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荫花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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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张艺兴!”
怒吼声破空而来,楼上的夫妇听了,无奈的摇摇头,又来了,自从这个女孩搬来了二十一楼后,每天不吼一声都觉得对不起自己一样,亏得每天被她说的人脾气好还能忍得住,不过啊,他们当年不也像这样,活像一对欢喜冤家,才能走到一块吗?
某羊尚未反应过来,各种懵懂,“……啊?”
秋天恨恨咬牙,恨不得把窗帘扯下来将他一圈一圈包裹起来,她当初就是脑抽了,才会答应搬到这家伙的地方,三天两头在她面前各种诱惑,万一自己一个没把持住把他吃了,还不被那群脑残粉给打打死!
再次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秋天转头回房间,砰的一声甩上门。
住在隔壁的初晓不知何时探了个脑袋进来,月牙眼微微一眯,呲着一口白牙,“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张艺兴拢好领口,淡淡的看了眼她挥舞着的小拳头,忽然勾唇一笑,“我觉得,你的道路比我还长。”说着转身上了楼。
初晓只觉一道惊雷劈了她的心,恨恨的对着他的背影张牙舞爪一番,想到病房里的某个人,眼神忽然一暗。
他出事了,自己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如果不是艺兴哥告诉自己,或许自己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明明自己为了他,放弃了这么多,却从来都换不来他的一次回眸,一抹浅笑。
人都说没有什么是努力不来的,艺兴哥好歹爱上的是感情空白的秋天,而她,努力的结果,不过是差点搭上命,闭上眼前的最后一幕是他淡然一瞥,对着电话说,月月,没事,我现在就过去,离开的背影,竟是让她想哭。
然而泪早已流干了,怎么哭的出来。
二、
初晓再一次去了医院,拿着手中的紫玫瑰,忐忑的站在门口,不经意间,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声。
“晗,明天就能出院了吧?”
“嗯,没有告诉她吧?”
“当然,你吩咐的,我怎么敢说。”
她闭上眼,嘴角轻轻扬起,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呢……
“不过,你什么时候和初晓退婚,我看穆荨月好像有点等不住了。”
“很快,很快就好了。”他要的,向来是两厢情愿,婚姻不过是绑住自己的枷锁,他还没有让初晓试过一次恋爱的感觉,怎么就能结了婚。
扬起的笑越来越大,初晓闭上眼,原来,他竟是要连两人之间唯一的牵连,都要推掉,也是,他这么爱穆荨月,怎么会让自己成为他的新娘。
叶初晓啊,爱如一道蝉丝,爱到正浓时,怎么也断不了,没有爱的时候,就没有蝉丝,断都不用断,自没有牵连。
门把轻轻一响,初晓看着眼前足以迷倒一大片少女的容颜,递上手中的紫玫瑰,“艺兴哥,我就不进去了,你们慢慢聊。”
“初晓。”张艺兴拉住她的手,心里隐隐觉得,如果今天不把她留住,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不仅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也会让身后的人后悔一辈子,“你还是自己拿进去吧,他在里面。”
初晓笑了笑,一点一点抽出自己的手,“不了。”
决然离去的背影,竟是让才迈步到门口的鹿晗,发慌。
三、
“叶初晓?三十分钟,十里城东柏暮仓库,我等你。”
初晓抬头看了看天,不过堪堪入冬,天色阴沉沉的,应该快要下雪了,手机显示还在通话中,她笑,笑的撕心裂肺,“我过去,带着东西,你们马上放了她,如果我的手机显示,在我到达之前她还没有安全回家,我直接毁了东西。”
那是一个很薄很薄的牛皮纸袋,里面的资料和东西,却足以让一座城市因此毁灭。
她抖了抖手,放了几张白纸进去,慢悠悠的向目的地走去。
临近仓库,手机响起一声脆响,初晓又拿出手机,拨了号码,“人。”
“shit!”不远处轻轻传来一声,男人看着她手上的打火机,火苗一点点往上窜,似乎一个不小心就会吞噬那个牛皮袋,“让他们都撤,不准留下,另外,我怎么知道这个牛皮袋是不是真的。”
她笑,随意的抽出一张纸,正是几份资料中最不重要的封面,不用多说,她相信这可以证明一切。
“很好。”男人满意的笑了,,丝毫没有怀疑内容,只见他拍了拍手,周围瞬间多了几个人,随着人数的增加,初晓的手也越发接近牛皮袋,就等对方一动手,自己就立马毁了东西。
“晓晓!”
叶初晓低咒一声,猛的摔爆了打火机,“王、八、蛋!叶峰你特么说了放了秋天的!”叶家上上下下百来年历史,唯独出了叶峰这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叶峰表示自己也很无辜,他的确是放了人的,不过这样也好,如今人在物在,他就不信,即使叶初晓有再好的身手,还能一心二用不成。
“打。”
随着低低的一声下令,叶初晓知道,自己注定躲不过这一劫了。
四、
但是,你不仁,就不能怪她不义,资料只有一份,所有人都想拿到这份资料,但是所有人也都知道,为了防止资料落如不法分子手里进行发挥弄破坏,资料的字,遇水则化。
随着牛皮袋被缓缓的浸透,初晓透过细碎的刘海,似乎能够看到叶峰那狰狞的面孔,以及破空而来的子弹。
几乎是下意识一般,她搂着秋天一个转身翻越将她护在身下,子弹穿透皮肉传来一声闷响,鲜血在秋天雪白的毛衣上渲染出一朵血花,红的刺眼。
“晦气!走!”叶峰回首,带着一帮兄弟离开。
“秋天。”初晓依然扬着笑,似乎什么事都不会惊扰她一般,“我知道,你是鹿晗的妹妹。”
秋天瞪大双眼,颤抖着手,不敢去碰她。
初晓笑着撩起裤脚,莹白的小腿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手术线还没有拆除,胸口的疼痛让她手不由自主的颤抖,她却五指成爪,一点一点挑开手术线,狰狞的伤口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下,有些刺骨的疼。
秋天不自然的颤抖着,贝齿紧咬下唇,想伸手拨开她自残的手指,却不敢。
“别怕。”她安慰道,微微拨开一点血肉,露出一张被浸红了的纸,初晓拿出那张纸,轻轻放在秋天手中,“把它给艺兴哥……现在就去,不用担心我……会有人过来救我的……快点去……”
早在拿到资料的时候,她就知道叶峰不会善罢甘休,索性资料并不多,已经被瑞秋浓缩成了精华,初晓干脆自己手抄了一份遇水不化的,随身藏着,然后那张原份资料,早已随风成灰。
冬日的第一场雪姗姗来迟,秋天慌忙离去的背影,成了叶初晓这个冬天看到的最后一眼。
五、
又一年的秋天,叶落了。
他推了工作,瞒着助理到了南山,那儿有一片墓地,却稀稀零零的只有几块墓碑,很容易就能让他找到自己想找的。
没有照片,没有题字,独留一株凋谢了的紫玫瑰留在那儿,还有一小壶清酒。
鹿晗把手中的紫玫瑰放下,却没有抚去那一株焉了的,而是静静地看着那坛子清酒。
叶初晓的祖父不是高官,不是名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家,简简单单的在市里开了一家酒馆,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
叶老爷子却是一个酒痴,卖了十几年的酒,认识了许多人,其中不乏能人贤士,心情好的时候,可以拿出上好的酒送人,性情不好的时候,也可以关门谢客,不管对方的身份地位如何。
叶老爷子也是个怀旧的,他那一年路过叶家酒馆,却见叶老爷子拿着烟槽子,抚了抚院中唯一一颗桃花树。
他说,埋了二十二年的酒啊,终于快开封了,老头子我战战兢兢二十多年了,生怕这一坛子酒成了花雕,眼见着过不了多久,小丫头片子就要嫁出去了,酒也就要成女儿红了,老婆子啊,老头子我终于能放心去见你了。
这个年头,哪还有人信这些旧习俗,说出去,约莫还要让人嗤之以鼻。
然而这一坛子埋了二十二年的酒,终是成了花雕,叶家酒馆也至此闭门,再不卖酒。
他只闻,叶初晓走的那一年,叶老爷子和叶家几个儿子孙子,亲手砸了酿了十余年的全部的酒,独留下这一坛子花雕,送到这儿。
古有一人,养儿养女十余载,少时埋酒桃花下,终是醉荫成花雕,见不得酒成女儿红,却见得了女儿红,如今说的,不过是叶老爷子现下的模样。
这一下,鹿晗也是知道了,何谓另一种别样的——女、儿、红。
六、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秋天气喘吁吁的攀着膝盖,看了看眼前算得上十几块墓碑中唯一一座奇葩的墓碑,扯了扯嘴角,“哎我说老哥啊,你那一副死样子做给谁看啊?”
知道事情始末的秋天,要不是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说,她真的很想掐住某人的脖子,对天咆哮,鹿晗啊鹿晗!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死样子!
鹿晗扯了扯唇角,轻飘飘的吐出一个字,“……滚。”
“哟哟哟。”秋天嘲讽一笑,双手略一环胸,不经意间摸到了口袋里的凸起,“我家晓晓在的时候,不见你去珍惜人家,现在人走了,你疯了,找人找不到,当初想给她立块墓碑才发现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家的一张照片,现在后悔了有个毛用啊!”
阿西,果真不能放这个祸害单独出门。
张艺兴绕过拐弯处,就听到了最后一句话,看了看鹿晗已经隐隐有些泛白指尖,脸上闪过一抹不忍。
他是谁,是和鹿晗相交了许多年的好友,他懂得鹿晗做的一切,所以才会不遗余力的帮着他一起瞒着所有人。
只差一点,只差一步,迈出那一步了,他就能彻彻底底的摆脱一切,就能毫不保留的将自己最真实的、最想要给她的一面展现出来了,然而那一步终是没有落下。
但是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办法去解释一切。
“……回家吧。”回家了,才能暂时忘掉一切。
“嗯?”鹿晗这才有了一点反应,淡淡的抬了抬眼眸,“你让我回家?在哪里?怎么回?你告诉我啊。”
“在这,鹿晗。”
回首间,刹那芳华,一株冒着牙儿的苗静静地立在墓碑旁边,呼吸的雨露,含吐芬芳。
————————醉荫花雕(鹿晗短篇)暂时完结,其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