公平提意见,但鲜少会像朝堂上那样执拗的干预皇帝的家务事。
两人对视了一眼,叶青梧没有放弃,而是说道:“张公公,送皇上回去休息吧。”
“你要将朕软禁吗?”他脱口而出。
叶青梧稍微怔了一下,唇角渐渐漾开一丝笑意,说不出道不明的笑恬淡优雅,矜持高贵,又流露着浓浓的嘲讽,好像在说,看,这就是你的思想。
这或许是每一个位高权重人的通病,担心大权旁落,洛熠宸看着她站起来,走下那两步高台,撩起的裙摆带着冷然的风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别走!”他抓住她的手臂,“我……”
叶青梧一个字也没说,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拂落他的手便向前走去,一眼也没有看他。
“青儿!”
他的叫声回响在大殿里,在她开门走出去的那一刻消散在风中,南砚看了他一眼,起身行了个礼,“臣告退。”
大殿中的人如潮退去,只剩下他与张宝端两个人,洛熠宸身子晃了晃才将身上的力量全部撑住。
“皇上?”
“退下吧。”洛熠宸挥了挥手,迈步走上那两阶高台,坐在那张赤金的龙椅上,恭喜他,这一刻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无边的寂寥将自己席卷包裹,洛熠宸望着堆积如山的奏折只能独自品鉴这一份孤独,心口传来的闷闷的独特的疼似乎要让他晕过去,可他终究没有,他是皇帝,无坚不摧无恶不作的皇帝,将所有好心转化为恶意的皇帝。
午膳时殿外传来声音,御膳房的人送来午膳与汤药,洛熠宸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摆开吧。”
独自一人坐在摆满了杯碟碗盘的长桌上,看着张宝端遵循一道菜不过三著的规矩忙活,无比的想念乾泰宫的那张桌子,左边坐了叶青梧和子苏,右边坐了南砚,孩童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叶青梧偶尔提点南砚的声音以及照顾子苏用膳的声音,各色的声音在他耳畔回响,似乎近在耳畔,又似乎远在天边。
“咚!”
洛熠宸一头栽了下去,手中银箸“当啷”落地,惊诧众人。
有何办法呢?不过是自己酿造的恶果罢了。
叶青梧用了午膳正在外面跟子苏玩,看着上书房的一直跟在张宝端身边的小林急匆匆的跑来,满脑门的汗也来不及擦便“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娘娘,求娘娘走一趟吧?皇上午膳的时候晕过去了。”
“又晕了?”
“是,用着膳食忽然晕过去了,此时已然宣了御医了,娘娘,您……”
叶青梧拍了拍子苏的头,让夏至取自己的狐裘来,披好之后才朝小林点了点头,“走吧。”
江鹧鸪一直在上书房没有回来,叶青梧过去的时候已经诊治完毕了,却皱着眉立在一边,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上怎么样?”
“皇上……”江鹧鸪摇了摇头,“与清晨并无异常,只是稍稍有些发热,臣先拟个方子用药吧,至于原因……臣现在也不清楚。”
叶青梧点了点头,“下去吧。”
洛熠宸的高热来的极快,几乎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里已然烧的满脸通红,灌了药也不起作用,叶青梧只得解了他的衣衫,用毛巾一遍遍的帮他擦拭。
到傍晚时分洛熠宸已然烧的开始说胡话了,嘟嘟囔囔在口中也听不清楚,不过叶青梧深知,若还不能降温,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娘娘,药……灌不进去了……”张宝端险些哭了,叶青梧蹙着眉站在一旁,无比想念前世的高效退烧药,可惜那些都是化学药剂,以她现在的条件和药材是研究不出来的。
整整一夜,叶青梧耐着性子为他擦身,灌药,直至四更时分洛熠宸才睁了睁眼睛,浑浑噩噩的看叶青梧忙前忙后,可真正看清楚的时候又觉得不可思议。
“你……怎么……来了?”
“为皇上侍疾乃臣妾本分。”中规中矩的回答并不意外,甚至是惊喜的,洛熠宸之前从来没想过她还会来。
“中午的……”
“皇上,药好了,先喝药吧。”她打断他的话,端过药碗一勺勺喂进他的口中,流出来的药汁用帕子细细擦干净,便再喂一勺,再擦,再喂……周而复始,直至一碗汤药喝完。
叶青梧将药碗放到托盘里,替洛熠宸掖了掖被角,向后退了一步,“皇上身子不适,今日的早朝还过去吗?”
“青儿……”他想撑着手臂坐起来,叶青梧又两步上前扶他坐起来,“皇上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