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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厕生的桌面上摆着四个菜,酒坛却有十几个。
菜是四个很简单的家常菜。这四个菜,一个是韭菜炒鸡蛋,一个是豆豉牛肉片,一个辣子鸡丁,一个白菜。
酒是最普通、味道也最重的烧刀子。
现在,范厕生就在喝着酒吃着菜。他大口大口地喝几口酒,然后才吃一口菜。
他喝得不少,但却吃得很慢,因为他并不着急。
这世上,几乎已没有了值得他立刻就去做的事情。
自己倾心相待的女人,已经跑了。
自己辛苦得来的一笔财富,也被自己最爱的女人带着跑了。
现在,他最爱的女人和费尽心机得来的银两,忽然之间就已经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
范厕生已找了很久,可是直到现在,他既没有找到赵玉颜的人,也没有听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赵玉颜就仿佛空气一般,忽然之间就已经从人间蒸发了。
范厕生没有打听到赵玉颜的消息,但是他却听到了关于六花帮帮主吕镜堂的消息。
这袁州城中的大街小巷,都在传说着吕镜堂暴死的消息。
一听到这个消息,范厕生立刻就再次有了得到六花帮家业的打算,可是当他匆匆赶到六花帮,暗中一打听,得到的却是一个让他感觉更为失落的消息——就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时辰内,六花帮就已经完全被鹰巢帝府控制。
所以,范厕生就只有一个人,来到了这个小酒店,吃着最为普通的菜,喝着最为普通的酒。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用来打发时间的事。
这个时候,鱼哄仙和吴最乐都已经坐了下来。
有一个长得很瘦、也很矮的店小二跑了过来,问鱼哄仙和吴最乐道:“两位老板,晚上好!却不知两位想吃点什么菜?想喝点什么酒?”
鱼哄仙看了看范厕生桌子上的菜,说道:“我要的菜,就和他的完全一样。”
那店小二看了看范厕生的桌面,道:“好!一个豆豉牛肉片,一个韭菜炒鸡蛋,一个辣子鸡丁,一个酸辣白菜。”
范厕生依然还是大口喝着酒,他连看都没有看鱼哄仙一眼。
店小二又问道:“老板要不要酒?”
鱼哄仙又指着范厕生桌子上的那酒坛,道:“我也要一瓶酒,酒也跟他的一样。”
店小二道:“好。”
范厕生还是没有回头。
店小二正准备离开。
这个时候,吴最乐忽然说道:“小二哥,哪里去?我还没有点菜呢。”
那店小二吃惊地看了看吴最乐,又看了看鱼哄仙,问道:“两位老板,你们难道不是一起的吗?”
吴最乐道:“我们是一起的。”
店小二很有些吃惊地说道:“你们两位既然是一起的,为什么还要各点各的?”
吴最乐道:“我们虽然是一起的,但各点各的,难道不可以吗?”
店小二连声道:“可以!可以!只要你高兴,想要怎么点都可以。哪怕点了菜不吃都没有关系的。”
这时,闷声喝酒的范厕生终于抬起了头,他在看着鱼哄仙和吴最乐,然而,他盯着二人看了很久,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两个人。
店小二看着吴最乐,问道:“那请问这位老板,你想点什么菜,什么酒啊?”
吴最乐也指了指范厕生,道:“我要的菜,也和他的一样。”
这店小二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又问道:“那你要什么酒啊?”
吴最乐道:“我要的酒,也和他的一样。”
这下,店小二就觉得很有些奇怪了,他在这个贰酒店起码也工作了八年,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奇怪的人,也没有遇到过这么奇怪的事。
过了很久,店小二才终于又问道:“完全一样?”
吴最乐道:“完全一样!”
店小二忍不住问道:“你们二位老板,莫非是打算各吃各的?吃完了再各买各的单?”
吴最乐道:“谁说我们要各吃各的?各买各的单?”
店小二道:“那你们为何要点完全一样的酒菜?”
吴最乐问道:“我们点一样的酒菜,难道不行吗?”
店小二道:“行!行!行!你想怎么点都行。那请问两位老板,还有别的事吗?”
吴最乐道:“没有了,赶快上酒菜来!”
店小二便转身往后门厨房去了,他一面走,还一面回了三四遍头,似乎很想看明白,这两个人的脑子是不是还正常?
范厕生正皱着眉头,盯着鱼哄仙和吴最乐,他也很想知道,这两个人的脑袋是不是还正常?
鱼哄仙也在盯着范厕生。
过了很久,鱼哄仙忽然缓缓唱道:
“屈屈屈屈复屈屈,仰天难诉乖造物。
庸者无为得财富,能者辛勤反抑郁。
寂莫一饭小窗下,冷落三杯孤灯旁。
先生此屈何可当,天覆地载空昂昂。
青云万里在何处,十年空对槐花黄。
此心错用没奈何,此恨绵绵徒感伤。
男儿立心期富贵,岂知富贵不光顾。
安能不贵亦不富,钝刀慢剐终不误。
先生先生老先生,可怜三十名未就。
良辰美景梦中过,赏心乐事愁边度。
落魄江湖独自哀,何不田园归去来?
明月空谷桂花香,秋风江上芙蓉开。”
范厕生听了鱼哄仙这话,沉吟良久,忽然问道:“你这话,似乎还有深意,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鱼哄仙也在盯着范厕生,道:“我观足下面色忧郁,气色暗淡,其休咎主运程蹇滞及损耗。足下近来必然运势多阻滞,常有不顺心之事。”
范厕生冷冷道:“你会占卜看相?”
鱼哄仙笑道:“在下不才,略知一二。”
范厕生想了想,道:“既然如此,足下何不移步过来,共饮几杯?在下正有些疑难不决之事,想向你讨教。”
鱼哄仙和吴最乐听了这话,立刻就走了过去,并肩坐在范厕生的对面。
鱼哄仙问道:“不敢动问,足下高姓大名?”
范厕生慢悠悠地说道:“范厕生。你们两位又如何称呼?”
鱼哄仙随便想了个名字,道:“在下鱼宝胜。”又指了指吴最乐,道:“这位吴不才。”
范厕生看了看鱼哄仙,又看了看吴最乐,道:“从哪里来?”
鱼哄仙道:“我们从襄阳来。却不知足下有什么犹疑不决之事?”
范厕生道:“你且与我推算推算眼下的处境。如果算得准,我必有厚报。如果算不准,既然你敢在我面前乱道休咎,浪费我的时间,你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鱼哄仙道:“天道无常,天意难测,在下只为指点迷津,岂敢乱道休咎?”
范厕生在等着他说下去。
鱼哄仙拈着两个手指,假意推算了一番,故作高深地说道:“无踪无迹,远近难觅;旱海行舟,空劳费力。”
范厕生琢磨半晌,忽然道:“很好!请问我最近运势如何?”
鱼哄仙盯着范厕生看了很久,才说道:“运势好与坏,气色各自代。足下山根晦暗,运气不开;人中灰蒙,必为桃花烦恼;印堂发白,主损人丁;奸门暗淡,黑线相连。俗话说,夫妻库有黑线连,必有不当关系现。说明你不但感情失败,而且你的女人还和别的男人有特别的关系。足下鼻梁晦暗,是破财之相;鼻头之痘破损,说明你已经破财。黑睛露黄,刑克配偶,主因女人而损失钱财……”
范厕生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鱼哄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