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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林常鸿是受当今圣上旨意前来招安,而卫千总却不肯给他面子,语气极为冷淡。墨华与卫绛面面相觑,心怀疑惑:这云海洲这么多人,为何他偏偏要找上卫千总?难道就是因为旧相识?
“哦,对了卫兄,不知嫂夫人近来可好?我特意备些薄礼,想送给嫂夫人。”
不知怎么的,林常鸿突然提到李氏,这让卫绛吃了一惊,心想:我娘与他有何干系?随后,她就听见卫千总极为恼怒地低喝:“你惦记她做什么?!这礼你拿回去!”
林常鸿发出一声怪笑,道:“卫兄该不会还在为昔日之事耿耿于怀吧?我都说了这是误会,当时我并不知嫂夫人与卫兄有婚约在先,若卫兄仍气不过,小弟在此给您赔罪。”
啊?!卫绛听完他俩对话,差点叫出声,还好墨华眼明手快捂上她的嘴,这才没有露馅,然而这细微异样似乎惊动了堂中人,墨华察觉不妙,连忙揽住她身子飞身跃下,然后躲至暗处。
不一会儿,林常鸿从西堂出来了,他阴沉着脸色一路疾步,带着林采晏离开了卫府,而卫千总在西堂里许久未现身。
“祖宗,这回你满意了吧?”墨华在她耳边轻问,刚才他的脸上也略带惊诧,似乎被堂中之言震到了。
卫绛心里五味杂陈,没想爹娘与林常鸿有这么一段过往,她细细咀嚼林常鸿的话,不由觉得尴尬,但是心里又很好奇,想知道当年爹爹与他,还有娘亲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为何林常鸿贵为贤王,而爹爹却落草为寇。
卫绛不敢问,听爹爹刚才的口气就知道此事是他大忌,她更不可能去问娘亲,娘正生着病,万一触到她痛脚,岂不是雪上加霜?深思熟虑之后,卫绛只好当不知此事,拉着墨华要走。
出了门,那几辆牛车还在,小虫围着牛飞舞,而后落在“喜”字红封上。这是林常鸿送的礼,卫千总不收,它们便突兀地立在卫家门前像是在等主人。待夜幕降临,牛车仍停在卫府门前,无人认领。
是夜,星月无光,暗得有些压抑。卫绛被这闷热天气弄得不舒服,洗漱后便睡下了,灭灯前特意吩咐丫鬟们别入房伺候,闺门一关,房里便动静全无。
转眼到三更天,万簌俱寂。一抹黑影如风,掠过高耸院墙,悄无声息落在玲珑山上。
玲珑山顶有棵歪脖子树,一到六月满树红花,风吹落花缤纷,犹如红雨。可眼下,这棵歪脖子凤凰树不见了,连根也找不着,他迷茫四顾,低身握起一把泥土在手中搓揉。
蓦地,他将碎泥一洒,足尖轻点跃入内院,熟门熟路往卫绛闺房而去。上次遭贼,卫绛已换房,然而逃不过他的法眼,不消片刻,他就找到了。
天热,卫绛闺房窗户半敞,檐下挂一防盗铜铃,以红绳系在窗棂上。他矮身从绳下钻过,像道黑影潜入房中,而后悄悄地往绣榻靠近。
垂纱帘后是一道窈窕背影,凝脂如玉,隐隐地反出润泽光芒。他如饥似渴地看着,看不够便伸出手,像上次那般轻抚起香肩玉臂。
“阿绛,我回来了……”
他眉头微蹙,苦苦地品尝相思之痛,然而撩过她长发之后,他竟然在她背上看见一块红胎记。
不好!林采晏暗叫不妙,连忙旋身后退。说时迟,那时快,他刚移过半步,一道银光便袭向他面门,迅如闪电,快如风。
林采晏不自觉地拔出袖里剑,舞出几个平花与那银光交锋。他功夫底子本就不弱,再加上一年多勤学苦练,更是长进不少,几招虚晃,几招实,竟然避开暗中人偷袭,一个鱼跃,跳窗逃去。
墨华怎肯罢休,紧随其后,脚法如踏云,在半空硬生生地把林采晏踹了下去。
林采晏吃了他一招,落地一滚,先稳住下盘,而后又往北逃去。今晚他违背父命偷潜至此,千万不能走路风声,故他不愿与墨华纠缠,一心只想逃走。
哪知墨华紧追不放,手中烟杆儿就如峨眉刺,招招击其要害,力道竟比先前在房内大了不止三倍。
林采晏找不到其破绽不由恼怒,他不堪被此人压制,顿时使出短剑与他相搏。
林采晏转身发足,猛扑而上,锋利犹如一缕细丝直割墨华咽喉。墨华以烟杆横挡,一个疏忽下腹中他一掌,整个人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跌进荷塘里。
还好,墨华内功深厚,这区区一掌伤不了他几分,但是短短一年余,平安功夫进步如此神速,实在让他刮目相看。
林采晏发出一声得意冷笑,出招更为迅猛狠毒。他恨死这个男人了,若没有他,他早就与阿绛成双成对,说不定还有个小娃儿;是他!抢走了他生命中仅有的一丝快乐。
林采晏越想越恨,恨不得将墨华削成肉泥。剑锋如网,墨华无法近身,他只得以守为攻,窥伺时机。
林采晏用劲过猛,不知不觉招与招之间略有凌乱,墨华看准这一丝破绽,手化作蛇头猛击上林采晏胸口,再变出一掌拍在他腹间。
这两招下手极重,震伤了林采晏五脏六腑,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手捂胸口喷出鲜血,墨华手不留情,刺出烟杆想要了结他的性命。
千钧一发之际,林采晏掷出两枚暗器以求自保,暗器落地立即化作腾腾烟雾,迷得人睁不开眼。
这烟中有毒,墨华赶忙捂中口鼻躲闪,稍稍分神便不小心被他逃脱了。
林采晏一路咳血,跌跌撞撞,先前他与墨华打斗又引来卫家护卫,刹那间,他就成了过街老鼠,被团团火把逼得无处遁形。
情急之下,林采晏慌不择路逃到一处院中,见窗户半掩,他就爬了进去,怎料下脚不稳,不小心踢翻园凳,闹出颇大的动静。
“是谁?!”有人惊声问道,紧接着屋子燃起烛灯。
林采晏已疼得眼冒金星,坐在地上连连喘气,他想杀人灭口,结果连短剑都提不起来。
屋中人持灯走来,一步一灯极为小心,待人走近,林采晏方才看清是卫珍儿。
卫珍儿身披薄袍,一手持灯,一手紧抓襟口。她拿灯往地上晃,看见一个黑衣人躲在墙角,他像是受伤了,呼吸极为沉重,听外边守卫在叫嚷,她便猜出此人不善。
卫珍儿吓得后退,正欲扯开嗓子叫人,却听这黑衣人说:“卫姑娘,且慢。”
他声音沙哑低沉,但卫珍儿觉得耳熟,她再次持灯细照,黑衣人已把面罩摘去了,昏暗中,他惨白的脸犹如纸糊面具,嘴角正不断淌出鲜红。
“卫姑娘……是……是我……”
林采晏说得很吃力,不过卫珍儿还是听清了,她不由万分惊讶,瞪圆双眸惊问:“林公子,怎么是你?”
白日里,卫珍儿与林采晏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她正要去找卫千总,来到西院就遇上了这位翩翩公子。
在云海洲里相貌好的已是不多见,相貌好且气质超群者更是凤毛鳞角。寥寥几句话,卫珍儿就觉得此人谈吐不凡,俨然是王孙公子,之后她留了个心眼,向人打听他身份,没想到竟然是贤王家的三公子。
卫千总虽是一方霸主,但他终究是舶商,比起达官显贵差了不少,更别说结交王爷此类的人物。
卫珍儿一眼就相中林采晏,可彼此身份太悬殊,她又怎敢痴心妄想?怎料这位贤王三公子好巧不巧地落到她房里。
卫珍儿沉心思忖了会儿,而后把烛灯放至案上,小心翼翼扶起林采晏,再从柜里拿出一瓶伤药给他敷。
卫家的人多少会点功夫,所以卫珍儿房里也存有几瓶灵丹妙药以备不时之需。林采晏吃过她给的两粒散瘀丸后,气息渐渐顺畅,随后,他极为勉强地扯起一笑,道:“多谢姑娘了。”
卫珍儿垂眸,腼腆浅笑,正欲开口,林采晏又狂咳起来,声声带血,看着叫人揪心。卫珍儿忙替他抚背顺气,而后又拿了几粒救命丸给他服用。
“林公子,这是出什么事了?”
林采晏咳得满脸通红,哪还说得了话。卫珍儿见状也不再问,先将他扶到榻上,再端来清水替他擦身。
林采晏见她勤殷,不免觉得好笑,想当初这云海洲第一美人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眼下竟甘愿为他端茶送水。他打量起卫珍儿,显然卫珍儿没认出他是平安,只以为他是贤王的三公子。
林采晏心里有了主意,他颤巍巍地捏住卫珍儿的手,低声道:“我正被人追杀,还望卫姑娘相助。您的恩德,我定铭记于心。”
卫珍儿一听,犹如被蝎尾蛰中,忙不迭地收回手,她拧眉露出为难之色,看看他再探探窗外,不由自主抿起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