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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可惜林太太是个属棒槌的,她锲而不舍的继续追问着:“周秀兰肚子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种?”
林老爷无奈,只得说道:“谁知道呢。既然周秀兰她能勾-搭我,那自然也能勾-搭其他人的了。”
言下之意就是,爷哪知道她肚子里的那孩子到底是谁的种啊。
不过在林太太那威逼的目光中,最后他双手一摊,颇为自嘲的就笑道:“得,就暂且算是我的种吧。”
于是林太太的第二个问题紧跟着也就来了:“你打算抬举她做个姨娘?”
林老爷耸了耸肩:“小厮的媳妇子,花点银子随便的玩一玩也就算了。真要抬举她做了个姨娘,以后出去还怎么混?不得被我那些朋友给笑话死啊。”
纵然知晓面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的亲夫君,可林太太这当会也是有想上前去扇他两耳刮子的冲动。
实在是太混账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其实不也是不想让林老爷纳了周秀兰为妾的么。
林太太沉默了下来。
于是林老爷便又笑道:“太太今日想问我的就是这两件事?”
林老爷这话其实或多或少的就有点下逐客令的意思了。
事情都问完了,那还不赶紧滚蛋?
但这两个问题只不过是餐前甜点罢了,正菜还没上来呢。
林太太此时正在思索着这正菜该怎么上的问题。
可思索到最后,她觉得还是简单粗暴的直接上吧。
于是她便抬起头来,直视着林老爷说道:“周秀兰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我想要。”
饶是林老爷自始至终的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儿坐在那里,看笑话似的看林太太不时的被自己气的直瞪眼的,可这当会也是被林太太的这一句话给吓得差点一个没坐稳,直接从椅子上摔落了下来。
“啥,啥?”
林老爷一改方才面上泰山崩于前而依然不改我风流本色的模样,不可置信的就问了一句。
林太太这根棒槌就又重复了先前她说的那句话:“周秀兰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我想要。”
林老爷默默的抓起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咽了下去,安抚一下自己刚刚受到惊吓的小心肝。
待得他手中的那一杯茶水都喝下了肚子,林老爷也就明白了林太太的意思。
林太太其实是想要个儿子,给自己将来一个保障。但她知道,自己给不了她,所以便将这个主意打到了周秀兰身上。
想他和林太太之间,其实也说起来也是一段孽缘的了。
早先他被自己的老子硬逼着娶了她,新婚之夜一看,林太太长的还算不错,便也就顺利圆房了。新婚燕尔的时候,两个人有一段时期也是相处的不错的。只是后来,林老爷实在是烦透了林太太没事的就说些让他读书上进的话了,索性便是和她吵了一架,离家出走了。
后来他又是迷恋上了郑姨娘,为着她跟林太太也是闹过好几次,再后来又是开始花街柳巷的行走,什么样有风月的女人没有见过?又哪里是会瞧得上林太太这样没情趣,整日只知道说些上进的话的人了?
索性便是她住的屋子也不去的。便是林琼玉,其实也不过是他醉酒之后误入了林太太的屋子里才有的。
别看林太太大义凛然般的说出了那句话来,其实她心里也是发怵的。
现下她见林老爷只是在那里沉吟不说话的,由不得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可这又毕竟关系到她和林琼玉的将来,所以少不得她便又大着胆子说了一句:“这些年来,我尽心尽力的操持这个家,不说有功劳,苦劳总还是有几分的吧?怎么,难道我这些年的苦劳,竟是连一个保障都不配有的?”
林老爷便笑了,她这是不相信自己呢,或者是怕自己死在她前面,她后半辈子没有保障的。
想来这些年她纵然是坐在太太的这个位子上,可心里其实一直还是担惊受怕的,特别是去年郑姨娘生了个儿子之后。
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扶了郑姨娘做太太的。
若是郑姨娘做了太太,这整个林宅只怕就会是鸡犬不宁的了。到时后宅不稳,他还如何能安心的在外面寻花问柳?所以他其实心里也是巴不得林太□□安稳稳的坐在这太太的位子上,替他好好的打理这林宅呢。
于是林老爷就笑着看了林太太一眼:“后宅里的这些事儿,太太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来问我。”
这就算是答应了。
林太太舒了一口气。
自己所求的已经求到了,她便也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了。
“那我走了。”
她简单明了的撂下了这句话,然后转身就想走的。
别看林太太平日里和其他太太在一起的时候,说话很是客套得礼的,可在林老爷的面前,她说话从来都是这般的直来直去,甚至是连老爷都不愿意叫的。
在她心里,她仍然是对林老爷有怨恨的,觉得这么多年来,他亏欠了她的。所以她总是不肯在他的面前低头。
林老爷如何会不知?
当初少年心性的时候,他为着林太太的这个犟脾气,也很是不喜她。但今日里看来,不知晓为什么,他忽然莫名的就觉得林太太的这个犟脾气有时候看起来也甚是可爱的。
“太太。”
林太太不过才刚走了几步路的,就听到后面林老爷在出声唤着她。
她停下了脚步,没有转头,也没有说话的,等着听林老爷想跟她说些什么。
“太太,”林老爷的声音里带了些许笑意,想来此刻他的那双桃花眼眼尾定然也是勾了起来,眼中笑意无限的,“等到来日我老了,再也没有力气在外面寻花问柳了,说不定到那时,你
我还能牵手在一起看落日,听着你日日的督促我读书上进的呢。”
林太太的身子踉跄了一下,而后她便落荒而逃了。
她一路走的飞快,心中先是恼了一阵,觉得林老爷说的这番话,多少有些嘲讽她的意思。
怎么等到他老了,没有力气在外面寻花问柳的时候,就晓得回来找她来了?
可林太太恼了一阵之后,心里却又隐隐的升起一股子说不出来的甜意来。
他这算是给她许下了个白头到老的承诺么?还是说他心里其实一直都是有她的?
想到这里,林太太的脚步又渐渐的慢了下来。
彩云和彩霞在她身后互相望了一眼,都闹不明白怎么林太太自林老爷的书房里出来之后,倒像是后面有一只疯狗在追着她似的,走的那般的飞快了,她们两个人险些都没有追上她的。
一路紧走慢走的,最后终于是回到了林太太住的上房里。
有了林老爷说的那句后宅里的这些事儿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话,林太太就开始放心大胆的做起事来了。
她一方面对外宣称着自己怀了两个月身孕的,一面又说周秀兰趁着自家汉子不在,和宅子里其他的小厮乱来的,坏了她林家的门风,所以已经是先打了周秀兰和与她通-奸的那个小厮儿每
人各五十棍子的,而后统统的撵出了林宅。
而另一方面,她又挑了几个信任的人,暗地里安排起人手来了。
她先是让人在她住的这个上房后面的罩房里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屋子来,将周秀兰安置在那里,再是在上房里众多的丫鬟里挑选了一个做事稳重,她也信得过的丫鬟,名叫阿棠的,拨了过
去,日夜伺候着周秀兰。又拨了一个婆子过去,也是日夜伺候在那里。
接下里就是吩咐了下去,周秀兰一应饮食都是自上房里的小厨房里供应着,外面来的饭食,一概不许进了她的屋子。
而且还让小厮每隔半个月就去请一次大夫,给周秀兰诊断一下胎气是否稳固。
等到周秀兰肚子里的孩子有了五个月大的时候,林太太专门的让小厮先后请了两个大夫来,想看看周秀兰肚子里怀的孩子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如果是女孩,她往后自然是不必如此的费尽周折的照料周秀兰,甚至是往后都可以不用再管周秀兰的了。
结果两个大夫给出来的结论都是周秀兰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子。
林太太大喜,一面给了两位大夫每人五两白金作为诊金,一面便吩咐着丫鬟仆妇要更加用心的照料着周秀兰。
只是对外,这一切却都是瞒得紧紧的,不透一丝风儿出去。
而这一切周秀兰都还蒙在鼓里。
她见自打林太太知晓了自己怀了林老爷的孩子之后,不但是接了她来上房里住着,遣了丫鬟和婆子日夜的伺候着她,更是每日饮食上都是花了极大的心思,还三不知的想着林太太果然是
个能容人的,便总是想着要去给林太太请安的。
顺带也旁敲侧击的问一问,林老爷这是打算什么时候将她纳为妾呢。
但阿棠和婆子自然是拦着她不让她去的。
周秀兰便道:“太太对我这般的好,这些日子我又是都没有见到太太的,怎么说也该过去给太太请个安才是。”
自打那晚丢了梳妆盒之后,林太太虽然是对周秀兰的饮食起居日日的都要问一遍丫鬟,但自己却是从来不来这里看周秀兰的,也不开口叫周秀兰过去的,说起来,周秀兰倒是有三个多月没有见到林太太了。
阿棠是个做事稳重勤快的人,但却是笨口拙舌的,周秀兰这般一问,她便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但还是拦在她面前,不让她出屋子的。
好在那婆子是个会说的,当即就道:“太太今日不在家,正带了玉姐儿去其他太太家里做客呢。你便是再要请安,那也得等太太回来了再说吧?”
那婆子自然是在扯谎哄骗周秀兰的,其实林太太现下正坐在上房的明间里逗弄着林琼玉呢。
一晃这么些时日过去,林琼玉都已经是有九个多月大了。
扶着她坐了起来,她也能坐上好一会儿的了。若是高兴了,说不定她还能爬上一会儿的。
只是这爬的姿势,林琼玉就只有望天了。
无奈她两只胳膊的力气支撑不起她的身子啊,所以只能是肚子贴着床往前爬了。这姿势便是自己再看不着的,但想一想也知道,定然是跟那毛毛虫爬行的姿势一般。
太丢脸了有木有啊。可关键是林太太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将她放在床上,前面拿了个拨浪鼓或者是个其他什么玩意儿,诱哄着她:“玉儿,快爬到娘这里来。”
林琼玉待要不爬,可又怕林太太以为她是个傻子,不定的以后就不待见她了,所以说不得也只能豁出自己的这张脸不要,毛毛虫般的往前爬了过去。
林太太一见她爬了过来,自然是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一把就把她抱了起来,举的高高的,笑道:“还是我的玉儿最厉害了。”
说罢就是不停的亲她。
林琼玉唯有叹息的份了。
这么些时日处了下来,她对林太太也不会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
林太太这个人,虽然是嫁到了林家呼奴唤婢了这么些年,可但凡一碰到林琼玉的事,大部分都是亲力亲为,不假手他人的。
林琼玉还记得上个月的时候,她发了一次高烧,反反复复的足有个三四日的吧,林太太怕她难受,竟是硬抱了她在怀里三四日的,无论是彩云彩霞来劝,还是平日里负责照料她的那个老妈子来劝,她都是全然不撒手。一直到她的烧后来是终于退了,林太太才累极了在她旁边睡下了。
林琼玉当时就在想,就冲着林太太的这份情,甭管自己上辈子是怎么样的,这辈子还是老老实实的做林太太的女儿吧。
所以在这之后,在林太太逗着她,不时的哄着她做出拍手,叫娘,或者是爬到她那里去的诸多要求,她也是豁出了自己的那张脸不要,十分的配合林太太了。
林太太自然是每次的高兴的不行,逢人便说自己的玉儿是如何的乖巧,如何的聪明,才九个月大的孩子,竟是你说什么她都知晓的呢。
现下林太太就正将林琼玉抱在自己的怀里,笑着让她叫娘。
九个月大的孩子,就算是叫娘,那也不是很清晰的,而且自然也带了一点糯糯的感觉,可林太太依然还是高兴的紧。
母女两个正在这里玩耍着,外面彩云就进来禀报,说是钱太太来了。
林太太便将怀中的林琼玉交给了在一旁侍立着的老妈子,方才面上温柔的笑容不见了,立时便吩咐着彩云拿了枕头过来给她系在腰里,装作是怀了五六个月身孕的样儿,而后她换上了一副待客的那种标准笑容,这才吩咐着:“快请钱太太进来。”
林琼玉在一旁看着她,忽然就觉得自己当初真的是看错林太太了。
想当初自己刚穿过来的那会儿,总觉得这林太太是个遇事只会哭,全没有自己一点主见的脓包样的人。可这段时日她看下来,不知晓是不是当时林太太是正在坐月子的缘故,所以人便要较平日里软弱些,还是因着林太太是个做娘的人了,为母则刚的原由,总之林琼玉觉得林太太这些日子的表现真的是可圈可点。
她接待众家太太的时候大方得体,在宅子里的时候杀伐决断,必要的时候为了自己的利益其实也实在是够狠心。
譬如就说周秀兰的事。
林琼玉通过这些时日听到的只言片语,早就是推断出了林太太是想夺了周秀兰肚子里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儿子来养的。
可怜那个周秀兰还三不知的被蒙在鼓里,在那做着自己有朝一日做姨奶奶的梦呢。
待人接客大方得体的林太太此时正走到了门边,迎接着正进了院门的钱太太。
“钱太太,你来了?”林太太迎了上前去,赶着嗔道,“你怎么不早些遣个丫鬟来说你今日要来呢?你看我,这也没准备什么。”
钱太太伸手接下了身上的莲青色披风,递给了身后跟随着的婆子,对着林太太也笑道:“你我之间都这样的情分了,还要讲究些什么虚礼儿?没的倒是还要准备些什么。”
林太太笑了一笑,侧身让了钱太太进屋子里坐下了,便吩咐着彩衣上茶来。
彩衣答应着转身去了,不一会的功夫便用朱红描金茶盘拿了两杯茶上来。
林太太招呼着钱太太喝茶,再是两个人坐在一起说了些别后的闲话儿。
钱太太先是笑着恭贺了一番林太太,说是她福气好的,又怀上了孩子,而后便是和林太太说了一番这些日子听到的好笑的传闻,便打算将今日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原来经过这些时日和林太太的来往,钱太太觉得时机约莫也是成熟了,可以开口和林太太提结亲的事了。
于是昨日,她便和自己的丈夫又提起了这个事。
只是她的丈夫听了,却不是十分的乐意。
按照他的意思,他虽说只是个衙门里的主簿,可好歹那也是个九品的官儿,那林家虽说是有个巨万之富的,可说了出去那也只是个白衣人。两家若是结成了亲家,往后家里请客吃饭的,同僚间都是官服,他林老爷一个什么功名都没有的白衣人坐在席面上像个什么样子了?没的倒是丢了我的脸。
钱太太一听,当时只气得就伸了手指狠命的戳了一下她夫君的额头,骂道:“你少拿你那绿豆芝麻大的官说事了!你倒是做了个官不错,出去穿的也是官服,可是就你那点薪俸,养活得谁起?不说让我和康儿住着宽敞的大院子,呼奴唤婢的罢了,日常屋里屋外的,只得一个老婆子伺候着,有时候都要老娘自己上灶的。这便也罢了,煮个饭儿的,倒恨不能数米下锅呢。出去穿的也是这般的寒碜,没事的倒要被你那个同僚,县尉家的太太笑话着我。你说你这个主簿做的,不说养家糊口,倒是要饿死老婆孩子的了。”
钱太太在家里强势惯了,她丈夫只被她骂的一时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钱太太歇了一会,拿起丈夫面前的茶水喝了,润了润嗓子,又开始教育着自家的丈夫了。
“那个林家,你是没去过的,七进七出的大宅子呢。雕梁画栋,假山池水,珍贵花木,哪一样没有的了?奴仆成群的,便是穿个鞋儿都不用自己弯腰的。老娘也不跟你说些虚的,老娘也想过上这样的日子。”
她丈夫就说道:“便是按照你说的,和他家结成了亲家,那也是康儿娶了人家女儿来家,不能是康儿入赘了人家的吧?便是康儿真入赘了人家,康儿住到了他家去,没道理让你这个做娘的也住了进去。你又怎么能过上那样的日子了?”
钱太太白了他一眼。
“说你傻,你还真不伶俐的。林太太可只得林琼玉这么一个女儿呢。你是没看到,林太太是有多宝贝她这个女儿,恨不能天上的月亮都摘了下来给她的。她若是嫁到了咱们家,林太太会亏待了她?嫁妆都够咱们从从容容的受用一生的了。再一件,若是咱们两家现下结了亲,林太太为着自家的女儿着想,怕不是现下就会帮衬我们一二?我早就是想好了,但凡只要我们结了亲,问着林太太借些银子使上一使,只说是为了你的前程着想的,我担保林太太到时肯定是会同意的。到时你拿了这些银子,上下打点下,你这官就不能往上升一升?自古都说官字两个口的,有了银子通融,到时说不定你都能进了京做了御史的。到那时儿,你再说咱们家是做官的人家,看不上他们做生意的人家,我肯定不拦着你。”
言下之意就是林家,哦,准备的说是林家的银子,是他们往上升官的一块跳板而已。真等到用完了,这个跳板自然就可以弃之不用了。
她丈夫闻言,不但是没有反对,反而是称赞着自家太太聪明伶俐。
只是他又有一样担心:“若是照你说的林家这般的富贵了,又是只有林琼玉这一个嫡女的,人家又哪里肯与咱们这样的穷人家结亲的了?”
一说到这个,钱太太面上便又有些得意了起来。
“任凭他们家再富贵罢了,他也不得不巴结着咱们家。一来是你好歹是个做官的,他林家出外采办货物不得通关交税的?这件不就得求着咱们官府?他也得掂量着,若是有了你这么个亲家,通关交税的时候你多少说两句话儿,他能少交多少税银?若是我去提议结亲他拒绝了,往后他家通关交税的时候,你再多少说两句话儿,卡在那里,他家那货物能顺利进城的?这二来,林太太原先也是个秀才家的女儿呢。她平生最喜欢的就是读书人家了,轻易看不上做生意的人家。咱们家虽说是银子上紧张了些,可说起来那林琼玉不也是嫁了个做官的人家?林太太只怕高兴都来不及的,断没有不允许的理由。”
钱太太和自家丈夫在家里商议好了这些,次日钱太太便带了老婆子来林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