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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芷心一提,小心翼翼地探向徐老夫人,正巧撞上徐老夫人的目光。
她记得许嬷嬷说过,徐老夫人未出阁时,性子活泼,当年喜爱马术,还会蹴鞠,是个性情中人。
徐芷捏了捏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偏开视线,强迫自己对上徐老夫人犀利的眼神,一字字地说道:“我不是辛辣狠毒,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秋茗该死,是因为她因为一己私欲害死了红月,事后却无半点悔恨之意。菊月该撵,是因为她想要卖主求荣。芷儿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说完,徐芷起身走到徐老夫人面前,跪下去,将双手举过额头,“若祖母认为我该罚,芷儿便领罪受罚。”是啊,她从不认为自己有错,她保护自己保护身边对她好的人,有什么错?
别人为了自己的需求可以牺牲她,那么反过来她为什么不可以为了好好活着而牺牲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芷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等到徐老夫人的声音响起。
“你这性子,倒像年少时的我。”
徐芷僵住,也不掩饰自己的震惊,直直地看着徐老夫人。她以为,老夫人应该会讨厌她。
“以后这些话,莫要再向别人提起。”徐老夫人长长地叹口气,将徐芷扶起,“难为你能与我说这些心里话,我不是死心眼的人,知道这世上绝对不可能尽善尽美的就是人性。日后你若不嫌弃,便到我这里多坐坐。只一点,你若存了别的心思,那便趁早打消。我这个老婆子没什么本事,争不来什么利益。”
徐芷猛地一顿,眼睛透着惊讶。
徐老夫人笑得随意,“没想到我这个老婆子会这么直接?我不喜欢拐弯抹角,那样太累,事先说清楚,这样对你好。”
徐芷皱了皱眉,抓紧衣袖,犹豫半晌终是吐出心中疑问:“祖母,你为何愿意让芷儿亲近?”
徐老夫人瞪大双眼,手指刮过徐芷的鼻尖,“因为这些孙辈里,就只有你肯费心思与我亲近呀,他们若费心思来讨好我这个祖母,说不定我就不屑与你亲近了。”她蹙眉想起什么,又道:“徐菱那个鸭公嗓,实在太难听。”
这话虽没什么信服度,但室内的气氛随即缓和,徐芷终于卸下心中的包袱,与徐老夫人话了几句家常,心里莫名地轻松起来。
末了,徐老夫人留下徐芷一起用饭,饭后徐老夫人开了话匣子,一股脑将自己年少时的风流韵事说与徐芷,关键时刻,更是眉飞色舞,比划着动作恨不得将当时的情景重新演绎出来。
临近日中时分,徐老夫人准备午睡,徐芷告退离开。
离开时,徐芷想起什么,往回走了几步,赶在徐老夫人进入里屋前问道:“祖母,芷儿院子里缺了几个人,祖母能匀个人过去吗?”
徐老夫人一口拒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答道:“你院子的人自然由你挑选,没有道理从我这里调人过去。”
徐芷被看穿心思,羞愧地福了福身退下。
红香一直等在门外,见徐芷出来,急急地凑上去,按捺着性子,等到出了老夫人的院子,这才开口问道:“小姐,老夫人那边怎么样?”
徐芷先是笑,想到徐老夫人最后说的那句,一点点敛起笑容,“老夫人是个有智慧的。”
待回了院子,徐芷第一件事便是问徐菱的消息,正好许嬷嬷刚探完消息,风风火火掀帘子进了屋。
“这个月初一,钱候府家的舅姥太带着表少爷亲自到候府探望老夫人,去园子里的时候碰上了三小姐!当时三小姐丢了手帕,还是表少爷亲自捡起来递给三小姐!”
许嬷嬷力求逼真,亲自演上一回,俏生生地模仿徐菱当时的神情,仿佛置身其境一般,连红香都被逗乐了。
徐芷嘴角一勾,原来是园中偶遇生奇缘呐,好一出春心荡漾的戏文。
怪不得徐菱上赶着讨好老夫人,竟然是看上了钱家的表少爷,当今钱候府的嫡长子钱初。
钱家是老夫人的娘家,钱老侯爷是老夫人的嫡亲哥哥,当年娶了老夫人的手帕交宋氏,生了个儿子,也就是当今的钱侯爷。钱侯爷娶的是当今一品大将军的胞妹刘氏,生的嫡长子便是钱初。
按辈分,徐芷得称钱初一声“表哥”。这位表哥,性子清贵,天资聪颖,不到十八岁便中了探花,钱家本指望着这位世子振兴家业,无奈钱初不爱弄权绕势,进翰林院做了个从五品侍讲。
徐菱想让老夫人搭线,成全自己的婚事,这才不惜花重金买来南海珍珠。只不过依老夫人那样的性子,送一盒南海珍珠当真侮辱了她。
徐候府家的老夫人,什么都不缺,怎么会巴巴地想要一盒珍珠呢?
徐芷将案上的《西厢记》合起,扔到红香怀中,“将这书收起来,以后都不要再拿出来。”
哪有那么多奇缘,到头来不过是一厢情愿撞得头破血流。
另一头,徐姜氏忙里忙外,徐菱天天上赶着献殷勤,每日往老夫人住所唱完了戏,就到徐姜氏房里坐着,什么都不做,就一个劲地见缝插针赞美徐姜氏。
徐姜氏不耐烦,找了借口打发徐菱。前几次还管用,次数多了,徐菱察觉出来,汪着泪水说出自己的烦恼。
现在要讨好老夫人就两个人,徐菱和徐芷。徐菱担心徐芷超过自己,更获老夫人青睐。徐菱认为此次寿礼是关键,但又不好意思与徐姜氏说自己讨好老夫人的目的,于是找了由头说担心徐芷抢了徐姜氏的风头。
徐姜氏当即停下手里的账本,此次寿宴她费尽心思,无非就是想夺人眼球证明自己才是候府真正的女主人。她倒真没想过被人抢风头的可能性。徐姜氏凝视徐菱,看了许久终是说道:“三妹妹,你为何觉得二妹妹会抢尽风头呢?”
她还没那么傻,被人当抢使。
徐菱见徐姜氏上了心,便道:“那日我房里的小丫鬟不小心撞倒二姐姐房里的红香,红香手里拿着一大卷书画之类的东西,其中一卷散开,竟是描了金莲花的经文!后来经我打探,二姐姐要在寿宴上献上的礼物就是那些亲手抄写的经文!谁不知道老夫人爱佛,自然十分喜爱佛经,二姐姐这般投巧,到时候定会博得老夫人喜欢,出尽风头!”
徐姜氏沉思,“几卷经文而已,能掀起什么浪?”
徐菱摆出一副你不懂的样子,用尽好话夸那些经文,徐姜氏听得烦躁,索性指了两个丫鬟给徐菱。
“她院子里正缺人,我这阵子忙,没来得及补上。你以自己的名义将这两个丫鬟送过去,一则显出你姐妹情深尊重庶姐,二则方便你探听消息。这两个丫鬟手脚灵活,做事很是精细,你有什么事,交给她们便行。”
说到最后一句,徐姜氏朝徐菱眨眨眼,做出“你放心去做”的手势。
随即有两个丫鬟上前行礼:“奴婢春白/春景见过三小姐。”
徐菱受了礼,领着丫鬟下去,到自家院子逛了一回,出门时将春白留下。挥手召来自己的心腹丫鬟,指派一个叫灵芝的丫鬟与春景并排,跟在自己身后往睦翠院走去。
这边,离老夫人寿辰还有三天,徐芷终于拿到裱好的经文。一卷卷地展开来看,表面平滑,精致大气,当真为佳品。
徐芷爱不释手,看完后小心地再裹起来,用一个红酸枝木官皮箱装好,刚装好,门边便传来一个声音:“二姐姐,你这是在藏什么宝物呢?”
徐芷回头一看,徐菱领着三四个丫鬟靠在门边,鬓边插花,配上大绿的裙子。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红箱。
徐芷下意识地往前挪几步,挡住红箱。“真是稀客,三妹妹,你难道是来唱戏的?”
徐菱脸红,瞪着徐芷的眼神倏地凶狠起来,旁边的丫鬟轻轻提醒,她回过神,连忙收住自己的目光,挤出笑容,“二姐姐这说的哪里话?我不过是路过睦翠院,想着前些日子姐姐院子里的人被撵出好几个,恰好我人小事少,用不着那么多下人,正好给姐姐送两个过来。”
徐菱使眼色,春景和灵芝便上前跪倒,“见过二小姐!”
徐芷扫过地上的两个人,再看了看徐菱,笑意微荡,开口道:“妹妹的这份心意,我收下了,只是……”
未说完,徐菱上前一把拉住徐芷的手,亲热地说道:“二姐姐莫拒绝,前些日子妹妹说话有失分寸,有得罪二姐姐的地方,还望二姐姐海涵。这两个丫鬟,二姐姐就收下吧!”
徐菱边说边往外走,生怕徐芷不要她的人,“妹妹这就告退,愿二姐姐一切安好。”
眨眼间的功夫,徐菱便消失不见身影。许嬷嬷追到门边,跺了跺脚回头看徐芷。
徐芷不慌不忙,唤人将两个丫鬟领下去安置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斜倚在引枕上看书。红香忐忑不安地凑上前,将前几天打翻经文的事情说了一遍。
“小姐,要不我们还是遣回这两个丫鬟,奴婢总觉得三小姐没安好心。”
徐芷将两件事情串在一起,立刻明白过来,却并未急着遣送丫鬟,反而淡然地摇摇头,“她确实是没安好心,这样直白地送丫鬟,摆明就是冲着寿礼来的,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她怎么会这样蠢?连你都能看出她不怀好意,难道她认为我看不出?”
红香啊了一声,“对哦,三小姐太蠢了。”
“但既然她送上门来,我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徐芷沉思细想一番,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来。
想了许久,她索性放弃,吩咐许嬷嬷悄悄买一口红箱以及一些廉价的书画。
“今天半夜,你们将装着经文的箱子搬到别处去,不要让人发现。然后再将那口红箱摆到我屋里,将书画装进去,记得给箱子上锁。这样,三妹妹派来的人才会觉得我对这口箱子万分宝贝。记住,前面三天一定要严加守防,若是让徐菱的人很容易便得到这口箱子,那便是变相地提醒徐菱她自己有多蠢。为了尽量不提醒她,我们一定要做戏做全套。”
作者有话要说:徐三真有这么蠢么==有可能。但是另外一个?不可能呐。
祝大家儿童节快乐,永远十六岁。